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不歸

第026章 不歸

什麼東西!

暗罵了一句,劉喜蓮又抬頭向旁看,見王孝淳一直立在門旁發怔,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眼珠轉了轉,便慢慢湊至他近前,壓低聲音問:「王公公,這是怎麼了?」

王孝淳倒不似錢壽芳那樣諱莫如深,聞言只搖了搖頭,道:「也不是甚大事,只主子去花園掐花兒的時候,原先瞧中的那幾朵月季不知被誰人剪了,主子就有點兒不大痛快。偏羅喜翠說是去出恭,結果這一去就沒了影兒。主子原說等她一等,只也不能等個沒完不是?這世上也斷沒有主子等奴才的道理,就這麼着,主子就更不痛快了,便帶着我們回來了。」

說着他便又嘆了口氣:「錢管事方才問的便是這事,這麼瞧著,羅喜翠也沒回來,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劉喜蓮竭力拉平唇角,抑住上浮的笑意。

真是蒼天有眼,羅喜翠終於倒霉了!

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要知道,這大半個月來,羅喜翠一直壓得劉喜蓮抬不起頭,如今卻輪到她自己犯錯,惹得主子如此不高興,劉喜蓮怎能不高興?

她巴不得羅喜翠一摔到底呢。

心下雖是樂開了花,她面上卻顯得很憂慮,低聲道:「喲,這可真是從何說起,她怎麼就能把差事和主子都給撂下呢?從前她可沒這樣兒過。」

話說得很中肯,縱使言不由衷,到底大面兒上還算妥當。

王孝淳便點了點頭,嘆道:「誰說不是呢?羅喜翠雖有些小毛病,差事上頭卻也還好,今兒也不知是怎麼了,唉。」

他搖著頭,面現愁容。

劉喜蓮便勸他道:「王公公也莫擔心,她當老了差的,想是被什麼事耽擱了,完了事兒她也就能回來了。」

這可就不是什麼好話了。

一個奴婢罷了,主子才是天,又有什麼什麼事能大得過自家主子?

王孝淳素知劉喜蓮的心病,也不點破,仍舊嘆道:「但願如此罷。若再不見人,說不得我還得往各處跑一跑。」

見他神情淡淡,劉喜蓮亦識趣地不再提,只陪笑道:「公公辛苦,我去給您倒碗茶喝。」

說話間已是腳下生風,疾走回了屋,王孝淳張口欲攔,卻見她已然進了屋,由得她去了。

很快地,劉喜蓮便捧著個托盤走了出來,盤中置著一碗茶。

王孝淳不願拂她好意,接過喝了,不經意一轉首,便瞧見了紅葯。

「喲,紅葯蹲地下這是幹嘛呢?」他吸溜了一口茶,笑眯眯地問。

紅葯扎煞著兩手站起來,訕訕地道:「回王公公,我拔草呢。」

王孝淳正想再問,劉喜蓮已然搶先道:「這孩子,整天凈知道瞎玩兒。」又回頭吩咐紅葯:「快先回屋收拾乾淨了,再把那熱水給燒上。」

紅葯樂得丟下這差事,應了一聲,便回屋洗凈了手,復去到廊角處,向那小風爐里添了塊炭。

因金海橋離著西膳監甚遠,故這一片的院子裏,皆備有風爐,天冷時便拿來熱飯菜,免得主子們吃冷食,平素燒水喝茶之類的,亦皆指着它。

紅葯這廂專心燒水,劉喜蓮便花蝴蝶似地滿院亂竄,不一時便去了正房,想是要在張婕妤面前好生表現。

而羅喜翠,一直不曾回來。

張婕妤先還惱著,眼見得天光漸暗,她便也慌了神,將錢壽芳喚進屋,問道:「老王可去外頭找了?」

因屋子裏並不曾點燈,幽暗之中,她的聲音亦格外低沉。

錢壽芳也正為此焦心,面上卻還維持着鎮靜,躬腰道:「回主子,才王公公帶了幾個小的四處找了,都說沒見着人。王公公把她們遣回來報了信,如今他又往金海橋外頭去了。」

張婕妤煙眉輕鎖,望向窗外。

暮色將盡,牆頭上懸了一片絢麗的金紅色,空寂的庭院中,不見人跡,唯樹影參差、隨風搖曳,全不知塵世紛擾。

張婕妤莫名生出了一絲羨慕。

若她也是一棵木頭,不用去想、去活、去掙命似地向上爬,可有多好?

她恍了恍神,心緒歸至眼前,面上重又聚起陰霾。

在這宮裏,一個人若是不見了,那麼,這人便有極大可能就此真的「沒」了。

張婕妤鬆開眉心,嘆了一口氣,緩聲道:「罷了,等老王回來了,你叫他去尚宮局報備一聲吧,也免得過後吃掛落。」

錢壽芳聞言,面上微微一黯,低聲應了個是。

停了片刻,張婕妤又道:「再,宮正司那裏也報一聲,便說是我說的,但凡有事,由得她們先行處置,不必告訴我了。」

她這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平白一個宮人沒了影子,自非小事,更不能瞞着不往上報。一則宮規有例,隱瞞不報者乃是大罪,重者可奪封號;二來,冷香閣也不比那些福地洞天,廟小菩薩弱的,委實沒必要在這等事情上作偽。

吩咐完這些,張婕妤便揮退了錢壽芳。

而小半個時辰后,王孝淳滿頭大汗地返轉,果然兩手空空。

他連橋西那一帶都找遍了,也沒打聽出半點消息,至於東西六宮並乾、坤、仁這幾宮,平素都有宮正司、尚宮局的人把門,出入皆需腰牌,羅喜翠斷走不到那裏去,他便也不曾去問。

將尋人的經過備細說了一遍,末了他又問錢壽芳:「……如今這一片我都尋遍了,再遲些,宮裏各處落匙,只怕出入更難,卻不知主子有什麼打算?」

錢壽芳心中暗嘆,面上卻無異色,只將張婕妤的話轉述了一遍。

王孝淳聽了連連點頭,只說「該當的」,汗也不及擦,回身便要往門外走。

卻不想,那廂陡然竄出個人影,正與他走個對臉兒,若非他收勢快,兩下里險些便要撞上。

王孝淳驚得「喲」了一聲,退後兩步方才站穩,凝神再去,卻原來是紅棉。

紅棉也嚇了一跳,忙陪笑道:「哎呀,對不住、對不住,我一時沒瞧見,王公公可撞著了不曾?」

王孝淳正自着忙,哪裏耐煩應付她,將手揮了揮,拎着袍子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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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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