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5章 爭論

程昱蒼老的面頰上，已經佈滿了褶子，一張臉沉浸了太多的歲月滄桑，更見證了無數的波瀾壯闊。他一雙眸子，深邃浩瀚，更是深不見底。恰是程昱見過了太多，所以並不認為，退縮是什麼壞事，因為短時間的退縮，那是為了下一次更好的還擊。

當然，他也欣賞曹魏子弟的風骨。

身為曹操後人，自當如此。

這才不負曹操。

程昱緩緩道：「諸公子請戰，老夫贊同，更是恨不得自己，也年輕幾十歲，然後提着戰刀，和諸公子一起登上戰場廝殺。」

「奈何人老了。」

「已經提不動戰刀，也只能是在後方搖旗吶喊。」

「按理說，似老夫這樣垂垂老矣的老頭子，脖子都已經埋在土裏面的人，是不適合討論是否出戰的。不過老夫，卻也還是要說。」

程昱正色道：「先帝在世時，面對強橫的張綉，一方面是敢於一戰，另一方面是排布退路。因為戰爭，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更不是一次就能解決的事情。」

「戰爭，是長時間的廝殺。」

「一次的勝敗，不足以說明一場戰事，也不足以決斷一場戰事。」

「所以任何時候，都必須要排布後路。」

程昱緩緩道：「張繡的軍隊，已經是屯兵在遼東邊境，隨時可能殺來。如果我們能取勝，那麼曹魏不僅能保全，甚至有了反攻的機會。可如果落敗，一旦把全部的力量留在遼東和樂浪郡。一旦是落敗，便是把一切都賭了上去，便再無機會。」

「老夫年邁了，沒了年輕人的年輕氣盛，所以考慮事情，難免瞻前顧後。」

「請陛下海涵。」

「只是老夫並不認為，排布了後路后，軍中將士，就沒了戰意。我曹魏兒郎，任何時候，任何境地，都是敢於一戰，都是敢於拼殺的。」

程昱雙手合攏，鄭重道：「老臣肺腑之言，請陛下裁斷。」

曹昂聽到后，皺起眉頭。

先前，郭嘉是建議排布後路，如今程昱也是一樣。曹昂甚至郭嘉、程昱的秉性，不論是郭嘉，亦或是程昱，那都是魏國的定國柱石，都是一心為大魏國着想的。

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這樣的人，提及排布後路的建議，也是為了大魏國着想。

原本曹昂聽到曹丕、曹植等人的話，內心是熱血沸騰，準備要一戰。可是，聽完了程昱的話后，一腔熱血漸漸冷卻下來，眼中卻是多了思索神色。

他倒是有些傾向於程昱了。

後路是應該排布的。

兵法上說，為將者未慮勝，先慮敗，故可百戰不殆矣。尤其曹昂和張繡的開戰，實力本就是不對等的，在這樣的一個前提下，不考慮退路，那便是自己斷了自己的後路，更是自己找死。

曹彰聽到了程昱的話，卻是不為所動，朗聲道：「仲德公，你所言，我自是知悉。但是，與其苟延殘喘，與其狼狽逃竄，不如傾力一戰。要戰，就戰得轟轟烈烈；要死，就死得壯烈。我曹彰，寧願死戰，也不願意苟活。」

程昱道：「彰公子的話，太過於極端了。如果昔年的漢高祖劉邦，便是如彰公子這般，傾力和項羽一戰，一戰落敗后自殺，那麼也就沒有大漢數百年的江山了。因為劉邦能屢敗屢戰，能不斷忍辱負重，才能最終翻盤，扭轉局勢。」

「這樣的道理，多不勝數。」

「古往今來多得很。」

「甚至於說越王勾踐，如果是一戰落敗，就自殺身亡，而不是忍辱負重，焉能有後來的報仇雪恨，覆滅吳國，誅殺夫差報仇。」

程昱語氣略顯嚴厲，道：「忍辱負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死其實很容易，活着卻不容易。我大魏國立國至今，已經有這麼多年，不能輕易走極端。只要有一線的機會，都不能放棄。」

「要爭取一線的機會。」

「和張綉一戰，是爭取存活的一線生機。」

「排布後路，也是爭取大魏國存活的一線生機。」

「一切都是為了活下來。」

程昱眼神銳利，繼續道：「尤其戰死的人是英雄，很容易選擇。可實際上，生存下來的人更不容易。彰公子，請你三思。」

曹彰聽得面頰抽搐。

他倒是想要一戰的，沒想到程昱洋洋洒洒一番話，駁斥得他無法反駁。

「仲德公所言甚是！」

曹彰聽到后，也不再堅持，便說道：「既如此，就按照仲德公的辦。這一次和張綉開戰，還是先排布後路，安排人退往倭州，不過我要留下來，和張綉一戰。」

倭州，其實就是倭國。

在曹昂發兵奪取了倭國后，便已經更改名字，直接改成了倭州。尤其這些年，曹昂安排的人，不斷開發倭國，也發現了不少的資源。尤其是倭國原本的本土實力不強，曹昂派遣的人治理起來，也是相對容易。

並沒有太過於好費力氣。

掐是如此，曹昂在倭州方面，實力其實很是不弱。

程昱聽到曹彰的話，捋著頜下鬍鬚，臉上露出滿意神情。如今的曹彰，在軍中的威望頗高。一旦曹彰執意堅持死戰，對大魏國來說很危險。如今曹彰改變了注意，那麼，軍心才不會動蕩。

曹昂見狀后，又看向了其餘請戰的曹氏子弟，眾人見曹彰都改變了主意，尤其程昱的一番話，的確是有道理，所以原本一個個請戰的，全都是改變了主意，不再堅持阻斷後路的事情，都認為可以先排布後路，但是每一個曹氏子弟，卻都表示要留下來死戰，沒有人願意退走。

曹昂定下的撤退，最終是曹昂的兒子，也就是大魏國的太子率領一部分先一步撤離。

這等於是保全國祚。

一切定下后，曹昂心中鬆了一口氣，他如今是準備再戰，要準備會一會張綉。

「報！」

就在此時，大殿外有士兵進入。

士兵恭敬向曹昂行禮后，遞上了一封書信，這是哨探最新傳回的。

曹昂接過書信，拆開后快速的瀏覽，當他看完了書信，臉上的神情頗為肅然，便吩咐道：「仲德公，張綉暫時沒有出兵，但已經採取了行動。」

說完后，曹昂把書信遞給了程昱。

等程昱看完后，面色更是肅然，而程昱又把書信遞給荀彧，讓眾人一一瀏覽。

待所有人看完，全都是表情凝重。

情況很不樂觀。

書信上提及的消息，便是張綉進行了經濟封鎖，嚴禁大秦的商人，運送物資進入遼東。這樣一來，便導致了遼東方面，物資不可能再如之前那麼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