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淘汰賽

當朝陽剛剛從地平線上升起，夜晚的寂靜魔法迅速被解除，一切循規蹈矩恢復正常，人們開始日復一日的做着重複的事情，並且樂此不疲！

天才學院主樓8層已經準備就緒，導演最後檢查了燈光、道具、舞枱佈局，一一調試。最後確認ok。

「跟以前一樣，製作存檔，等來年成品出來了，再對比合成。」他們是公司專職製作團隊，對這一切套路了如指掌！這裏的成品指的是塑造成功的典型代表，對比合成就是術前術后對比照。

夢幻屋裏此刻氣氛一片緊張，父母給孩子打氣同時自己心裏都七上八下的，比孩子還緊張。

璐子和陳立一如既往的斗著嘴，同樣不超過三句，歇工了。此刻兩人正在夢幻屋裏的公園裏漫步，看着不遠處一個少年和爺爺。

少年一襲藍衫，樸素整潔，五官清秀乾淨，眉宇間帶着一抹淡愁，他將爺爺扶著摁在長椅上：「爺爺，您就在這裏等我，我一定會拿到名次，我一定會！現在，您要安心的在這裏等待，看看這裏的花草樹木，有一天我會給您買一個足夠大的院子，讓您每天種種花，種種菜……」變聲期的聲音不動聽但是璐子一點也不覺得刺耳。

「叔……」

「嗯？」

「你說我要不要給他一點提示，讓他知曉一些答案？」

「這是幫他還是害他？」

……

這次聊天聊死了純粹自找，因為最終還是回到原點。

兩人至始至終都是微微張啟嘴唇腹語溝通，旁人看起來只是看到他們東張西望的純粹散步。

到點了，下來的人越來越多，三兩成群往主樓而去，5000人的隊伍相當壯觀。

8樓主演播廳周圍是密密麻麻的小演播廳，像豐巢一般吸納著歸來的小蜜蜂。每一場次百人同時參加，百間房同時開啟，同步進行。

八點鐘聲敲響，古老沉悶的聲音在樓層間回蕩，充滿神聖感。

「第一屆誰才是天才選拔賽正式開始，請選手們就位！」每個小演播廳智能化操作，機械化的聲音在讀題，選手們站在小舞台上小臉緊張兮兮。

第一批很快結束，選手們被安排到一個單間聚集，看着視頻畫面里其它人的考核！

「你幾分？」

「82，你呢？」

「75」

「我才63」

他們由最初的拘謹到最後難耐，開始交流，直到下一輪測試開始，他們都緊張看着，聽着，恍然大悟，或懊惱無比。

第八輪的時候璐子上場了，一襲淺綠長裙讓人眼前一亮，好漂亮、好有靈氣的女孩。

監控室里所有人都站起來集中在一起了：「開始了，開始了啊」

「把下注表拿出來。」

表格上居然只有少數8人選擇第一輪過關。要知道最後白班的保安加入投注總人數有30人。

璐子心裏其實略有些緊張，但更多的是覺得刺激。

「請聽題：從蝌蚪到幼蛙的蛻變過程歷時多久？」

「兩個月」璐子快速答題然後手按指示燈確認。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人類是什麼時候開始穿上第一件布藝服飾的？」

「商周時期」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古史傳說人物被商朝奉為始祖的是誰？」

「契」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水結成冰的原理是什麼？」

「熱脹冷縮，水分子之間的距離變小，使水的硬度變大，成為固態，即冰」璐子忍不住輕笑，剎那間如春風拂過，屏幕前的人一陣失神。璐子是忍不住想到了保安大叔，可以想像他們此刻的表情。

正如她所預料，監控室里保安們憤憤不平：「這些問題太弱智了吧，她都20歲了，就不能問些有深度點的問題？」

果然如他們期望那樣，接下來的問題開始變得複雜了：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一頭牛，向北走10米，再向西走10米，再向南走10米，倒退右轉，問牛的尾巴朝哪兒？」

「朝地」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當有一天你的嗅覺功能越來越差了，有可能意味着什麼？」

「肺功能衰弱」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將膠袋按在水中再鬆開，怎樣的膠袋是有毒的？」

「繼續往下沉的」

「回答正確，請聽下一題：......」

璐子滿分出來，隔離室里所有的人都獃獃地看着她，美貌與智慧的化身正在朝着他們走來，渾身上下自帶光環。

監控室里8名保安想擁抱歡呼，他們贏了半年的工資。鑒於此處要保持安靜，他們在內心歡呼過後開始蠱惑大家繼續投注，前三名成員的投注。於是又一輪歡樂送開始上演。

5000人的淘汰賽以每場100人，每小時3場次的速度，歷時16個半小時。隔離室里孩子們早就東倒西歪地睡在榻榻米上，門對面90度牆角一個巨大透明救生球醒目的固定着，一個綠色小巧的倩影蜷縮在內，像羊水裏的胎兒，睡得很沉。

「這個女孩很有意思。」頂樓雙鬢白髮的大少爺第一次露出獵奇的眼神，他盯着那個大球，頭也不回地吩咐：「曉文，調出所有有關她的視頻。」

金邊眼鏡斯文的男人曉文點了點頭，走到辦公桌邊拿起滑鼠點按了幾次，很快大屏幕上出現了璐子和陳立出現在視覺範圍內的所有視頻。

「你看她的選位。」大少爺盯着大門口排隊隊伍，點擊遙控器選擇返回再重新開了一遍，兩人都仔細地觀察：「她能快速準確判斷出隊伍人數多少。」然後兩人同時回頭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心算。」

當看到卧室里那雙大鼻孔放大出現在眼前時，兩人不由蹙眉，繼而莞爾搖頭，再看到連連看輸了以後貼布條的可愛模樣，又忍俊不禁，短短半小時時間兩個日常四平八穩的殭屍臉發生了無數次變化，他們均不自知。視頻播放結束后，大少爺沉默不語，劍眉下那雙深邃的眼一直盯着透明球。

「毫不造作，保持赤子心又不乏警惕，懂得自保。這是誰家培養出來的孩子。」曉文讚嘆不已，他的眼中帶着純粹的欣賞。

「林小璐，20歲，水瓶座，母親病逝，父親失蹤，現在和養父在一起。」大少爺記憶力超凡，只是一夜的翻閱幾乎記下了所有學員的資料。

「哦？養父有正當職業和自己的家庭嗎？彼此關係如何？」

「無固定職業和收入，打臨工，應該是對她有特殊的情感，非常寵愛，所以至今單身。」陳立的檔案重建亦真亦假非常完美地偽裝了彼此。

大少爺將視頻頻繁切換終於找尋到陳立，看着他躺在公園長椅上呼呼大睡，對面則有個老人家也躺着假寐。

「哈哈，做什麼都神同步，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曉文哈哈大笑，如果讓外面的下屬看到他此刻的模樣一定會嚇一跳，這個家族的男人都擅長偽裝自己，又或者此刻才是他的真性情。

大少爺濃眉輕挑，輕哼了一聲，返回了辦公桌，坐下來，看向演播廳。

午休結束后，璐子伸著懶腰睡眼惺忪的爬起來，打開球的出口，爬了出來，放了氣將東西收拾進包裹，因為不能帶電子產品在身上，只能枯等，於是托著腮幫無聊地看着淘汰賽，耳畔聽着參賽者閑聊，她看到那個少年，因為對方和她一樣佔據了另一個牆角，像棵孤獨而驕傲的野草，脆弱卻頑強。

終於熬到了23：30，大家被釋放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陳立和所有焦急等待的家長一樣誇張地撲上來，璐子俏眉一擰，撩起裙擺，很彪悍地一腳把他踢飛了。

視頻前大少爺表情略緩，嘴角帶笑，拿起電話撥打分機：「重點監視前十選手！」

夢幻屋裏此刻正上演着苦情劇，哭啼啼的孩子和絕望的家長在收拾包裹，明日就要被遣散，處於人道主義，他們每個人獲得了1000元的補助金。

璐子和陳立依舊沒心沒肺地在屋裏，她吃着零食，塞著耳機在看綜藝節目「跑男」，不時輕笑，陳立則玩吃雞，在一旁嘿呼嘿呼地大呼小叫。這個被重點關注的房間里，兩個人一點都沒有自覺性，一副旅遊觀光的模樣，很是愜意。

另一個屋子裏少年張鑫在桌邊專心看書，爺爺端著茶一臉慈祥地看着他，彷彿要將他揉進心底。

天才學院的工作人員們都覺得這一次的接待是他們所接觸過的最好的一次，以往的孩子家長都囂張跋扈，不可一世，他們備受凌辱卻不敢反抗；這批學員則個個彬彬有禮，家長都很謙卑，一點付出就給予熱情的回報，讓他們有種找回尊嚴的感覺。因此，他們都很關注這一屆的學員最終的結果。

小天使晚上哪裏也沒去很乖巧地看完跑男就睡了，陳立溫柔地將被子蓋好，返回自己的卧室，安然入夢。

次日清晨七點前被淘汰的4238人神色黯然陸續離開，八點整鐘聲響起，開始複賽。這次是在可容納萬人的大演播廳，主持人站在中央，四面都是參賽學員，每張演講座都被阻擋視野，學員間彼此無法看到對方。這次家長們則被安置在另外一個寬敞的會議室里觀看現場直播。

「參賽規則請聽好：快速單選題，請在20秒內做出選擇，將相應字母指示燈按下。第一題：」學員們面露凝重和緊張，豎耳傾聽：「大將籌邊尚未還，湖湘子弟滿天山，新載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這首詩頌揚了一位晚清名將率軍收復新疆、治理邊疆的業績，這位名將是：A、林則徐B、曾國潘C、左宗棠D、張之洞」

不少學員在主持人話音剛落時就按下選擇，對的綠燈通過，錯的紅燈閃爍。

「時間到，第二題：尿蛋白定量測定，尿標本中應加入何種防腐劑：A．甲苯B．濃鹽酸C．甲醛D．碳酸E．高錳酸鉀」

激烈的角逐緊張地進行中，家長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這麼難的題目，包羅萬象，大部分人聽的雲里霧裏。

「天啊，我從未聽說過這些，我兒子要怎麼應對啊。」

「對啊，我也擔心我女兒。」

突然有家長尖叫起來：「有人暈倒了！」

「啊，我的孩子！」

強壓下，終於有個孩子倒下了，現場短暫騷亂，但立刻被工作人員井然有序地處理了，耽誤了5分鐘，答題繼續進行。大少爺和曉文在樓頂關注著現場，兩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集中在綠衣女孩身上。他們注意到她的表情除了思索還是思索，沒有緊張、擔憂等負面，她的答題一路綠燈pass。

「我有預感，她會是第一。」曉文突然開口，而後看着大哥，突兀地問：「你會怎麼做？」他看着大哥紋絲不動地坐着，眼神凝固。

怎麼做？是看着她成功塑形，變成優秀的傀儡，還是被摧毀然後任人宰割？大少爺腦海里突然浮現一幅幅畫面，不論是哪種結局都不是他心底能接受的，他煩躁地站起來！我這是怎麼了？雖說已經很久沒有直接挑人了，但從未出現過今天這樣的思緒紛亂。

沒有得到回應，疑惑地看着大哥陰晴不定的臉，驀然想起，如果是自己，會怎麼做？於是，兩兄弟一前一後陷入沉思。

畫面上璐子精緻的小臉依舊關注著答題，重複著思索和快速按下，每答對一題，黛眉就一挑一挑地，非常可愛。偶爾還對着面前的攝像頭擺出一個poss：耶，家長室里陳立撓撓鼻尖，嘿嘿笑着，得意地沖隔壁老王喊：這是我閨女。

十點鐘第一批答題結束，一百題，只錯了一題，璐子很滿意這個成績，傲嬌地走出來，進入家長區，在大家羨慕的目光下領了陳立離開，陳立嘚瑟的樣子很欠扁，但是，人家就有這個嘚瑟的資本。早上大部分人都淘汰了，午餐后開始凄慘地收拾行李準備離開。

「有一天他們會覺得幸運，你說是不是？閨女。」

「是呀爹地，你收好我的手機和平板，等我回來還給我。」

陳立立刻收斂玩世不恭的表情，璐子無語看着他，覺得自己很佩服這個叔叔，就是他可以隨時變臉，前一秒歡笑如浪子后一秒可以深沉如型男，前一秒笑容燦爛陽光，后一秒可以瞬間陰霾片野。也許面對他，周星星都要自愧不如。

第三天選拔賽五千人僅餘下50人，第一輪搶答題。成了璐子的主場，少年張鑫雖然不甘示弱但是始終落後很多，他看璐子的眼神非常的警惕，充滿敵意。璐子在心裏嘆了口氣，偏激的小屁孩，有一天你會在心裏感激姐姐的。

第二輪對錯題，璐子依舊佔上風，這還是她藏拙的結果，第三輪也是最後一輪：印象分，來自觀眾席和後台人員的綜合評分。

即便是璐子不參加也已經穩拿第一了，但，她還是本着職業精神：做人做事有始有終，工作兢兢業業，不落下所有的比賽，參加了。

裸著白皙圓潤的足，站在舞台上，淺綠的裙擺隨風飛揚，精靈般的精緻五官，美麗的大眼睛噙著淚水，欲滴不滴的最高境界，讓人心生憐愛。導演幾乎要衝上去將她納入自己的團隊。

幾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熱烈的鼓掌給予這個美麗而睿智的女孩，今夜首席她當之無愧。面對這樣的結果，璐子也始料不及，她獃獃地站在舞台中央，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因為她突然發現，這裏的工作人員根本不是知情人，他們飽含熱情地參加投票，真誠的付出友情。這個認知讓她對接下來要面對的未知第一次開始不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