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九十七章 熵減

神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個問題很複雜。

如果是諸神降臨之前的地球，那麼神就是信仰，是人們心目中無處安放的心靈的依託。

但在諸神降臨后，神成為真實的存在。

那麼這樣的存在，有什麼意義？

就連諸神自己都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諸神也是被創造出來的。

只有創造諸神，書寫出思觸粒子的存在，才能解釋為什麼要造神。

但現在，原辰飛跳過對本源的探索，轉而研究起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在諸神早期時還曾考慮過，但隨着他們思觸能力的增強，思維的受限，便漸漸不會思考了。

如今的諸神，無所不能，卻幾乎無法超脫自己的認知去進行想像。

所以他們無法理解，更得不到答案。

但原辰飛卻有了那麼一點答案。

他坐在台階上，緩緩自語：「這些年，我走遍異界各處，探索世界之秘，尋找宇宙大一統之理論，對我所處的這個宇宙，還真有一些了解。而這些了解，或許你們也曾經有過去，卻已漸漸遺忘。你們漸漸不知因何而存在，更不知自己對這宇宙有何影響，但我知道……」

巴博斯的臉上瞬間出現無數怪異的臉龐，在那一瞬間幻化萬千：「什麼影響？」

「宇宙因你們而熵減。」

「什麼？」巴博斯一下激動起來。

就連小丑都沖了過來，激動道：「你確定？」

「是的。」原辰飛回答：「熵減！」

熵在物理學中是被用來衡量一個隨機變數的值，是衡量混亂程度的度量。熵增定律表明了在自然過程中，一個孤立系統的總混亂度（即「熵」）不會減小。

正因此，熵只有增，不會減，它就好像時間，是不可逆的。

但現在，原辰飛卻告訴他，這個宇宙熵減了。

「可是熵代表着的是宇宙混亂，怎麼可能會減？」

「那正是我們思維局限的地方，即便是沒有受到思觸束縛的我們，都無法想像和理解這樣的事，可它的確發生了。」原辰飛回答。

巴博斯長吸口氣，他還在顫慄，一個聲音卻已悠悠傳來：「原辰飛說的沒錯，宇宙的熵，的確是減了。」

是寂寞！

寂寞之神。

作為永遠都在觀察整個宏觀宇宙的寂寞之神，他說的話，幾乎就是鐵板釘釘的。

「你早就發現了？」巴博斯憤怒道：「那為什麼你不說？」

寂寞之神嘆口氣：「我雖然知道熵減，卻從不知道，那是因為我們的存在。我已太久太久，不會思考了。我只是個觀察者，我看到了很多，卻無法理解它們。我的存在，就象一個最純粹的觀察者，只能看，無法想。」

巴博斯滯住。

寂寞之神說的沒錯。

因為他太強大了，身為天宮五主之一，越是強大，受到思觸的束縛也就越厲害。

寂寞之神的聯想能力已被束縛到幾乎無法產生任何想像，所以他就算看到了，也無法知道這是因為諸神存在的緣故。

直到原辰飛的提起，他才恍然大悟，並破天荒打破那永恆寂寞的觀察模式，介入進來。

在這一刻，無數的神都在震驚著。

他們無法理解熵如何會減少，就象他們也做不到讓時間逆流。

但現在看來，他們到是有些明白了。

時間未必不可逆，只是他們想像不到時間可逆的方式，所以就無法做到。

思觸是想像的觸手，當你無法想像時，觸手的距離也就有限了。

而原辰飛比他們強的地方就在這裏。

他足夠了解這宇宙，且沒有成神，不受思觸限制。

這是他最佳的時候，錯過這個時候，也許他永遠都沒有機會了。

巴博斯這時候已經成了諸神的代言人，他問：「你能找到那原因嗎？熵為何而減？與諸神又有什麼關係？」

原辰飛搖頭：「我無法解析這一切，我看不到，我的知識和能力限制了我。」

所有神一起哀嘆。

「但是……」原辰飛卻說：「我至少還有腦子，還能思考。我看不到，但我可以推理。天下萬物皆有因，找到了因，往往也找到果。」

一個神的聲音隆隆響起：「建立在無知基礎上的推理，錯誤更多！」

「的確如此。」原辰飛回答：「我也不能確定我的推測到底有多少正確的成分，但想像本就允許出錯。新的道路未必是通往終點的，但是在舊路不通的情況下，新的道路就是唯一的選擇。甚至連熵減和諸神有關，也都是我的推斷，我沒有說一定是，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但的確存在，不是嗎？」

「沒錯，在沒有道路的情況下，一切推斷都可以暫時認定是正確的。說出你的推斷吧，讓我們聽聽。」

原辰飛道：「表明了各種形式的能量在相互轉換時，總是不生不滅保持平衡的，但在長期的科學研究中，卻發現，這種平衡並非絕對，熵也因此而出現。它所衡量的，就是這並非絕對平衡中的混亂。但這只是我們生靈給熵的定義。假如存在高層次的生命，那麼也許這個生命對熵有別的看法。在他的眼中，熵未必是熵，而更可能是某種……災害。」

「災害？」

「上位者總希望一切是有序的，有序方能維持，而熵就是有序中必然存在的無序。平衡這一切，或許就是他的工作，興趣或者別的什麼。」

「所以神上之神創造諸神，平衡混亂？」

「就象人體中有了病毒，就需要使用抗生素來對抗一般。」原辰飛回答。

這個回答簡直是對諸神最大的褻瀆。

但諸神沒有因此而憤怒，反而同時激動起來。

對於神上之神而言，宇宙可能就是一個身體，那無盡的星系，只是無盡的細胞。熵的增加，便如細胞的老化死去，那麼，採取一定的手段來再次平衡這一切，就顯得有意義了。

一種粒子被寫上了代碼，賦予了思觸能力，並交給了某種細胞，然後這種細胞就會遵循本能去執行熵減的任務。

他們或許並不知道自己是在進行熵減，但他們的本能所做的事，卻是如此。

比如建立諸神系統，平衡萬族。

也許諸神以為這是為自己而做，但在神上之神的眼中，那或許根本就是計劃之一。

所以，熵增是病毒，思觸就是殺毒的代碼，而諸神就是執行者？

諸神不敢想像這一答案，但聽起來，它又完全合情合理。

這讓他們顫慄，甚至驚懼。

如果是這樣，那麼等待的盡頭又是什麼？

探索到源頭的結果又是什麼？

或許只是任務完成後的滅亡？

原辰飛已又道：「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道路千萬條，誰也不知道哪條才是通往真相的。尤其是建立在推測基礎上的分析，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比如熵減根本就和諸神無關？那麼現在這一切推論，就都變得沒意義了。」

「但這的確是一條新的思路。」巴博斯回答：「萬載以來，我們遇到過無數天才，也曾有人給出過各種想法，但到目前為止，你的是最棒的。」

「但還遠遠不夠。」

原辰飛微微揚頭：「我依然要挑戰過你這關，對嗎？」

「是的。」巴博斯堅定道：「過不了我這關，你的一切推測都沒有意義。而如果你能過去，就證明你是對的！」

憑力量或思觸是不可能過巴博斯這關的，唯有憑真相，憑對這宇宙和諸神一切的真實理解，原辰飛才能超越他們。

正因此，原辰飛說的越好，就越是要用行動來證明。

他若過關，就至少證明有部分是正確的！

原辰飛道：「我也希望能驗證一下，但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說，怎麼配合你？」巴博斯道。

作為一個阻攔者，巴博斯卻是無比希望能被原辰飛打敗。

「借你的思觸力量一用，我的還太弱。」原辰飛道。

「你還是要回歸到解析的道路上？」

「不。」原辰飛卻回答：「我不需要尋找和解析，我會重新編寫一份程序，去擊潰它。」

重新編寫一份粒子程序，擊潰思觸粒子？

這個思路讓諸神驚駭莫名。

「這怎麼可能？那是神上之神才能做到的事！」

「沒有做過，又談何不能？既然思觸是無所不能的，那麼就用思觸去編寫，又有何不可？」原辰飛反問。

這個回答徹底讓諸神蒙住了，還能有這種操作？

然而以彼之矛攻彼之盾，這在邏輯上還真說的通。

思觸的限制，是思維，而不是能力，不管它的基礎構成是怎樣，既然你能想到就能做到，那麼現在原辰飛想到了，就有理由可以做到。

尤其是巴博斯會全力配合他！

正因此，原辰飛才要借力。

他自己的思觸之力，還不足以做到，甚至巴博斯的都未必夠。

但巴博斯不夠，還有諸神！

這個時候，每一個神都是站在他這邊的。

那一刻，巴博斯眼中也升起了希望：「那就來吧！我會鎖定自己的思觸，任由你運用，做你該做的事，哪怕……哪怕我因此而死！」

巴博斯毅然決然的說道。

為了超越束縛，即便是神，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