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金孩銀孩(七)待修

第45章 金孩銀孩(七)待修

這是鳳儀閣第十一位客人的故事。

平安是獨生子,這是他從小就知道的事,可是近來發生的事,讓他越來越搞不明白,怎麼別人的父母都領了錢,自己父母的這個錢卻遲遲辦不下來,錢不多,每人每年九百多塊錢,倆老的加起來兩千來塊,這些錢在他手裏算不了什麼,也就幾天的菜錢,但是同樣的政策出了不同的結果,他就是不服,越琢磨越覺得是個事,「不行,非得弄個明白!」他的倔勁又上來了。

趁著中午那點功夫,午覺也不睡了,直接去找了計生主任,計生主任玉玲一家剛吃了午飯,吹着涼絲絲的空調,孩子在看電視,三十多歲的計生主任玉玲正歪在沙發上迷迷瞪瞪的打瞌睡。一見平安進來,孩子眼睛不離電視的喊了一聲「媽!平安大爺來了。」

玉玲忙從沙發上起來,「平安哥,有事嗎?」

平安調整好情緒,用幾近平常的口氣問:「妹子,自打你幹上,哥一家沒給你添麻煩吧!」

玉玲一笑,笑的還是那麼美,「這是啥話,有啥事,說吧。」

「還不是為了你大爺大媽那個計劃生育獎勵扶助金,」

「那事,你還是去問問支書吧!」

一聽這話平安的火就想往上撞,「這計劃生育的事也得找村支書!」

玉玲又笑了一下,「這大事自然還得找他。」

「那我就去問問支書有啥說法!」平安憤憤地轉身離開。

玉玲見平安離開,咕嚕了一句「這事兜不住了。」

孩子扭過頭問「媽,啥兜不住了?」玉玲理都沒理他,匆匆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老支書叫平貴,年紀和平安的父親差不多,從小兩人就要好,平安的父親憨厚老實,遇上啥事,老支書平貴總是一馬當先給抹平了。可是在這事上……

平安一進老支書的家門,就見老支書正眯眼躺在大門底下的藤椅上,手機就放在一邊兒。老支書喜歡午飯後坐在大門底下喝茶,因此就在大門底下安放了圓桌,椅子和藤椅,喝完茶后躺在藤椅上眯一眯,睡一覺成了他多年的習慣。平安走上去輕輕叫了一聲「貴叔。」

老支書睜開眼睛,「平安來了,來坐。」

平安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低了頭,別看他氣沖沖地來,真見了老支書就支支吾吾了。這個家從小他沒少來,在這兒吃過,在這兒住過,老支書的兒子比他大兩歲,一直像個哥哥一樣護着他。老支書見他不吱聲就問「有事啊?」

「也沒啥事,就是俺爸和俺媽那個計生獎勵扶助金怎麼還沒辦下來?」

「奧,那事啊」老支書望着天花板「以前,你還有個哥哥,」

「哥哥,我還有過哥哥,怎麼從來就沒聽說過。」平安一聽就愣了,直接站了起來。「回家問你爸你媽去吧!」老支書從藤椅上站起來徑直向屋裏走去。

平安的心裏七上八下的,有過一個哥哥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怎麼就從來沒人提起過。想想父親,說的好聽點叫老實,說的難聽實在點就叫窩囊,什麼事情都占不著先,以前在井台上打水都讓著叫別人先打。再想想父母對自己的疼愛,那個哥哥是怎麼回事,冒然去問會不會是去揭父母一生的傷疤?還是晚上先問問老婆再說,老婆是自己鄰村的,有什麼事,她肯定知道。

晚上孩子睡着以後,平安摟着老婆的肩膀,「老婆,咱家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

「咱家能有啥事,」老婆困得快睜不開眼了。

「怎麼聽說我曾經有過一個哥哥,」

「哥哥,誰說的?」老婆一下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貴叔啊。」

「貴叔?我可從沒聽說過,困了,明天還幹活呢。」老婆扭過身去,像是睡著了,平安一夜無眠。

幾天以來,平安一直覺得那幾個嬸子大娘見了他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父母和老婆卻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女兒笑着說爸爸智子疑鄰。

平安決定自己到鎮計生辦問個明白。剛進了計生辦的大門,就聽見嗚嗚呀呀的爭吵聲,一個老年婦女的聲音「又不是我生的,憑什麼算我的,他們家抱她的時候還沒找我呢,我一輩子就生了倆閨女,就是雙女戶,你憑什麼不給辦雙女戶計生獎勵扶助,還群眾路線教育呢!」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您先別急,這是雙女戶的獎勵扶助條件,您仔細看看。」老年婦女的聲音又響起「我不認字,你讓我看啥!」年輕女子的聲音說「您打過12345,也寫過365縣長信箱,我們也多次給您回復過,不管您承不承認,在您的名下,就屬於您的子女,當年您違反了計生條例,不在申請計生獎勵扶助金的範圍。」

「你說不符合就不符合了!」老婦女的聲音又響起。

這時一個老年男人的聲音傳來:「別吵了,走吧!」

老年婦女的聲音忽然提高了8度「誰吵了!誰吵了!還不是你媽,自打進了你家門兒我就沒得點兒好,沒過門就給我不知從哪裏弄來了個閨女,還騙我那麼多年,說是什麼人家的孩子,養大了能怎麼怎麼着,這麼多年了,她怎麼着了,還是啥都不是,早知這樣,就不該省吃儉用費勁勞神供她上那個學!這倒好了,人家月月有錢,一年千數塊,我呢!我有啥!」

平安進來了,工作人員趁機對老年夫婦說「這把年紀了,有什麼事回去心平氣和地說。」

老年婦女憤憤地轉身,平安忽然想起來了這不就是自己同學林靜的父母嗎!上學的時候還去過他們家。遠處依然傳來老年婦女憤憤地聲音,「你不是去過他們家嗎!她那哥哥不是說給你養老送終嗎!人呢!孩子給他養大,沒影了!」停了一下,又憤憤地說「不行,我不好過,她也甭想好過,這就回去給她婆婆打電話去!」

平安幾乎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工作人員連問了他兩遍「您有什麼事」他才回過神來。

剛說完村居、姓名,那位年輕的女工作人員就打斷了他「您是為了您父母的獨生子女獎勵扶助吧!這件事您們村支書和計生主任都來過好幾趟了,沒給您說嗎?」

平安留了個心眼,故意說「沒有啊!」

年輕的女工作人員很認真地說「你的這件事情,我們領導都很重視,因為您是被收養的,卻又提供不出任何相關證明,現在沒法給您辦,我們已經向上級反映了,上面的批複一直沒下來。」平安以為年輕的女工作人員被剛才那老太太給弄懵了還沒回過神來,就又說了一遍自己的村居姓名,年輕的女工作人員也重複了一句「上面的批複沒下來,現在沒法給您辦理。」說着快速地打開了一個網頁,把電腦屏向平安這邊兒移了移,「這是您父母的計生信息,您可以看。」

平安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信息,信息顯示:父母曾經有過一個兒子,2歲時溺亡,自己被父母收養,收養地空白。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去的,他沒有回家,去了自己的農家樂園。這幾年颳起了採摘風,他趁機包了幾十畝地,種上瓜果蔬菜,辦了個農家樂園,一年下來,也弄上個十幾萬、二十來萬的,一家5口,小日子過得滋滋潤潤。平安躺在自己農家樂園的小床上,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就那麼直愣愣地盯着房頂。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有人敲門,他也不吭聲,來人喊起來「平安,是我!」來人是老支書的兒子,平安一直當做自己親哥的人。哥哥提了一箱啤酒,四個小菜,進了屋,把桌子往床邊一搬,擺上酒,布上菜,一人一罐兒就喝起來。兩罐啤酒下肚,哥哥開腔了「平安,別怪哥,大家就是怕你過不了這道坎。聽媽說過,俺叔和俺嬸有過一個兒子,2、3歲時淹死了,倆口子啥心都有了。也是夏天,去給咱姥娘姥爺幹活,回來晚了,半路上遇上了你,抱回來時,身上都爬上螞蟻了,都說再晚一點兒或許你就活不成了,叔和嬸子高興的什麼似的,說老天爺收走了他們一個兒子,又送給了他們一個。俺叔還給俺爹商量,借了俺爹一個平字,給你起名叫平安,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

平安苦笑了一下,兩行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哥,還記得我那女同學林靜嗎?我是不是和她一樣,是個公開的秘密!」哥哥點了點頭,「不管你是誰,你永遠是哥的平安,是俺叔俺嬸的平安。」

平安不知道哥哥是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更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林靜養母的吵鬧不時騷擾着他的耳朵,使他禁不住又想起了林靜,她真的很靜,靜的就像林中的一朵小花。林靜本來是被寄養在這兒的,她的親生父母留下了很多錢,年輕的養父用那些錢蓋了5間漂亮大瓦房,又找了對象娶了媳婦。小時候每每看見林靜穿着漂亮的外地買來的衣服出來,大家都悄悄地議論,「是她遠方的親爸爸買的」只是從來沒有人當着她的面兒說。不知什麼原因,林靜一直沒有回去,在這兒升學就業、結婚生子扎了根。林靜的日子不好過呢,她那老公會保護她嗎?平安禁不住又回到了高中畢業的時候,那個梧桐花開的季節,黃河大堤上,開滿了滿樹滿樹地梧桐花,遠遠地就被濃郁的梧桐花香包圍着。為了疏散高考壓力,平安約林靜到黃河大堤上去坐坐,夕陽下,他們坐在大堤上,望着滾滾黃河水,披着金色向東流去,望着天邊絲絲游雲,平安感覺到林靜眼中一絲淡淡地憂傷,每次問她,總又被那嫣然的笑意化解。

朦朧中聲音怎麼那麼嘈雜,是母親的哭聲,還有鄰家嬸子的埋怨聲,「讓你早說給他,你非不說!」母親的哭聲很大。

「不是怕他過不了這道坎兒嗎!」這是貴叔的催促聲。

「打120,快打120!」是玉玲的聲音,那個一笑有些像林靜的妹子。

「打了,剛才就打了,這120,怎麼還不來!」

平安使使勁睜開了眼睛,女兒抓着他的手,哇的一聲就哭了:「爸爸,你可醒了,嚇死我了!」原來女兒一直伏在床前抓着他的手。

他摸了摸女兒的頭,望着母親,「媽,我沒事,就是喝多了,睡得沉了點兒。」母親雙手合十,對着虛空「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以後呢,日子還是該怎麼過就怎麼過,獨生子女獎勵扶助金,上面根據特事特辦的原則,該給的自然都給了。一生中會遇到很多坎兒,就看你怎麼過了,過去了的叫經驗,過不去的叫跟頭,多一些經驗少一些跟頭,日子就會過的滋滋潤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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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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