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卑若塵埃

49.卑若塵埃

阮誼和也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給嚇著了,錯愕地從沙發上坐起來。

竟然是……言老師。

他……怎麼來了……

腦子裏懵成一團亂,思緒混雜,她一時間嚇得呆坐在沙發上不知所措。

又難堪又恥辱。

卑微到塵埃處。

恍惚了半天,直到那男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把阮誼和拖回了現實——

言征和平時一樣穿着西裝,看起來依舊是禁慾系高冷教授模樣,可他打那男人時行雲流水的動作,近乎殘暴……

她的言老師,氣質如謫仙般淡漠疏離的人,竟然有這麼暴戾的一面……

那男人被言征打得鼻青臉腫,鼻血染了一臉,狼狽不堪,整張臉看起來更猙獰了。

阮誼和回過神來,連鞋子都沒穿,就踉踉蹌蹌地攔到言征和那男人中間。

「別打他了,再打就出人命了……我是自願的……」

哭腔很明顯,語氣里聽來全是委屈。

言征停下手上的動作,冷冷地放開那男人的衣領。

那男人跌坐在地上,一邊小聲罵着「神經病」,一邊灰溜溜地跑出去要找酒吧老闆理論,怎麼突然闖來一個人壞了他的好事。

包廂里只剩下言征和阮誼和。

一瞬間,氣氛安靜得可怖。

燈光幽暗,但言征能清清楚楚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模樣。

衣衫凌亂不堪,雙眼紅腫,可這倔強好強的小姑娘卻還死死咬着嘴唇沒讓自己哭出來。

靜默一秒之後,

突然,她被抱住了。

阮誼和在這一瞬整個人都傻了……

活了十七年,第一次被別人這樣擁抱。

言征的懷抱太溫暖,溫暖到阮誼和最後還是沒忍住,委屈巴巴地哭起來,眼淚淌濕了他的白襯衫,把襯衫弄皺。

她剛剛實在是太害怕,好幾次下意識想推開那個男人,卻又為了金錢,不得不屈服。

「傻姑娘。」

言征輕嘆,摸着他懷裏這個傻姑娘的頭,像在安撫一隻小花貓。

阮誼和越哭越傷心,單薄的後背一抽一抽的。整個人賴在言征的懷抱里,含糊不清地說:「都怪你……嗚嗚……人都被你打跑了……」

等她終於哭累了,頭腦也早就一片混亂了。

「我們現在去醫院交手術費,」言征給阮誼和輕輕擦掉她滿臉的淚痕,半哄半勸地說:「別哭,嗓子都哭啞了。」

剛剛酒吧劉老闆看到言征之後,忙不迭給言征解釋,是看阮誼和可憐,急用手術費,才會讓她在酒吧做這種「灰色交易」。

老闆對言征之前直接帶走阮誼和的行為記憶猶新,心有餘悸。

「……手術費要八萬……」阮誼和拖着哭腔,喉嚨被堵住了似的,極其艱難地發音。

八萬,對於言征來說,和80元也沒什麼區別;但對於阮誼和來說,卻算是天文數字了,她打工攢的錢既要給奶奶買藥用,又要給自己交大學的學費。

她的高考成績考到Q大,算是比較差的分數,根本爭取不到獎學金。總有比她更需要獎學金又比她成績更好的同學。

「我不想找你借錢……不然你一直是債主,我一直欠着你的錢……我們,就不平等了。」

阮誼和垂眸,覺得自己已經卑微到塵埃里。

言征顧及到阮誼和的自尊心,把本想說的話咽回去,改成了一句:「你還小,等你以後工作了再慢慢還。」

阮誼和在此刻比平時更沉默,她一言不發,默默蹲下去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又重新穿好那雙不合腳的高跟鞋。

良久,她才說:

「老師,我剛剛和那個人沒有做。」

像個小學生在向老師辯解,極力證明自己沒有犯錯。

「嗯。」

————————————

兩人離開酒吧,直接去了市中心醫院。

病房裏的護士古怪地盯着這兩人看。

阮誼和穿着一身劣質的「某種職業裝」,但即使這緊身衣群劣質,也不能讓她姣好的身形曲線黯淡失色。

而他身邊的男人衣衫也稍稍有些凌亂……

護士越看越覺得這兩人的關係曖昧不明。

奶奶躺在病床上,蒼老的手背上正輸著藥液。

手術就安排在明天中午。

「老師……您先回去休息吧,」阮誼和低聲說:「今天真是麻煩您了。」

「你先睡會兒,我幫你照顧你奶奶。」

阮誼和拒絕得很快:「不了,我不想麻煩別人。」

「……好。」

言征心裏莫名鬱結,所以到現在為止,在這個傻姑娘心裏,他還是「別人」中的一員?

……

阮誼和送走了言征,又落寞地坐回病床邊。

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鐘。

她給黎苗淼發了條微信消息:

「睡了嗎?還害怕嗎?」

黎苗淼那邊很快回復消息:

「我剛剛給我家任哥哥打了電話,現在不怕了。」

阮誼和回復了一句「晚安,早點睡吧」,然後關掉手機。

她現在毫無睡意,盯着病床旁邊的一盒葯的包裝盒發愣。

這種葯,很貴。

小小的一盒葯跟她半個月的生活費一樣貴。

她才剛過十七歲生日,卻有自己已經二十七歲的錯覺。

生活總有辦法把她折磨到一次次拉低底線,一次次向曾經厭惡的東西妥協。

總有辦法讓她覺得苦到沒辦法活下去。

幸好遇到言征。

可是她現在,已經卑微到不敢喜歡言征。

那些旖旎的心思,不是她現在該想的。

她該做的只有趕緊賺錢,把欠的東西全部還回去,才能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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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今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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