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蕭雨川
韓鳳歌辭別鍾凡淼夫婦，御劍而起一路向西直奔瑤台境。瑤台境地處於雲州相鄰的湖州。
湖州之名得自於其發達的水系，其境內大小河流上千，湖泊過百縱橫交錯水路繁榮。雨水充足土地肥沃的湖州向來是大周王朝的魚米之鄉，物產豐富百姓富庶支撐起大周過半的糧產賦稅，也是當今大周趙家天子的龍興之地，曾被開國太祖御賜「天府之國」的美譽。
出了雲州，韓鳳歌便放慢了腳步。江南之地的夏日天氣比北方更是炎熱，而且因為雨水更盛所以也更加潮濕。雖然此時的韓鳳歌已經是龍門境大的修士，不懼世間嚴寒酷暑，但他仍然喜歡選擇在清爽的晨間和晚風悠悠的黃昏趕路。
行走山間，早起的農人趕着老牛趁著晨間的清風在田間勞作，山間的蜂蝶也貪戀這夏日裏難得的清涼，在路旁的花間來回穿梭採集晨露。鱗次櫛比的水田好似掛在山上的鏡子映照着漫天的朝霞。水田裏不時傳來牛聲與鳥聲還有女子清脆的歌聲，祥和而悠遠。
中午時分，韓鳳歌在山林間的官道上看到一處小小的茶鋪，供來往的行人客商避暑歇腳。茶鋪生意慘淡，畢竟這等天氣若不是真的被生活逼的沒有辦法，有幾個人會選擇在這炎炎夏日的炙烤之下行商趕路？那些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農人就更捨不得坐在這茶鋪里喝上一碗兩個大錢一碗的茶水了。
韓鳳歌走進茶鋪時，店家正趴在桌上午睡，老闆娘在櫃枱後面一遍一遍的反覆算著本來就不厚的賬本，盤算著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和孩子去私塾的花銷。
見到韓鳳歌走進茶鋪，你相貌並不出眾卻樸實溫和的老闆娘抬起頭，看了一眼便對旁邊的店家喊道：「當家的，起來招呼客人了。」喊了兩聲卻不見自家男人醒來，無奈之下給了韓鳳歌一個帶着歉意的微笑，便要走出櫃枱來親自招呼這來之不易的客人。
此時櫃枱后之後伸出一個四五歲左右相貌可人頭扎兩條羊角小辮的小腦袋來。許是因為天氣炎熱又剛剛睡醒的緣故，小姑娘鬢角的細碎頭髮被汗水粘在了臉頰之上，一雙眸子澄凈明亮。
那小女孩歪著腦袋對老闆娘道：「媽媽，我去把爹爹叫醒。」
說完小女孩便蹦跳着跑出櫃枱爬到凳子上去擰正趴在桌上熟睡的店家的耳朵。那店家被自己閨女拎住耳朵吃痛之下在睡夢中驚醒，呲牙咧嘴，哎呦哎呦的叫着，逗得小女孩咯咯笑個不停。
被自己閨女拎着耳朵叫醒的店家轉身將凳子上的小女孩捉進懷裏，用手去撓那小女孩的的腋下：「小丫頭，就知道欺負爹爹，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了。」
小女孩在爹爹的懷中被撓地笑出了眼淚，求饒道：「爹爹，快放開青青，青青以後可不幹了。」
櫃枱後面的老闆娘看着只顧胡鬧的父女兩人嘆了口氣道：「當家的，別鬧了，店裏來客人了。」
那店家這才抬頭看到正坐在一旁看他們嬉鬧大的韓鳳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放開懷中的小女孩讓她去別處玩耍，將手巾搭在肩上來到韓鳳歌桌前笑着問道：「客官，您要吃點啥？」
韓鳳歌道：「隨便來兩個小菜，再來一碗涼麵解解暑。」
那店家一邊擦著桌子一邊笑道：「客官，您要不要來壺酒？咱這小店別的不說，這酒還是不錯的，自家釀造的青梅酒更是一絕，您要不要來一壺？」
韓鳳歌其實平時的都是很少喝酒的，但是自打在雲夢澤喝過了那鍾乳酒之後便對這杯中之物有些念念不忘。當下便對店家道：「那就來一壺青梅酒吧。」
那店家喜笑顏開道：「得嘞！您先坐着歇會兒，我先去給您沏壺茶去。」說着便一瘸一拐的向去拿了茶壺為韓鳳歌沏好了茶，然後向後廚走去。
不大一會，店家便端著兩個菜碟來到了韓鳳歌的桌前，一碟鹹水花生米，一碟醬牛肉，另外還拎了一隻小酒壺。將酒菜放到桌上，那店家又道：「您先用着，我去給您撈涼麵去。」
自古一年四季在普通百姓眼中最難度過的便是這炎炎夏日。冬天嚴寒尚可添衣禦寒，但是夏日之炎熱到了極點，衣服脫到不能再脫，最後還是要硬著頭皮扛過酷熱，所以民間又將夏季叫做「苦夏」便是因此而來。
雖然夏日酷暑難耐，普通老百姓家又建不起冰窖，所以只能想些別的法子，去抵擋酷暑。這涼麵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平常百姓窮苦人家最能吃得起的消夏食物，製作也是極為簡單，將麵條煮熟，取一桶井水，將麵條置入其中，入口清涼爽-滑，深受平民百姓的喜愛。
青梅酒入口清爽甘甜絲毫沒有烈酒的辛辣烈性，只是韓鳳歌依然喝的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杯中的青梅酒，看似是在細細的品味這青梅酒的甘甜，也不過是韓鳳歌自認為酒量奇差，怕自己喝醉了而已。
但是韓鳳歌慢慢喝酒的樣子落在那瘸腿店家的眼中卻是將他視作懂酒的知己之人，懂得自己親手釀製的要細細品味才能品出它的真味，不似那些過往凡夫俗子，見了自己青梅酒沒有一絲烈性便忘乎所以的牛飲，最後醉倒在桌上。那店家將韓鳳歌當做自己的知音，咧著嘴對他豎起大拇指。
就在韓鳳歌慢慢喝酒，那店家咧著嘴傻笑的時候，遠處響起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店外官道上塵土飛揚。一隊十幾騎停在小店的門外，馬上的十幾個人都是衣着光鮮滿臉的精悍，為首是一個容貌俊朗卻滿臉陰沉邪氣的年輕人，一個面容陰鷙的老僕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站在櫃枱後面的老闆娘看見店外的這一群人，伸手將小女孩拉到自己的身後，滿臉恐懼看着那個為首年輕人。
那店家一瘸一拐的走出小店，站在門口對那一個看衣着便出身不凡的年輕公子道：「蕭公子今日來所為何事？」
那姓蕭的年輕公子哥一臉邪異笑容道：「溫瘸子，想好了沒有？那把劍讓給本公子你不會吃虧的。」
那姓溫的瘸腿店家微微一笑道：「蕭公子，上次的時候溫某已經將話說的很明白，那柄春秋筆乃是溫某好友所贈，在下無意賣掉，蕭公子今日若是來喝酒的，溫某掃榻相迎，不過你要是為那柄劍所來，恐怕又要讓公子白跑一趟了。」
那蕭姓公子哥面露狠厲之色道：「姓溫的，本公子看上你的那把劍乃是你的福氣，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一個死瘸子抱着那柄劍有什麼用？賣於本公子說不定就能換個下半輩子吃喝不愁，也不必在這裏守着這半死不活的茶鋪了，你可要想明白，本公子看上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就此罷手的。」
那姓溫的店家見他話中帶着殺意便道：「公子請回吧，溫某心意已決那把劍勢絕對不會賣的。」說完便轉身要走回店中。
姓蕭的公子哥見這溫瘸子仍然不肯將那把自己一見之下便極為喜歡的寶劍賣給自己，不由得惱羞成怒，想自己這姑蘇蕭家的大公子，乃是這當世四大世家之一蕭家的繼承人，自己看上的東西哪個不是別人巴結著自己雙手奉上？如今這個溫瘸子竟然不識好歹，那可就別怪本公子心狠手辣了。他沖身邊的護衛遞了個眼色，立即有兩人攔在店門口，將那溫瘸子圍了起來。
那姓溫的店家轉過身看着那位蕭公子微微一笑道：「怎麼？買不成就要明搶么？」
那蕭姓公子哥哈哈笑道：「溫瘸子，如果你現在回心轉意答應將那把劍賣給本公子，咱們還可以商量價錢，不然的話本公子也只能不講理一回了，在這姑蘇城地界上還沒有我蕭雨川得不到的東西！」
那瘸腿店家微微皺眉道：「如果你真的要搶，大可以來試一試。」
那公子哥怒火攻心道：「給臉不要臉東西，給我上，打死這個瘸子。」說完便往後退了一步，十幾個隨從立時呼啦一下子一擁而上。
店門口塵土飛揚，沒過多久地上就橫七豎八的倒了十幾個彪形大漢。那姓溫的店家摘下搭在肩膀上的手巾，輕輕拍打着沾在身上灰土，那店內櫃枱后原本伸著腦袋為自己男人擔心的老闆娘也收回了目光，再重新去算那些好似永遠算不完的賬目。只有韓鳳歌慢慢放下酒杯，將右手放到桌上的摧城劍柄旁邊。
那姓蕭的公子哥看着地上躺着的隨從恨恨道：「沒用的東西，白養你們了。」說完又盯着瘸腿店家冷笑道：「溫瘸子，你以為打趴下幾隻狗就算完了？今天就讓你見識一下我蕭雨川的厲害。」
那公子說完，渾身靈氣流轉，張開手掌屈指如鈎向著瘸腿店家的肩膀抓來。那瘸腿的店家腳尖輕輕一點單腳跳着先後滑去，想要躲開他這一抓，但是卻始終擺脫不了那公子個步步緊逼的糾纏。
那瘸腿店家眼看就要被蕭雨川一把抓在肩頭，此時一柄古劍自小店裏飛出速度奇快夾着風聲，刺向蕭雨川的手腕。蕭雨川劍那古劍向著自己的手腕飛來，情急之下手腕一縮，堪堪避開劍鋒，而那瘸腿的店家也順勢轉身站在了小店的門口處。
那古劍來的快去的也快，嗖的一聲又飛回小店裏面落在韓鳳歌桌上的劍鞘裏面，而韓鳳歌又端起酒杯開始慢慢地抿著本來已經不多的青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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