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舌戰

曹操看到被帶出來的曹安民，眼神變色異常凌厲。

這一刻，曹操也覺得為難。

他很清楚這是張綉故意為之，是故意要讓他抉擇，讓他決定曹安民的生死。在曹操的內心，他自是希望曹安民活下來的。

這是他的侄子。

是他的親人！

可如果要讓曹安民活下來，意味着曹操必須放棄攻打張繡的打算。曹操攻取南陽郡疆土的打算，也就徹底失敗。

進或退，曹操都難。

一旁的曹昂，已經是雙目通紅，握緊了拳頭。

他印象中的曹安民，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俊逸儒雅，自信從容。可眼前的曹安民，神情萎頓，已經是奄奄一息，渾身更佈滿了鮮血。

那鮮血乾涸后，顏色變得暗紅。

看上去觸目驚心。

「張綉，你該死啊！」

曹昂歇斯底里的嘶吼，他眼中充斥着殺意，恨不得殺了張綉，然後救回曹安民，再為曹安民治療傷勢，報仇雪恨。

張綉聽到了曹昂的聲音。

其他人不認識曹昂，但張綉認識。

張綉冷冷一笑，不屑道：「曹昂，你真是幼稚，更是天真，還讓人瞧不起。你帶着軍隊殺入南陽郡，入侵本官的轄區。」

「這是誰先發難？」

「是你曹氏！」

「如果不是你曹昂，帶着軍隊攻打南陽郡，會遭到埋伏嗎？不會！曹安民會落入本官的手中嗎？也不會！」

「這一切，是你們咎由自取，是你們罪有應得的。」

張綉言辭犀利，繼續說道：「至於曹安民境況凄慘，那怪得了誰呢？換一個角度想想，換做是我張綉，落在你們的手中，寧死不降，恐怕我的處境，不比曹安民好到哪裏去。」

「你曹昂，沒有指責本官的立場。」

「這戰場上，不是你殺我，就是我殺你。戰場殘酷，人人皆知。既然到了戰場上，就收起那可憐的自尊心，別做出慈悲仁心的噁心樣子。」

「你要戰，我張綉應下。」

張綉擲地有聲道：「但是，別一副假惺惺的模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有什麼錯。要怪，就怪你自己技不如人。」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

卻也鞭辟入裏。

張繡的這一番話粗糙，但道理不糙。上戰場的人，既然是要廝殺，那就是把腦袋掛在腰間，隨時要做好被殺的準備。

殺人者，人恆殺之！

戰場上的廝殺，便是如此。

曹昂被張綉說得一愣一愣的，也是啞口無言。轉瞬間，曹昂也是回過神來，咬牙道：「張綉，我不管你如何說如何做，但你如此對待安民，我和你勢不兩立。」

「勢不兩立？」

張綉嘲諷一笑，不屑道：「你說話的樣子，真像是一個智障。你的意思是，我不這麼對待曹安民，關係能緩和嗎？或者說，我們現在的關係就很好嗎？」

曹昂啞然，無言以對。

張綉聽到曹昂的話，怒氣上涌，拿出馬鞭。那大拇指粗的鞭子，在空中一抖，便狠狠的朝曹安民身上抽去。

「啪！」

馬鞭落下，抽打在曹安民身上。

「啊！」

凄厲慘叫聲，自曹安民的口中傳出。他的身體，在這一刻更是秫秫發抖，整個人無比的凄慘。他剛才昏昏沉沉的，眼下挨了張綉一鞭子，才清醒過來。

這一幕，落在曹昂眼中，他心如刀割。

他內心無比憤怒。

然而，又無比的自責。

都怪他！

都怪他輕敵冒進。

如果不是他輕敵，不至於會發生眼下的情況。

曹操跨坐在馬背上，看到這一幕，也皺起眉頭，手死死的攥緊馬韁。他看向張繡的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凌厲。

這一刻，他感到了棘手。

曾經，他的確不把張綉放在眼中，認為要解決張綉，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他現在開始正視張綉。

這個人不簡單。

曹安民眼中的視線，也是變得清晰起來。火辣辣的疼痛，令他精神清醒了許多。他目光落在曹操和曹昂身上，朗聲道：「主公、公子，不要管我，不要顧忌我。殺，殺了張綉！」

他歇斯底里的咆哮。

他竭力的嘶吼，臉上神情無比的堅定。

他不怕死！

作為一個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已經習慣了廝殺的人，他早就不懼生死。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存在，成為曹操攻打張繡的障礙，不希望自己成為整個曹軍的累贅。

張綉聽到曹安民的話，也讚許曹安民的膽魄。

是個英雄！

是個漢子！

可惜，生不逢時。

張綉嘖嘖兩聲，繼續道：「曹昂，聽到曹安民的話了嗎？這就是你的兄弟，為了你的性命，甘願為你斷後，以保護你安全的撤離。他，可敬可配。而你曹昂，懦夫一個。」

張綉現在，是針對曹昂。

曹昂還年輕，經驗不足，閱歷不足，心性極容易受到影響。

似曹操這樣歷經半生的人，早已經見慣生死，歷經了無數的大風大浪，即使內心不舍，也不可能因為曹安民，就放棄軍隊的行動。就算張綉嘴巴說破天，也影響不到曹操。

這是老狐狸。

可曹昂不同。

曹昂這樣初出茅廬的人，受到刺激后，心性極容易受到影響。即使曹昂數次征戰沙場，但曹昂在以往，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沒有遇到過慘烈的戰事。

一旦曹昂深陷其中，就極可能成為心魔，影響到曹昂以後的為人處事。

這是張繡的目的。

曹操看到曹昂的神情，明白張繡的意圖，頓時呵斥道：「昂兒，不可受張繡的影響。戰場上出現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

曹昂凄然一笑。

他望着被捆縛著的曹昂，神情無比的痛苦。

曹操看在眼中，心中嘆息一聲。

他的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太過於重情。身為一個主君，重情是壞事情。

君王，大多無情。

一旦有情，就很容易受到羈絆，無法放手施為。

曹操眼眸森冷，漸漸恢復了冷靜，道：「張綉，你說了一大通話，說完了嗎？你要殺曹安民，本官難以插手，也管不了。本官告訴你，只要你殺了安民，我曹操和你勢不兩立。這輩子，就算是你張綉上天下地，我曹操都不會放過你。」

「哈哈哈……」

張綉聞言，大笑起來。

笑聲中，儘是嘲諷。

張綉下頜上揚，語氣桀驁，說道：「曹公啊曹公，你的這番話，太沒有水準了，有失水平。你放狠話威脅我，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準備進攻了嗎？」

「你意圖不顧曹安民的性命，發起進攻，所以開口威脅。」

「你的這番話，無非是摘掉自己的責任，把曹安民的生死，擱在我的手中。你威脅了我，那麼我再殺了曹安民，就是我的責任，你就沒有責任了。」

「對吧，這是你的意圖。」

「你曹操，就可以下令進攻，不再管曹安民的生死。」

張綉不屑道：「我張綉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這樣推卸責任的人。你曹操縱橫半生，殺伐果斷，縱然是梟雄，也是真性情。」

「你要不顧曹安民的性命，可以直接進攻，何必多此一舉呢？」

「誰說曹安民的性命，系在我的手中。」

「只要你曹操撤軍，我便保證，不殺曹安民，還可以調遣醫師，立刻診治曹安民的傷，讓他不至於整日整夜的疼痛。」

張綉道：「不要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這樣做，很不好。你要不顧曹安民的性命，直接進攻就是，我張綉接下，但不要把曹安民的死，推卸在我的身上。」

曹操聞言，眉頭皺起。

他眼中更掠過一抹忌憚和震驚，張繡的確厲害，一眼就看穿了他內心的想法，還赤－裸－裸－的說出來。

曹操剛才的話，是推卸責任。

他想要把責任擱在張繡的身上，然後準備強攻。

他不可能因為曹安民一個人，就不顧大軍。所以，有了曹操的一番話。沒想到，他剛一開口，張綉直接懟了回來。

一時間，曹操反倒是兩難。

怎麼辦？

曹操快速的開動腦筋，思考着打破這一僵局的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