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靜極思動

第072章 靜極思動

饒是楊瀚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跨進大廳的時候,還是怦然心悸,眼前一黑,腳下有些發虛。

羅克敵與那兩個幫閑,正保持着要走出大廳的樣子。兩個幫閑一左一右擰著羅克敵的胳膊,羅克敵一臉沮喪,三人中有兩人的一隻腳正邁在空中,彷彿正在行進,突然便中了定身法兒似的。

身體上雖然保持着這樣的自然行進的姿態,三個人臉上卻都是極其驚恐的神情,眼睛大張,嘴巴也張得大大的,一根根晶瑩剔透的冰刺穿過了他們的身體。

由於三個人身上的冰刺彼此穿插著,起了相互支撐的作用,得以使三人的身體被牢牢地固定在現場,不至於倒下。

「蘇窈窈!」

楊瀚馬上知道兇手是誰了,他握緊了量天尺,急急四下一看,雖然緊張,卻並不十分畏懼。他與蘇窈窈交過手,已經清楚蘇窈窈的異能對他無效,只動拳腳的話甚至不是他的對手,膽氣便壯了。

可兇手顯然已經走了,這大廳空蕩的很,也沒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楊瀚慢慢走上前去,手腕一動,手中烏黑色的量天尺陡然上下翻飛,幾個漂亮的挑刺削砍的劍勢,那兩個幫閑和羅克敵身上的冰刺叮叮噹噹便碎了一地。

失去支撐,三具屍體立即倒了下去,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沿着破開的傷口或仍未斷掉的冰刺流淌著,冰刺的融化速度就更快了。

楊瀚抱着萬一的希望,又近前探驗了一下三具屍體,當然不可能有什麼線索,以這種手段殺人,蘇窈窈根本都不用近他們的身,能留下什麼線索?

……

「那就勞山長費心了。楊瀚……」

李公甫笑哈哈地說着,邁過了門檻兒,一見廳中模樣,忍不住一聲驚呼。正俯身驗屍的楊瀚抬起頭來,道::「頭兒,那妖婆子陰魂不散,她一直在盯着我們呢。」

李公甫二話不說,馬上倒退一步,出了大廳,一轉身,雙手便一攔:「劉山長、法涇方丈,請留步。」

劉山長頓時有些不悅:「李捕頭,這是劉某的書院,不是你錢塘錢的衙門。」

李公甫急道:「山長切勿怪罪,非是小人無理,而是……廳上發生了命案,其形其狀太過恐怖,小人唯恐驚嚇了山長……」

「什麼?出了命案?怎會如此?」

法涇方丈大駭變色,劉玉珏卻是夷然不懼,朗聲大笑道:「哈哈哈,我等讀書人胸中自有一口浩然正氣,便鋼刀加頸,面不改色,難道還怕一具……嘔~~~」

劉山長不屑地推開李公甫,跨過門檻一看,那冰刺被削斷了,但根部仍在人體內,再被血一染,已經看不清那是些什麼東西了,但人物被撐刺得奇形怪狀的樣子還是在的。

人體本就有些變形了,再塗上一層血色,軟軟癱在一起,相互交疊,實在是叫人一看怵目驚心,劉山長養了一輩子的浩然正氣,卻連殺雞都沒親眼見過,登時就破功了。

劉山長轉身就逃,剛邁過門檻,就扶著門牘大吐特吐起來。法涇方丈吃了一驚,急忙上前攙扶,問道:「劉山長,你怎麼了,劉山長?」

李公甫一瞧這架勢,急忙又衝進廳去,在鋪了桌布的條幾長案上用力一扯,只聽刷地一聲,桌上杯盤壺盞一動未動,鋪於其下的桌布卻被一下子扯了下來,李公甫急忙把那桌布望空一揚,蓋在了羅克敵和兩個幫閑的屍身之上……

……

「那日湖上大霧,金甲神人驟現,你可聽說了?」

「我當然聽說了,我聽說啊,這其實是個神啟。金甲神人,其實是暗喻北方的金人,那偈語最後一句說『便是九五至尊』,是說金人將要打到南邊來,坐了這天下呢。」

「噤聲!不想活了!前幾日官府抓了好多傳播謠言的人呢。」

「嗨,不用怕啦。那些人已經被放了,傳的人太多,根本抓不過來,光牢飯都供不起了。」

武林門碼頭上,一群水手、力夫、還有兩個乞兒圍作一團,正在東拉西扯地說起前幾天的傳聞。黃員外走過旁邊,恰聽到他們議論,頓時停了下來,饒有興趣地聽着。

黃員外手下四個打手還以為東主是討厭那些人傳謠,正要上前喝罵,卻被黃員外一舉手止住了。那些人正聊的入神,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一個叫花子忍不住道:「我昨日在茶樓聽一位讀書人講,卻不是你們說的這個意思呢。」

方才提起金人的那個船夫正有些后怕,連忙借他這話題轉移大家注意力,問道:「讀書人不出門也知天下事,當然不是我們這等粗魯人所能比擬的,卻不知那位讀書人怎麼說的?」

叫花子道:「我聽那書生講,神人出現於西湖,在此降諭。而西湖上有一座孤山,所以這孤,應該指的是孤山。」

一個力夫捏著下巴想了想,道:「登上孤山,雖不能觀天下,卻可以觀賞到西湖全景。若把西湖全景比做天下,那倒說得通。不然的話,只怕登上泰山也看不到整個天下,天下間本就沒有這樣的地方。」

黃員外聽到這裏,不由自主地向前又邁了一步,就聽人群中又有人問道:「那接下來幾句呢,讀書人怎麼說?」

乞兒道:「第三句、第四句都再明白不過,只有這第一二句難以明白所指。那位書生的猜測若是對的,這第一句便解了,可這第二句……不瞞你說,我各處討飯,聽過許多議論,就沒一個猜得出來的。」

眾人一聽,頓時大失所望,復又竊竊私語起來。

「難不成是有什麼東西,像是金的,又不是金的,它重逾千鈞,只要得到它,登上孤山,焚香而敗,便有成為皇帝的機會?」這句話了好幾個人都想到了,但卻只敢在心裏盤算,根本不敢說出來。

黃員外長吸一口氣,暗暗得意:「只消明白了第一句,對我來說,足夠了。第二句,千鈞似土似金,哈哈哈,你們當然猜不到。除了我這持有那奇物的人,天下再無一人猜得到。」

黃員外想到這裏,邁開大步走開了,四個鮮衣惡奴忙挺胸腆肚地前後侍候着,形影相隨。

一回府邸,黃員外便道:「去,把玉郎叫來,到環翠廡見我!」

環翠廡是一座幽靜的小院子,在黃家府邸中別有洞天,另成一方小天地,黃員外平素最喜歡待在這裏,看雨品茶、賞魚插花,當然,少不得紅袖添香,佳人相伴。

但今日一進環翠廡,他卻立刻把丫環侍婢,寵愛的姬妾都轟了出去,只吩咐兩個通房的大丫頭守住了環翠廡的月亮門,吩咐了她們,除了自己的兒子黃玉郎,便是夫人到了,也不許進。

黃玉郎正在書房教兒子讀書,他自己學無所成,連個秀才都沒中,對兒子看得可是極緊。自己成不了龍,只能寄望於兒子成龍了。

聽說父親傳見,黃玉郎忙給兒子留了篇字貼讓他練習書法,急急就往環翠廡趕。到了那裏,一瞧還有人守着門戶,這架勢也不知是要幹什麼,心中更加忐忑。

等到了房中,正負手來回急急踱步的黃員外登時止步,看向兒子。黃玉郎忙掩了門,小心上前,緊張地問道:「父親,發生什麼事了,莫非咱們船行挾帶私隱的事兒發了。」

黃員外翻了個白眼兒,罵道:「幸好你個小畜牲沒有『烏鴉嘴』的能力,要不……咳咳,不要亂講話,為父今日喚你來,是有我家代代相傳的一件大事,要對你講。」

黃玉郎不敢再說話,只是望着他父親。

黃員外道:「我黃家祖上,曾經遇過仙人!」

飽讀詩書,也飽讀過不少閑書的黃玉郎馬上就產生了豐富的聯想:「莫非我家某一代祖先娶的是個狐仙,我有十六分之一或三十二分之一的狐族血統,現在狐族有難,需要我去繼承族長之位,帶領她們對付什麼熊羆精怪,搶回家園么?不對,我姓黃,難道……」

不怪黃玉朗瞎想,別看他有妻有子,可他也就才十九歲而已,心性還未定呢。

黃員外可不知道兒子這時腦海中已經幻想出了一出狗血大劇,更加肅然地道:「我家祖先,還曾從那神仙處得到一件……實在無法說出是什麼,卻可確定一定是寶物的異物。這異物十分的奇特,我黃家代代傳承,列代先人耗盡心血地精研,卻始終弄不明白它究竟有什麼用處,直到今天……」

黃員外上前兩步,雙手重重地搭在兒子的肩上,眼圈兒紅了:「兒啊,為父如今,終於明白了它的用處。我黃家,要發達了!」

黃玉郎恍然大悟,原來不是穿越異界玩轉狐族的故事,而是偶得異寶開啟修仙之路。修仙誒,要不要殺妻證道、拋妻棄子什麼的,我兒子才那麼小……

黃員外拾袖拭了一把眼淚,對黃玉郎道:「你跟為父來!」

黃員外回到書桌旁拿起一方硯台,旋了旋扭了扭,咔地一聲打開,竟是中空的,裏邊藏了一把拇指粗的黃銅鑰匙。

黃員外拿起那把鑰匙,把牆角一個百猴嬉園造型的沉重青銅燈架扭過來,找到一個孔洞插進去,吱嘎嘎地擰了三圈,又迴旋兩圈。

黃玉郎正摒息等著,只道那燈架要裂開,露出什麼寶物,卻不料左旋三圈右旋兩圈之後,黃員外竟用力向下一壓,咔地一聲,那把鑰匙竟然折開了,中間是空心的,裏邊還藏了一把鑰匙。

黃玉郎這才知道,原來這把鑰匙也是個鎖,這看來是鎖的青銅燈架,反而是一把鑰匙。黃員外從中空的鑰匙中取出鑰匙,再把青銅燈座推回原位。

這一拉再一推,房子中間的地面便吱嘎嘎嘎地響起來,青磚的地面慢慢裂開,露出一道精鐵打造的門,平貼在地面上。看那門的光潔度,應該是時不時就開啟並上油護理的。

黃員外用鑰匙開了這道門,向上一掀,裏邊露出一架鐵梯,這才對兒子道:「隨我下來!」

黃員外當下爬了下去,不知從哪兒弄了個火把,砰地一聲點燃了,黃玉郎心中惴惴地跟下去,黃員外道:「掩上門戶,隨我來!」便向前走去。

燈光下看來,前方竟是一道仄長的通道。黃玉郎急忙追在後面,走過一條數丈長的通道,才豁然出現一個石室。從洞口下來,居然還有一條通道,應該不是多餘,而是另有作用,說不定佈滿機關。

黃玉郎眼見這異物居然放置在如此重重戒備的所在,心中更加好奇了,眼見父親已舉着火把站定,黃玉郎立即加快腳步趕上前去,從父親身邊錯過了身子。

黃玉郎藉著父親手中火把的照耀看去,就見前方一座石台,石台上放置著一個十分圓滑的東西,一半陷在石台之中,一半呈露在石台上面,被燈光一照,那圓圓的東西金光閃閃。

黃玉郎輕啊一聲,心道:「原來是一個蛋,難不成是龍蛋或者鳳凰蛋?可以孵化出一隻什麼神獸?」雜書看的太多,想像力過於豐富的黃玉郎又開始浮想聯翩,做起了龍騎士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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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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