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生相剋（八）

「所以，你做了個夢就信了老夫的話了？」老爺子聽成渝講起今日的前因後果，呵呵笑道，「那你也太好騙了。」

「老爺子，您別賣關子了成么？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但今兒早晨讓你那麼一說，再做這麼個夢，心裏沒疙瘩都不行，您要是知道啥您就給說說唄，不然何苦在今早說那麼一嘴。」

事實證明，成渝這個犟脾氣還真不是一時半會能改得掉的，眼瞅著兩人三言不合，成渝又有甩袖子想走的意思，雲頌忙把人按住，嘻嘻地賠著笑臉：

「老先生，您今天早晨明顯是想跟我們說什麼，這樣，您知道什麼就直接說了吧，也不好再賣關子了，俗話說的好啊，時間就是生命，您說您都這麼大歲數了，陪着我倆在這浪費生命還有意思么，這麼着，一句話，您願意說，我們就洗耳恭聽，您要是不願意，一句話，我們立馬就走，絕對不再來煩您了。」

雲頌倒豆子一樣噼里啪啦地倒出來一堆話，把老爺子整得一愣一愣的，心裏琢磨著這話好像哪裏有點不對，怎麼聽着跟在罵自己一樣，但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旁邊的成渝甚是欣慰，伸手摸了一把雲頌的腦袋，笑曰：

「行啊小子，本隊長正式宣佈，你出師了！」

忽悠大隊的銷售隊長給予了雲小骷髏高度的評價。

「過獎過獎。」雲小骷髏謙虛地表示自己愧不敢當。

「行吧，」老爺子暈乎之下覺得雲頌說的有道理，便也鬆口了，「老夫就當是日行一善吧。」

「您老請講。」

兩人彎腰恭請大佬演講。

「你今兒早晨一出來，我隱約看着你身後跟着個東西。」

老爺子切入正題后也是十分直接，手指向成渝，面部表情轉換得也相當迅速，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是把給成渝唬住了。

「什什什麼東西？」

那種陰惻惻的感覺再次出現在身後，成渝慌忙轉頭，好像身後真的粘着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似的。

「就是類似於，亡者的執念之類的，你可以這麼理解。」

老爺子伸了個懶腰，漫不經心地說道。

雲頌想，如果老爺子剛才說的是鬼的話，氣氛也不會像現在這麼凝重，幾乎是在聽到「亡者」這個詞的瞬間，成渝就切換到了面無表情的狀態。

「您能再解釋得清楚點么，我不是很明白。」

成渝的語氣開始柔和，或者說，是變得毫無力氣。

「小夥子……」

或許是因為人都會對死者懷着尊重之心，老爺子的口氣也緩和了下來，不復方才調侃的口吻，他仔仔細細地在成渝眉宇間反覆地打量，猶豫了會兒，才接着說道：

「你家裏是有什麼人去了嗎？」

成渝也回看着老人，似乎是想從老爺子臉上發現一絲類似於江湖騙子的模樣，只是老人神色坦然，即便被成渝長久地盯着，也未曾有緊張和惱怒的情緒流露。

看着兩人長久地僵持着，雲頌幾次憋不住想開口，話到嘴邊又趕緊憋了回去，他生怕這不露破綻的老爺子是個騙子，如果把成渝最深處的傷口就這麼輕易地暴露出來，無異於將弱點交付在陌生人的手上，總不知是福，還是禍。

「呼……」

成渝深吸口氣，后又將氣緩緩地呼出，僵硬的身體終於鬆懈了下來，又恢復了先前穩重溫和的樣子，儘管雲頌能看出來他是裝的。

「請老爺子到樓下喝杯咖啡？」

成渝伸出手邀請。

老爺子倒也大度，並不去計較成渝先前的態度，大方地回握著，率先往樓梯間走去，嘴裏說着：

「我可喝不慣你們年輕人的那些東西，看着時間不早了，請我吃碗面吧，正好把晚飯給省了。」

「得嘞！」

雲小骷髏原地復活，趕緊發揚出小跟班的光和熱，馬前開路：「您老請嘞！」

樓下有家手工麵館，芸豆面做得最是霸道，用雲頌的話說就是很有「媽媽的味道」。

老爺子看樣子也是那家店的常客，到了街上，都沒猶豫地就沖着那家麵館去了。

進了門，櫃枱前的老闆見了老爺子很是高興，笑呵呵地親自過來將老爺子迎到一張桌上，都沒等人發話呢，就沖着后廚喊道：

「芸豆面一碗，醬豬蹄一份兒。」

然後回頭跟老爺子說了聲「您老稍等。」這就要去忙別的事兒了，業務很是熟練，一氣呵成，看得雲頌和成渝目瞪口呆，畢竟這家老闆是出了名的愛搭不理型，如今沖着一位老人這般殷勤，看得兩人很不適應。

「嘿！別着急呢，」老爺子抓住風一樣的老闆，指著成渝笑道，「今天有人請客，可不能就這麼簡單了事，總得開開葷。」

成渝忙點頭，心裏暗罵道：

「合著醬豬蹄不是葷的？」

雖然成渝的心裏這麼想着，嘴上卻連連稱是，愣是在小麵館里點出了滿漢全席的架勢，誓要把老爺子伺候舒坦了。

「哎呀，今天老朽也是有口福吶。」

老爺子笑呵呵地將雙手揣在胸前，往後一仰，那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倒是讓成渝有點好笑。

「現在您老能說說了吧？」

磨蹭了這麼久，雲頌反倒比成渝還要着急了，抓耳撓腮的樣子跟老爺子的氣定神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成渝反倒沉得住氣，不是他不着急，只是心裏的理智在不斷地提醒着他：自己需要對面前的這個陌生人有些堤防之心。

兩人之前都有點太過着急，巴不得立刻問出個所以然來，可是現在冷靜下來，倒希望老人能先說出點有用的東西，來證明下這不是一場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