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論英雄

「哈哈哈……」

曹操聽到張繡的話，卻是張開了大口，捋須大笑了起來。

眼中，儘是嘲諷神色。

臉上，儘是不屑神情。

張綉聽到曹操的笑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曹操，神情不變。恰是張繡的一動不動，完全不配合，曹操笑聲停下，突然覺得很糟心。

張綉不按常理出牌。

在他大笑的情況下，張綉應該詢問他為什麼發笑，然後曹操順勢往下說。

這才合情合理。

曹操尷尬的笑完，話鋒一轉，便說道：「張綉，如果你在八十步外射箭，只要有典韋在，別說八十步，就算是六十步，你也難以殺我。」

「至於一丈之內，你要殺本官，更是無稽之談。區區甘寧，不是典韋一合之敵。更何況，你一出手，典韋就會阻攔，本官足以從容脫身。」

「要殺我，不可能！」

曹操擲地有聲道：「你的話，誇張成分太多，這般恐嚇，其實無濟於事。」

張綉道：「難得曹公這般聰明，我的這點小伎倆，都被你識破了。」

曹操卻覺得不對勁。

張繡的誇讚，雖說是稱讚他聰明，可是語氣卻彷彿是大人誇三歲的小孩一般。就像他在家中的時候，時常摸著小兒子的腦袋，誇讚一番。

也是同樣的語氣和口吻。

曹操不再談這一個話題，話鋒再轉，又說道：「此前你撤出魯山，便一直撤退，不斷的兜圈子。如今奪回魯陽縣，便原地駐紮，莫非是認為得了魯陽縣，就有了抵擋的底氣。」

張綉整了整皺起的甲胄，不急不躁道：「曹公啊，我不是得了魯陽縣，才有了抵擋你的勇氣。不論你來南陽郡之前，還是你來南陽郡之後，都有抵擋你的勇氣和魄力。」

「之所以繞圈子，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

「以便於拿下魯陽縣。」

張綉說道：「你現在坐下來，和我東拉西扯，說這些，說那些，不就是得到曹純取勝的消息，知道你的人，擊敗了我襲擊你糧草的奇兵，想要炫耀一番嗎？」

曹操道：「你的確聰明，竟然猜出本官的想法。唉，人老了，就少了年輕時候的容人之量。都說老小孩，老小孩，本官年近半百，上了年紀，這都是正常的。」

他就是要炫耀。

就是要讓張綉心塞。

張綉不以為意，淡淡說道：「曹公，勝敗乃兵家常事，不過是敗了一陣，沒什麼大不了的。雖說我麾下的人，襲擊你的糧倉失敗。但他失敗歸失敗，我已經做出了彌補之策。」

曹操道：「怎麼彌補的？」

張綉回答道：「我安排暗樁，徑自往許都去。他們抵達后，會宣傳曹公損兵折將的消息。想想，曹公麾下的大將于禁被擒，連侄子曹安民都淪為俘虜，更損失萬餘精兵，這一消息在許都傳開后，會是什麼情況呢？」

曹操心頭咯噔一下。

好狠毒的張綉，竟然使用這樣的手段。他清楚消息在後方傳開，朝堂上必定會引發大動蕩，這簡直掐住他的七寸。

張綉見曹操面色變化，心頭笑了起來。

剛才的話，是詐唬曹操的。

張綉在南陽郡立足的時間不長，且一直忙着手中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實力安插暗樁到許都去。

可這不妨礙張綉嚇唬曹操，他見到曹操的模樣，知道曹操相信了。

當然張綉也不擔心穿幫。

如果曹操現在撤離，對張綉來說沒有任何的影響，等曹操回去后發現沒消息，那已經晚了。

如果曹操兵敗退回許都，就算他沒有安排人去宣傳，許都的輿論也會發酵的。

無論如何，對張綉都有利。

張綉繼續道：「世人眼中的曹公，奉天子以令諸侯，權勢極大，隻手遮天。可在我看來，天子在手，便是一柄雙刃劍，有好處自然也有壞處。」

「相比曹公現在，已經深刻體會到天子立足許都后，開始要奪權，要掣肘你的難處了吧？」

「這不是什麼好滋味！」

「如果曹公在外征戰，連戰連勝，橫掃四方。那麼天子對曹公，自然是沒辦法的。如果你敗了，吃了大虧，天子就會藉機插手。」

「曹公啊，後方謠言一起，你還能穩住嗎？或者說，你後方坐鎮的人，能擋得住天子的攻勢嗎？」

張綉侃侃而談。

話語平靜，卻透出鋒銳的鋒芒。

一句話，波瀾驟生。

曹操面色一變再變，此刻他眼前的張綉，就像是面對一頭老狐狸。

完全抓住了他的命脈。

曹操也不是三歲頑童，不是容易對付的人，他深深吸了口氣，很快調整好心態。他不可能承認和天子不睦的情況，說道：「陛下聖明，豈會掣肘我？張綉，你想得太多了。」

張綉道：「是否屬實，曹公心中自知。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知曉。曹公身為司空，人在高位，大權獨攬，表面上風光，個中的心酸和無奈，唯有你自己能體會到的。」

曹操聽到張繡的話，心中有些感慨。

張綉懂他！

的確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外人眼中的他，是朝廷司空，殊不知，卻有無數的掣肘和暗箭。

他很不容易。

曹操對張綉此前的做法有憤怒，但那是立場所致。如果張綉願意歸順，那麼，曹操也樂於接受的，也願意化解干戈。

畢竟張綉有才華！

曹操起了愛才的心思，想招攬張綉，鄭重說道：「張綉，你有才華，也有能力。區區南陽之地，無法滿足你。只要你歸順本官，朝中官職，任你挑選，如何？」

「哈哈哈……」

張綉大笑了起來。

曹操沉聲道：「怎麼，你不相信本官的話？」

張綉能感受到曹操的真誠。

對曹操的心胸和諾言，他絲毫不懷疑。他也敬佩曹操，但他和曹氏有仇恨，更對曹丕有殺意，他不可能降曹。

這一世，張綉不會再追隨誰。

靠山，山會倒。

唯有靠自己。

唯有自己強大起來，成為參天大樹，才算是真正的立足。

張綉眼神銳利，豪邁道：「曹公，你說朝中的官職，任我挑選。那麼，我要你的司空一職，你能給得起嗎？」

曹操眼中瞳孔一縮。

他聽到張繡的這番話，便洞悉了張繡的志向，這不是個甘於人下的人。

張綉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必定會逐鹿天下。

這是曹操的判定。

曹操通過和張繡的一番話，知道了張繡的態度，招攬張繡的心思，也徹底收起來，他站起身，沉聲道：「即如此，你我便只能是敵人。」

張綉跟着起身，擲地有聲道：「縱然為敵，那又如何？我張綉頂天立地，不懼任何人。男兒來這世間走一遭，當轟轟烈烈。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好，好一個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曹操眼中精光閃爍，他大袖一拂，道：「張綉，你很不錯。雖然年輕，但當得起英雄二字。當今這天下，放眼所望，儘是庸碌之輩。天下英雄，唯操和你二人而已。」

張綉道：「曹公謬讚了！」

「準備一戰吧！」

曹操轉身便離開，徑直回到了自己的軍陣中。

張綉也是直接返回，他對於曹操，既有曾經內心的怨恨，但也有對曹操的欽佩。

這是極為複雜的情緒。

只是，還得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