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系列二十三 憶王孫

青青子衿系列二十三 憶王孫

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

久姒要等的那個人,至今還沒有回來。

她甚至在想,她到底是在為等待而等待,還是真的在等待。

只是,這些重要麼?重要的是她在等,等一個人,亦或是等一段故事的終結。

久姒曾經跟我講,如果把人的情感歷程比喻成一張逐漸添上色彩的白紙的話,每個人的第一次着墨都是影響最深的,因為第一次着墨,以後的每一次調色都是在這次筆墨的底色上逐漸添加色彩,最後有的人依舊是清麗的山水畫,有的人已經是面目全非。

我笑了笑,對她道:「那你屬於哪一種?」

久姒莞爾一笑,端起面前的清茶飲了一口,望着山下的煙雲變幻,淡淡一笑道:「我是那張鋪開未寫就的水墨,方才起筆,還看不到結尾。」

世事一場春夢,人生幾度秋涼。

我曾經勸過久姒,既然才起筆,何必執著於那未落下的水墨,多用幾種色彩,寫一個輝煌的五彩斑斕未必不好。

久姒僅僅一笑,道:「白紙上的畫,縱然可以五彩斑斕,人與人畢竟不同,我嚮往的,僅僅是水墨清韻最好。我喜歡人生如茶,清淡中悠然過往,亦未必不是一場聚散。若君知我,自然明白清茶中的滋味,若君不知我,一番徒勞又能怎麼樣。」

是的,清淡如茶,亦未必是不是一場聚散。

她是一個聰明的姑娘,在煙塵滾滾的世界裏,才能夠把自己活成山中的一朵白雲,清麗得不惹一點塵埃。

所以久姒的等待,不一定是等待,而是對自己,也是對輕雲的一種交代吧。

我喝盡面前的青瓷茶杯中的清茶,起身沿着石階慢慢走下山,山石被朝露沾染日久,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青苔。

這個茶山姑娘的往事,亦如同她招待我的清茶。

清淡如常,不羈過往,不念來時。

久姒與輕雲相逢有些與古代的才子佳人相逢的味道,兩人的相逢,便是在久姒待我清茶的這間草棚中發生的。

久姒是茶農的女兒,自小便對茶葉有着離不開的感情,大學學的也是極冷門的茶學專業,這年畢業后便回到家鄉,幫助父母看管茶葉和製作銷售成品茶葉。

輕雲便是久姒在銷售茶葉中偶然認識的,兩人的相逢談就如同久姒說的那樣,清淡如茶。

清明時節,茶山此刻是最忙的,因為清明茶採收的多少,決定着茶農一年的收成。

而此時的茶商,則已經早早便來到茶山與茶農商議好,等到茶葉採收製作結束后便立即接手,發往需要的地方。

久姒記得那時清明的前一天,寒食節。

細雨蒙蒙,將整個茶山籠罩有些縹緲,如同仙家勝景一般。

輕雲與久姒有些相似,都是剛剛畢業,不同的是久姒是因為愛茶才與父母做茶葉這項工作,而輕雲則是完全被父親所逼着才來的,他學的是畫。

輕雲與久姒有些相似,都是剛剛畢業,不同的是久姒是因為愛茶葉才與父母做茶葉這項工作,而輕雲則是完全被父親逼着才來的,他學的是繪畫,對父的生意完全沒有一點興。

因為微雨,所以採茶工作是暫時停下的,輕雲跟在父字的身後,走進山上這個簡潔的農家草屋,只一眼便被出來沏茶招呼的農家女子給迷住了。

久姒並非極好看的女子,只不過她身上有一種別人家女子沒有的韻味,那種感覺,就像是水墨山水中的女子,清雅而從容從,甚至還帶着幾分仙氣。

特別是那一低頭的從容,如同這山間的雲朵,飄渺而動人。

輕雲就住在了茶山,一直沒有回去,他給他老爹的理由是既然要做茶生意,便應該要詳細的了解關於茶的一切,這樣才能知道茶的好壞。

老頭那是成了精的,自己兒子什麼想法他自然一清二楚,不過對於年輕人,他自然不會去干預他的生活。

「我姓王,就是萋萋芳草憶王孫的王,我叫王輕雲。你一定要記得我。」輕雲與久姒說的第一句話,聲音溫柔卻有些無理,那有剛見面的那種客氣。

「哦,是么?」久姒不以為然,心中對這個男子的無可理喻有些微惱,萍水相逢的人,或許明天便不記得是誰了。

幸好,他只是說第一句話如此,以後的談話倒也融洽,但也僅僅是融洽而已。

本來久姒對這個傢伙無理留下來感覺非常惱火,不過幾天接觸下來,倒也對輕雲的學識有些佩服。

輕雲不喜歡茶,但是對茶卻有較深的理解,從茶的起源,到陸羽的茶經,從發酵茶到半發酵茶,說起來都能夠頭頭是道。

於是,久姒很快忘記了他一開始見面時那些微的不快,不用他強調,她已經記得他的名字。

茶山的風光,是輕雲一輩子無法忘記的際遇,而這一段時間,輕雲創作的作品亦是他一生中作品的最佳。

輕雲毫無保留的表達了對久姒的傾慕,在茶山的這段時光里,他成了久姒的小尾巴。

久姒是理智的,她將兩人的際遇活成清茶的模樣,淡入然中的相聚,未常不是一種緣分,久姒是聰明的,當這段情緣得以在生命中相聚,她一一種超脫的方式在人世間相聚或者離別。

輕雲離去的時候,拉着久姒在茶山的山頂,就着落日,就著漫天的彩霞,他為久姒畫下了一幅畫。

話中的女子恬靜地坐在漫山綠蔭中,背後的彩霞映襯著那個美麗的女子,羞紅了漫天雲彩。

「我叫王輕雲,你要記得我哈,我會回來的。」輕雲離去的時候,再次對久姒說着這樣的話,一如兩人剛相識的時候所說的話。

這次,久姒沒有惱火,而是靜靜點點頭,看着那幅畫中,那個女子低頭頷首的樣子,輕聲念道: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其實,久姒是個聰慧的女子,她將那份心思相寄,卻把相思如茶,淡淡中存着她的那一份溫情。

她沒有說她等他的話,卻在送別的時候,將自己那份如茶的相思,看似清淡卻恰如其分的表達出來。

一別後,忘相逢!沒有生離,也沒有死別。

兩個合得來的人,卻從此沒了下文。

那個心事若茶的女子,在草屋之中,煮茗靜坐,看山間雲起雲落,眸子中若雲若雨,在靜謐的時光中輕輕吟唱:「春草明年綠,王孫歸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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