一百三十一.逃離漩渦之地

似漩渦的涌動的迷霧籠罩這片扭曲之地，難以窺探外界。

陸離和卡特琳娜注視山腳的螺旋長屋，它們像是海螺殼上的花紋，旋轉成城鎮般遼闊的範圍。

情況比他們想像的麻煩。

漩渦之地猶如獨立於貝爾法斯特廢墟，外界被迷霧屏蔽，而迷霧裏找不到絲毫曾經森林和城區的影子，彷彿另一個世界。

比如從街區進入漩渦之地的他們出現在山腰。

內部的漩渦之地比外界只佔據半座森林和幾條街區的漩渦之地更加遼闊，山腳那座螺旋小鎮遠比幾條街區龐大複雜。

吊墜一天倒計時遠比想像中短。

「抓緊世界。」

陸離走向山腳螺旋長屋，卡特琳娜與商人跟隨後面。

從扭曲陰影那裏得知「巴瑞」目標是陸離，且無法驅散后，商人只需要跟隨陸離。

它沒有吊墜，不過商人種族的能力是可以忽視污染，漩渦之地的扭曲不會加身於它。

樹榦上的漩渦猶如密集怪異眼珠，腳邊枯萎灌木叢呈現扭曲內旋，連石塊也佈滿化石般的螺旋紋路。

微風卷著氣旋吹動發梢，落下灰土形成螺旋的輪廓。

漩渦無處不在。

「這些東西讓我覺得很暈……」

卡特琳娜低聲抱怨。

陸離這時抬起黑眸，看向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扭臉對視，發現陸離目光越過自己，望向樹林深處。

「怎麼了？」

陸離聽到深處響起若隱若現的咄咄伐木聲。

「那邊可能有居民。」

儘管扭曲身影說漩渦之地沒有爭鬥，但比起直接闖進山腳的漩渦長屋小鎮，先找當地居民試探是否存在惡意更安全。

循着伐木聲響起的方向，陸離穿過一片樹林，窺見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

扭曲重疊的身影猶如蝸牛蝸殼，身軀麵條般拉得狹長向內扭曲，像是樹橫截面的年輪，分成十幾圈。

它抓着一把鐮刀般彎曲的斧頭，正將砍下的枝杈裝進螺旋編織的背簍。

無法從它身上辨認出任何屬於人類的器官，像是一團混沌，一灘染料，普通人撞見刻理智值都會劇烈下降。

卡特琳娜低垂目光，讓那團輪廓只出現在餘光里。

「你見過和我們一樣的人嗎。」

陸離米外停下，詢問無法分辨動作的「居民」。

「……糯……」

樵夫第七圈身軀左上角裂開縫隙，糅雜的文字晦澀難懂。

卡特琳娜蹙眉捂住腦袋，她感覺居民的聲音正令她的腦子擰成螺旋形狀。

連語言也被漩渦化了嗎。

「我聽不懂。」

「……嘶……蠕……」

無序、莫名的音節從樵夫嘴部位置發出，期間陸離找到樵夫位於最外圈擠壓變形的眼珠，但只有一顆，另外一顆還沒發現。

又交流幾次無果，陸離他們轉身離開。

無論如何，漩渦之地居民的態度已經試探清楚了。

「它對我們沒有敵意……」

卡特琳娜頻頻回頭，看向遠方拿起怪異斧頭繼續砍樹的樵夫輪廓。

不止沒有敵意，卡特琳娜甚至能從無法聽懂的聲音里感受到友善。

「因為它們覺得我們不久後會是新居民。」陸離回答。

卡特琳娜充滿嫌惡地摩挲手臂雞皮疙瘩：「我寧願死也不要變成這樣。」

他們恢復趕路。在離山腳還剩一半路程時，他們遇到一名和他們相同，沒有污染的年輕人類。

這名衣着破舊，比卡特琳娜還小几歲的瘦弱少年保持距離，警惕觀察陸離三人。

失去人性的陸離不再具有令人親近的氣息，但優渥外表令人難以心生惡感。加上他們的穿着像是有錢人，少年放下一些戒備。

「你們也是躲進來的？」他問，目光隱蔽在陸離和商人的碩大背包間遊走。

「接受委託進來找人。」陸離回答。

「獵人對嗎？我聽說過。」

少年因此收斂他的覬覦。

他眼眸里的赤裸直接和野性讓卡特琳娜記起曾經獵人生涯。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其實過去還不到一個月。

這種目光許多獵人都具備，包括她——這是和曾經的她一樣的人，利益為上，不擇手段，還有忽視生命。

不過她因陸離而改變，少年卻無人干涉。

「你從什麼地方來。」陸離平靜問道。

「希姆法斯特廢墟，就在山後面。」

自稱帕夫的少年回答。

他出生在怪異時代第十年，希姆法斯特早已化作廢墟。少年幸運的有一位負責的父親，在自己將要成為異人時綁起自己，用血肉餵養他能在怪異時代生存。

不幸的是艾倫半島離維納不凍港太遠，離危險太近。他混跡過聚集地，在毀滅前逃離，也在怪異巢穴當作備用食物生存一段時間后逃離。

他快撐不下去了，於是當聽說貝爾法斯特廢墟有片名為漩渦之地的樂園后，他翻越蘇加得山來到這裏。

「你們有食物嗎？我很多天沒吃過東西了……」少年野性眼睛裏浮現哀求，落向背着背包的商人身上。

不過他猜錯了，背包里什麼都沒有。

陸離分出一盒罐頭，帕夫驚喜奪過來，他以為會是怪異肉或是魚肉，但這些自稱獵人的傢伙比想像中更有錢。

卡特琳娜沒有阻止，他們帶的食物足夠多，商人也能隨時去取，只是要冒着巴瑞出現的危險。

一陣吸嚕進食吞咽聲后，帕夫舔乾淨罐頭盒，又收起它準備打磨成匕首，抓起逸散怪味的水壺仰頭灌水。

「你們知道這裏的情況嗎？」帕夫轉動眼珠問。

「我們知道的和你一樣多。」陸離說。

「那這裏真的是樂園嗎？」

「大概。」

當所有踏入者都被漩渦同化，爭鬥自然不復存在。

但在離開山林，踏上漩渦長屋最外圈后，少年一切美妙幻想崩塌。

「這些是什麼鬼東西……」

他怔然看着眼前好似一層層肉皮圈成的扭曲輪廓。

「漩渦之地的居民。」

帕夫的希冀和渴望化為恐懼。

「我才不要變成這副鬼樣子！」他尖叫着撞開卡特琳娜，往山頂逃去。

少年的大喊大叫引起周遭居民的注意，又很快移開。它們不介意少年的抗拒與厭惡。

因為不會太久，他就會成為它們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