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上學時的那些事(一)

第1章 上學時的那些事(一)

同學會

孫健

第一章上學時的那些事(一)

1

確切地說,讓林子陽的生活發生蝶變的,是一個電話,電話打來時,他正在湖邊釣魚。

2

近些年,周末釣魚似乎成了林子陽的必修課。只要天氣不是太差,手頭沒有十萬火急的事,他必定會準時出現在那個風景怡人的湖畔,或現身在城郊的水溝邊,垂釣儼然成為他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春日的陽光安靜地為湖面鋪滿一層金色波光,林子陽端坐在小板凳上,手握魚竿,目不斜視地望着水面上的浮子。一眼望去,他宛如一尊石雕。

不遠處的草叢裏忽然飛起幾隻白色的水鳥,小鳥鳴叫着撲稜稜飛向蔚藍的天空。林子陽身體前傾,兩手輕輕一抖,魚竿陡然立起來,魚竿另一端兀地從水面上騰空躍起。一條巴掌大的鯽魚瘋狂地抖動着赤裸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銀白色的弧線,穩穩地落在他的手中。

他小心翼翼地把魚兒從鈎上摘下來,丟進身旁的水桶。桶里頓時一陣騷動,他一揚手,掛着誘餌的魚鈎再次落入水中。湖面恢復了平靜。

這一次他的運氣似乎沒有剛才那麼好,等了許久,也不見有魚兒上鈎,浮子彷彿被人用鐵鉗固定住似的,紋絲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依然沒有魚兒上鈎。魚兒都去了哪兒?林子陽輕輕抬了一下手,魚鈎緩緩露出水面,魚餌還在。他嘆息一聲,下意識地歪頭看了眼旁邊的水桶,魚兒們正在水桶狹小的空間里游來游去,魚兒居然這麼容易相處!短時間內,就相敬如賓了。若是換成人,怕不會是這個樣子,早已爭個你死我活。想到此,林子陽頓時感到魚兒真的很偉大。

剛吃過午飯,林子陽就開着車來釣魚了。車是銀白色的,喜歡這種顏色,是因為和魚的顏色一致。兩個多小時,釣了八條魚,不多也不算少。載着魚餌的鈎再次落入水中。又過些時候,仍然沒有魚兒咬鈎。

電話就是這個時候打來的。手機的鈴聲是《怒放的生命》,音樂驟然響起。

林子陽沒有動,兩隻眼睛依然目不斜視地望着浮子,彷彿那個電話根本就與他毫無關係。這個時間是很少有人打電話來的,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的釣魚時間。若是一個電話打過去驚跑一條大魚,說不定就被他在電話里臭罵一通。其實,這個原因恐怕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林子陽除了釣魚,平日裏交際極少,電話自然少得可憐。

鈴聲已響了很久,似乎就要戛然而止。這時,林子陽像是受了什麼刺激,忽然丟掉魚竿,快速用毛巾抹了下手上的水珠,吱地一聲扯開布包的拉鏈,摸出一個直板手機,搶時間一般按下接聽鍵。

林子陽的臉上漾出微笑,大聲和電話里的那個人聊起來,聊得興起時,從板凳上站起身,一邊打電話,一邊在湖岸上走來走去。魚鈎早已被他忘在腦後,儘管浮子已經數次上下跳動,也渾然不知。

通話時間很長,足有十多分鐘,林子陽終於興緻未盡地收起電話。

他並沒有馬上回到魚竿旁邊,躑躅片刻,然後開始望着湖面出神,目光像在尋覓着什麼。

他時遠時近地掃視着清澈的湖水,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驚喜,也有憂傷,他的神情的確有些怪異。

林子陽凝望着人工湖的對岸,許久才緩慢地回到板凳上。他揚手把魚竿從水裏撈起來,銀亮的魚鈎散發出幽幽的亮光,鈎上的魚餌已經不見了。看來,魚咬過鈎,可魚又跑了。吃掉魚餌,又能全身而退,這必定是條大魚。都是剛才那個電話,要不,咬鈎的魚已是囊中之物。以往,凡是咬鈎的魚,從來沒有從他的手上逃脫過,今天成了一個例外。

林子陽把魚竿舉在半空,長長的魚竿變得越來越短,最終化作短短的一節。這麼早就收工回家?他的魂魄彷彿已被剛才那個電話勾了去。沒錯,他果真要回家了。

林子陽真是個怪人,他把桶里的魚一條條放回了湖裏,桶里只留下三條最大的,然後把水桶拎到車上。

3

車子銀魚一般駛進小區,在樓下停住車,林子陽拎着水桶上了樓。

剛進門,妻子吳玲就問:「這麼早就回來了?」她穿着寬鬆的粉紅色睡衣,長發是剛洗過的,她婀娜的身姿像出水的芙蓉,是一副柔若無骨的樣子。林子陽沖吳玲笑了笑,然後搖了搖頭,沒吱聲。

吳玲莞爾一笑,可惜她那能醉死人的笑掩蓋在了乳白色的面膜里,林子陽一點兒都沒看到。

很顯然,睡完午覺,吳玲剛做完美容,她原本就是個漂亮女子,再加上平日精心的保養和護理,顯得愈加年輕俊俏。她轉身去了卧室,片刻后又走出來,臉上的面膜不見了,露出那張白皙又好看的臉。

吳玲來到水桶前垂頭看了一眼,說:「怎麼這麼少?」

林子陽剛泡了一杯茶,是鐵觀音,喝茶一直是他的習慣。他深情地望了吳玲一眼,說:「不少。加上苗苗,每人一條,不多不少。今天釣得倒不少,多餘的把它們放回去了,暫且讓它們在湖裏待着,下次去再釣回來。」

苗苗是他們的女兒,今年八歲,讀小學二年級。

吳玲格格地笑起來,笑聲風鈴般悅耳。她知道這種事林子陽能做出來,但她更知道這麼早就回了家,一定遇到了什麼事。但她沒問是什麼原因,她知道,如果應該自己知道的,即便不問,林子陽也會主動告訴她,不該她知道的,即便問,他也不會說出來。

吳玲輕飄飄地來到林子陽身邊,親昵地偎在他懷裏,女人所特有的體香悄然鑽進他的鼻腔。吳玲小聲用商量的語氣說:「子陽,你是做晚飯呢,還是去接苗苗?」說罷,她笑眯眯地望着林子陽。

苗苗呆在她姥姥家,今天下午釣魚時,林子陽順便送她去的。

林子陽笑道:「布子、剪子、鎚頭來定吧,怎麼樣?」

吳玲搖了搖頭,說:「不了,你燉魚的味道特別好,還是我去接女兒吧!」

林子陽輕輕地颳了一下吳玲的鼻尖,說:「你已經決定了,還來問我?」說着,他用力往懷裏摟了吳玲一下。

吳玲嬉笑着站起來,歡呼著:「接女兒去嘍。」她進卧室換衣服去了。見時間尚早,林子陽打開電視機,用遙控器不停地調換著電視頻道。

吳玲換了一身淡紫色的套裙,來到林子陽身邊輕輕吻了他一下,說:「我走了,趕緊做飯吧,要不就遲了。」

她的高跟鞋有節奏地敲打着木地板出了門。

林子陽望着吳玲離去的背影,猛然感到身體的某個地方有了一種需求,這種生理上的需要讓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另外一個女人的漂亮臉蛋。十年了,這個水蓮花般聖潔美麗的女人,彷彿是鐫刻在他心間的一副永不褪色的油畫,在他的記憶里依然色澤光鮮。

他開始浮想翩翩,十多年前大學校園裏的一幕幕往事,放電影似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女子叫白楊,爸爸姓白,媽媽姓楊,這是她名字的由來。

白楊是林子陽大學時的同學,白楊的爸爸在省直機關上班,媽媽是大學的老師,後來調進省民政廳工作。她從小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和林子陽這些在農村長大的孩子相比,她身上具有玉石般獨特的氣質。

白楊本來長得就漂亮,外加上小時候練過舞蹈,學過唱歌,身段又格外優美,走路或是說話,簡直就是一隻人見人愛的白天鵝。每次見到白楊,林子陽都會感到心慌意亂。上大學時,白楊幾乎迷倒了系裏的所有男生。

林子陽看來,白楊要比電影上的那些女明星漂亮多了,唱歌也要比成名的女歌星要好聽得多。她沒報考「北京電影學院」真是可惜了。林子陽始終以為,白楊比他最喜愛的一個電影女明星還要漂亮許多。

林子陽和白楊在同一個班,並且兩個人的座位就在咫尺之間,平時白楊經常湊到林子陽跟前問這問那,偶爾還會主動約他到操場上打羽毛球。每次兩人獨處的時候,林子陽心裏總會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像風中的羽毛飄來飄去,這種漂泊不定的感覺,在他看來真的很美妙。

剛入學不久,林子陽就知道,他已經喜歡上了白楊。可是,他又非常清楚,即便是拋開家庭條件不說,只是從其他方面而言,他和白楊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在他眼裏,白楊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即。

確切地說,儘管林子陽對白楊已經愛到了骨頭裏,可是他對白楊從來都不敢有半點兒非分之想。白楊是林子陽心中的女神,是永遠都無法觸及的女神。

有一次,全班同學周末到郊外爬山,近午時分,同學們走散了。事也湊巧,林子陽和白楊兩個人在半山腰相遇,於是兩個人一路同行,結伴遊山。白楊像一隻白色的山鳥,一邊走一邊說笑,平時也愛說笑且還很有幽默感的林子陽卻是啞了火,他的胸口像藏了一隻不安分小兔子,一陣怦怦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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