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糖果

第九章 糖果

也不知道是那個擦肩而過的眼尖的車主發現駕駛座上的司機是個未成年的孩子,社會責任感如此深重,報警。

接受了警察一番嚴肅至極的訓話,童母和林母簽字並保證一定嚴加管教孩子們以後,帶三個孩子離去派出所。

林母一踏出派出所大門便擰住了林倬的耳朵,林倬吃痛:「媽媽,媽媽,痛,輕點,錯了,真的錯了……」

「爸爸不在家了,你就以為沒人管你了是吧,我告訴你林倬,我今天要不收拾你,我就跟你姓!」林母氣呼呼地訓斥着,緊擰著林倬的耳朵將他塞回車裏,又和童母說了兩句,便開車揚長而去了。

相比林母的火辣,童母還算溫柔,沒有動手,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圈紅了,看着童謠說:「謠謠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調皮的?你明知道這樣做有多危險,還帶弟弟……」

童謠看着童母,小聲說:「對不起,嬸嬸,我錯了。」

「媽媽……」

童母瞪着兒子,說:「你閉嘴,我不想聽你講話,回家我就跟爸爸說,要他收拾你,太不聽話了,總是這樣,三天不鬧事,就渾身不舒服。」她剛要打開車門,車門從裏頭被人推開,一個男人從車裏下來,很高大,站在他們面前,自有無邊地威嚴向他們蔓延。

是童父。童峻。

霎時間,童母有點害怕了。

童樂和童謠大氣都不敢出。

回到家,童父意外地沒有責罵童樂,只叫了童謠到他的書房。樂純再三囑咐兒子,等會兒爸爸無論是打還是罵都要受着,不準反抗,認錯態度一定要好,否則爸爸肯定收回他的假期。

剛才還氣打不著一處,現在又維護起來了。童樂有些好笑地想着,要是爸爸不嚴厲,他指不定就被媽媽慣成紈絝子弟了。他輕輕地抱一抱媽媽,安慰了幾句。

童峻立在窗邊,過了片刻,轉過身,低聲說:「你開的?」

童謠輕點一下頭,「對不起,二叔。」

童峻眼神深遠地看着侄女,半響,說:「誰教你的?」

童謠抿了抿嘴,輕聲說:「爸爸教媽媽的時候,我一直坐在後面,聽懂的,不難。」

童峻笑了一下,說:「果然是賽車手的女兒。」

童謠低垂了目光。

「這兩年,你一直不肯坐車,二叔以為你心裏害怕,不敢。」童峻低聲說,眼裏明顯帶有一絲寬慰,他輕輕抱住侄女。「沒事,二叔不生氣。不過,你現在還小,弟弟又那麼調皮,這樣危險的事下次不要做了,知道嗎?」

童謠輕輕點頭。

童峻難得沒有訓斥兒子,再說不給他吃晚飯,罰他到院子裏站軍姿兩小時。

本來以為這是父親最大的仁慈,乖乖執行時,才發現這是最狡詐的懲罰。

仲夏夜,美在漫天星斗,衰在蟬鳴和蚊叮,童樂本身就很惹蚊蟲,現在已經直接被圍繞在周身的蚊子叮到心煩意燥,又痛有癢。

偏偏站立的地方又直面父母的卧室,父親只要走出陽台,就能將他看過清透。

確實如此。

童峻此時就站在陽台上,靜靜地抽著煙,看着兒子背脊挺直一動不動的背影,從鼻子裏低低哼了一聲笑。

「老公,回來休息吧。」

樂純溫柔的聲音從卧室里傳出來。

童峻沒有回頭,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你先睡,我抽完這支煙。」

樂純鬱悶,又親親熱熱地喚了一聲:「老公。」

童峻還不知道妻子那點小心思,無非是想用美人計來幫她兒子開溜。他又不傻,才不上當。還有半個小時,他就盯着那小子,讓他能耐,把院子裏的蚊子一一餵飽。

「童峻。」

樂純冷冷地喚起他的名字。童峻手一頓,嘆了口氣,終是忍不住回頭。

樂純洗完澡,身上是一條弔帶蕾絲睡裙,很薄的,很短。她往上攏了攏頭髮,轉了一圈,一頭長發花兒似的披散開來,她站定,兩手捂住裙擺,含羞帶怯地朝丈夫嫣然一笑。

誰還受得了。

童峻掐滅了煙頭,回到屋裏,回到床上。

樂純關了燈。

啪的一聲,童樂賞了自己一耳光,扇死了扎他臉的蚊子。

又癢又疼,又熱又餓。

終於受不了了,童樂回頭看了一眼,父母的卧室黑燈瞎火的,什麼都看不見。

小弟和小妹是龍鳳胎,可是小弟體質遠不如小妹,甚至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所以這麼悶熱的夜晚,小妹可以吹着風勢不大的風扇酣甜入睡,小弟不能,去年夏天就試過吹了半夜的風扇,連續一個星期反反覆復地燒。

雲影一手摸著小弟的腦袋,一手拿着用過的作業本給小弟扇風,好久了,可能是熱,又或者心火燥熱,小弟哼哼唧唧的就是睡不着。

「姐姐背,姐姐背……」

雲影捏了捏他嫩滑的臉蛋,小聲說:「就這樣睡吧,乖乖的,好不好?姐姐好累,沒有力氣背你,要摔的。」

小弟聽了,就真的不鬧了,雙手抱住姐姐的一條胳膊,一抽一搭的,別提有多可憐。

這個家,雲影只喜歡小弟,小弟也是最依賴她的,像她的小尾巴,更像她的隊友。每次小弟聽她的話,體諒她,雲影便感覺胸口裏面好暖,什麼好的都想給他,他不要走路,她再受累也願意背他。

好像只有這樣才對得起他的點點關心。

還有很多偶爾對她好的人,也是這樣的,她好想還給他們同樣的好,卻無任何東西可以還予。

雲影從口袋掏出一顆棒棒糖,這是林遠塞給她的,他說,這是他媽媽給他買的,進口糖果,很好吃的。本來一捧的,被夏星和夏月搶剩最後一顆。林遠從來不像其他孩子那樣不時笑話他,捉弄他,甚至把她當做朋友,想帶她一起去玩,只是她每一次都搖頭。

她沒有跟朋友去玩過,沒有時間,又不敢,不知道要怎麼玩。

「糖糖。」小弟驚呼出聲,兩隻眼睛圓滾滾的。

「噓。」雲影舉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壓低聲音,「小聲點,小妹醒了,要跟你搶了。」

小弟連忙雙手捂住嘴巴。

雲影撕掉包裝紙,看了看跟泥土一樣顏色的糖果,遞給小弟。

小弟眼睛閃閃發亮,放到嘴邊,又停住,把糖果伸向雲影,很小聲地說:「姐姐咬一半,哥哥他們吃了很多飯,你只有一點點吃,肚子餓了吧?」

雲影怔住,喉嚨哽咽。

「快點,咬一半,我要吃了。」

雲影低頭,咯的一聲,用牙齒咬了三分之一,含在嘴裏,沖小弟笑了一個,眼睛紅了。

小弟也樂着把剩下的糖果放進嘴裏。

「甜嗎?」

雲影用力點了一下頭。

終究是個孩子,有糖吃便感到滿足。

雲影含住糖果,用手比畫一下喉嚨到胸口的位置,「這裏到這裏,總是堵堵的,好苦好苦的感覺,有時候還很疼。現在好多了。」

「為什麼啊?」

「可能生病了。」

回到家,童樂首先翻出一個環保袋,打開冰箱,牛奶,飲料,各種零食小吃,還有姐姐的巧克力,媽媽的蛋糕等等,一併裝進袋子裏,又打開冷藏,拿出最後幾個雪糕。

到了廚房,把留給他的飯菜裝進保溫瓶,又停下來想了想,才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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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時候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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