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巾幗

第184章 巾幗

仙人承露台下,被一圈火把團團圍住了。

很快,一位身着淺黃藂羅衫,腰系五色花羅裙,頭戴芙蓉冠,系著淺黃銀泥雲披,腳下一雙泥金鞋的妙齡女子在十幾個大戟士的簇擁下登上了仙人台。

「二小姐,公子他……他死了……」眼望着地上一灘肉泥,也不知該如何收拾的幾個侍衛一見徐諾來了,立即上前,伏地大哭。

徐家長房僅徐伯夷、徐諾兄妹二人,所以徐諾可謂是一人之下,位高權重。只不過家族裏一貫是徐伯夷稱尊,這位二小姐據說性格柔弱的很,從不理會家族事務。

像這種公開場合,徐二小姐還是頭一回出現,連巴圖、蒙戰這樣的三山遺民長老級人物,此前也沒有見過她。

此時一瞧,火把之下,一雙大眼水波瀲灧,下巴尖尖,嘴唇如菱,雖不甚符合秦人強健風格的審美,但絕對是一個楚楚動人的美人兒,那含淚的眼睛,真是叫人心酸。

「哥哥……」徐諾一見地上那灘血肉,忍不住悲呼一聲,眼淚頓時滾落下來,她的身子晃了一晃,險些暈倒在地,幸虧旁邊還有兩個侍女跟隨,連忙扶住了她。

可徐諾已經站不住了,她軟軟倒在地上,哀哀痛哭起來:「哥哥啊,你……你死得好慘……」

蒙戰、巴圖等人互相看看,忍不住也是一聲嘆息,不管徐伯夷之前是如何的跋扈,可這死狀,也着實地凄慘了些。

一個隨從叩首泣聲道:「二小姐,大公子他……他是被從天而降的一口箱子給咂死的。而那口箱子,是……是……」

那隨從說到這裏,不禁一陣的尷尬。做為徐氏家族的家將,他當然知道從天而降的那幾個人意味着什麼,也就是說,那口害死徐伯夷的箱子,屬於三山皇室後人。

而徐氏一族,世代為三山皇室后族,如今三山皇室後人重新出現,那也就意味着,如果正被唐詩控制着的那個男子是楊氏皇族後裔的話,自家這位嫡長房的徐諾姑娘,就該是他的妻子。

這樣一算的話,徐伯夷就是那個男子的大舅哥。大舅哥被妹夫的箱子給咂死了……這個仇……這個仇也是真不知道該怎麼算才好了,弄得這位隨從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擺自己的立場。

「我……我知道……」徐諾抽泣著,扭過頭去,不敢再看胞兄那凄慘的模樣,只是凄然道:「你們……快收斂了我兄長下去。」

得了二小姐的命令,那些隨從急忙行動起來,好在那灘肉泥大部分還在衣袍裏面,提着幾個角兒把那血袍子提起來挪到一邊,剩下的肉糜不好撿起,就撕下自己袍襟,把布纏在手上,一點點地刮。

幾個人在地上颳了一陣,盡量收拾齊全了,全都弄到一塊兒,便有一個隨從脫下外袍,把那團肉糜捆成了一個包袱,滴滴嗒嗒地淌著血水,趕緊先提下仙人台去了。

巴圖和蒙戰走上前來,旁邊有人向徐諾引介,徐諾一聽連忙上前見禮,含着泣音兒低聲地道:「原來是巴圖長老、蒙戰長老,家兄以前多曾提起過兩位哩。」

巴圖和蒙戰雖與徐伯夷不和,兩大部落平時還甚受徐氏家族的欺榨逼迫,可如今這般情形,倒不好對這少女過於刻薄,忙勸慰幾句,道一聲節哀。

待一番寒喧見禮已畢,一位蘇長老便道:「剛剛由天而降的,有兩女一男。我等來得晚了,那名男子被唐詩奪了去。我們想要向他討人,兩下里正僵持着,卻不知你們徐家對此有何看法?」

雖然這徐諾一向不大拋頭露面,可現在徐伯夷掛了,至少目前,徐家是以她為主的。這少女哪怕再是柔軟,沒有個主意,可她背後的徐家卻是三山洲上如今最強大的家族,眾人不能不在乎她的看法。

徐諾拾起衣袖,輕輕拭了拭眼淚,幽幽地道:「我三同世界與祖地之間有天地屏障,偶爾雷霆大作,天地偉力撕開屏障,才會有人得了機緣從祖地過來。可是,能直達這仙人承露台的……」

徐諾一雙淚眼輕輕地掃過幾位長老,輕輕地道:「卻只有我三山皇族、楊氏後人。卻不知,被幾位長老救下的兩位女子,可有我三山皇族後人?」

那位蘇長老和其他幾位長老不約而同地看向蒙戰,蒙戰沉聲道:「兩位姑娘受了重傷,如今還在昏迷中,其中是否有我皇族後裔,我們現在也不清楚。為了避免那唐詩挾人自重,我方才已說兩位姑娘中有一位是皇族後裔了,可惜,似乎沒有瞞過她。」

徐諾哀聲道:「家兄慘死,小女子方寸大亂。殺了我徐家的人,照理說,那就是我徐家的仇人,斷然不容放過的,可如今這般情形卻又不同,徐諾一介女子,着實不知該怎麼辦了。「

徐諾頓了頓,抽泣了一下,又道:「如果那兩位女子中有我皇族后羿,我等都該聽命於她的,如今該何去何從,我等何如向那兩個女子問清身份再說?」

蒙戰上前一步,擋在眾人前面,微笑地道:「徐家是我三山後族,與皇室關係最為親近。徐姑娘你想見她們,自無不可。只是她們傷勢太重了,老夫擔心她們出了意外,已經急急命人送回蒙家延請名醫救治了,如今不在這仙人台上。」

「原來如此……」徐諾黯然地點點頭:「那小女子就回頭再去探望吧。我聽哥哥說,唐詩是奉瀛州上將軍唐傲之命,來我三山商量聯盟之事的,我三山皇族後裔歸來,唐姑娘為何要把他奪人為質呢?」

徐諾說着,回眸看了一眼偌大的仙人台正中央位置,穿着玄色勁裝,手執長刀,呈品字形嚴陣以待的三位姑娘。

蒙戰道:「瀛州帝國是我三山叛臣割地自據稱帝的。我三山忠良豈能認敵為友,與他們同流合污?所以,令兄嚴辭拒絕了她,正要送她下山,卻不料驟生劇變,弄成現在這個模樣。唐詩裹挾人質,大抵是覺得奇貨可居,想倚之為憑仗,跟咱們討價還價吧。」

徐諾黛眉一蹙,絞着手指,有些無措地道:「那……那咱們該怎麼辦呢?」

徐諾黛眉顰著,憂心忡忡地道:「這個男人很可能是我皇族唯一後裔呢,我三山至寶,也只有皇族嫡系後裔才懂得啟用之法。若是唐詩姑娘以他為人質,我們……我們如何是好?」

巴圖和蒙戰互相遞了個眼色,這個徐家姑娘果然是未經過世面,沒什麼見識。要不是仗着徐家有全本的虎嘯功,那徐伯夷狂妄之輩,早護不得徐家地位了。

如今這姑娘如此柔弱毫無主見,再加上皇室後人出現,搶了徐家的風頭,我等諸部,以後的日子就要好過多了。「

兩人目光一碰,喜色一閃即逝,巴圖旋即道:「所以我等困住了這裏,這裏是咱們的地盤,不怕她飛上天去。「

蒙戰道:「我皇族重現的消息,絕不能傳揚出去,不然,不等我三山諸部重新統一,壯大勢力,方丈、蓬萊、瀛州三國就要拼了命地打過來,這個唐詩,絕不能留下!」

徐諾期期艾艾地道:「兩位長老所言,想來一定是有道理的。可……可她手裏有我們絕對不可傷害的人呢,我三山帝國最強大的倚仗,若沒有皇族秘術是根本無法驅動的。」

蒙戰淡淡一笑,道:「呵呵,也許那兩位女子中,才有真正的皇室後裔也不一定。」

巴圖則沉聲道:「我們只管把她們困在這裏,看看誰能耗得過誰。」

徐諾咬了咬唇,幽幽地道:「嗯……唐詩姑娘到我家做客時,與我頗為投緣,我想我還是先去規勸一下,若她肯交出人質便好,若是不肯,便依兩位長老的主意。」

蒙戰微微一曬,那個男人現在就是唐詩的救命稻草,你們再熟,她肯交出來么?簡直是痴人說夢。

但蒙戰沒有把他的不屑表現的太明顯,只是擺擺手,不甚熱衷地道:「也好,那徐家侄女兒,你就去試試吧。」

徐諾點點頭,抬手止住了想跟上來的十幾個大戟士,說道:「唐姑娘現在如驚弓之鳥,你們別嚇著了她,不必跟來了。」

一個大戟士擔心地道:「可姑娘你……」

徐諾搖搖頭道:「唐姑娘來府上做客時,與我相處甚是融洽,她不會傷害我的。」徐諾說完,便姍姍地向那仙人台上嚴密戒備的唐詩走去。

那些大戟士互相看看,只好默默地退到了仙人台的邊緣等候。

巴圖搖搖頭,道:「這姑娘好天真。」

張長老苦笑道:「溫室之花,實在幼稚!」

蘇長老嘆了口氣,道:「徐伯夷一死,徐家算是徹底完了。」

另一位李長老反駁道:「徐家跟咱們不同,可不必在乎家主英明與否。徐家便是代代紈絝,一無是處,只要他們有全本的獅吼功和虎嘯功,我們也得仰他們的鼻息過活。」

蒙戰負手看着一步步向唐詩走去的徐諾,淡淡地道:「這世上,沒有什麼是永不可摧的憑仗。我三山皇室昔年有獅吼、虎嘯、龍吟、鳳鳴四大奇功,還有地水風火空五元神器,還不是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他慢慢轉過身來,深沉地看着幾位長老,徐徐地道:「現在,我三山皇族回來了,皇族擁有比徐家更全的功法,從今以後,我們再不必受制於徐家。」

眾長老看着蒙戰的眼睛,漸漸的,兩眼都放出了光。

鯨落,於三大帝國而言,是吞噬其血肉,重演造化的一個過程。其實類似的事情,在這世上哪一天不在上演?只不過有的巨大,改天換地。有的微小,只涉及幾家幾戶。

徐家,憑着他們的優勢,這五百年來掌握了三山洲上最富饒的土地,最龐大的財富,,擁有最大的武裝勢力。可當它失去倚仗的時候,它也將變成一頭沉入深淵的鯨魚,用它的血肉養肥這些虎視眈眈的部落。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那個楊瀚,皇室唯一的後人,必須得救出來,既不能叫他落在唐詩手中,也不能叫他落在徐諾手裏。

徐諾,走到了唐詩面前。唐詩一身玄衣,頭戴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殺氣隱隱。

這是遁術高手的標準打扮。瀛州帝國的武力主要體現在武者與遁者兩大流派上,這是該邦賴以立國的根本。若能成為一個遁術高手,就是一個當世第一流的刺客,絕對不容小窺。

徐諾慢慢地走到唐詩面前,凄聲道:「唐詩姐姐,我哥死了。」這句話一出口,她的淚便忍不住地又落了下來。

唐詩淡淡地道:「節哀順變!」

唐詩說着便一抬手,食指向下一勾,拉下面巾,露出那張漂亮的嘴巴,一顆丹丸順勢就彈了進去,被她一口含住。與此同時,蔡小菜和譚小談也不約而同地做了個相同的動作。

唐詩道:「我已服下清心丸,你的幻術對我無效的。你想怎樣,現在可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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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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