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行刑
第438章行刑
那車夫急忙從車上下來，快步跑過來，伸手從周桂蘭的懷裏將那孩子抱了出來，扛在肩膀上，朝着馬車走去。
將那孩子塞進了馬車裏，轉頭，就見小嬋已經一手一個將孩子抱着過來了，他又趕緊去接了，放進馬車裏。
馬車裏有大聲哭，也要哀嚎。
周桂蘭站在原地，看着越來越遠的隊伍，心中突然就明白了什麼。
或許，這個世道是該變一變了。
一次，兩次，都是如此，她看到的，就是一個家庭的破裂，那她看不到的呢？
洪水、打仗、地龍翻身，沒有一樣，是朝廷做了處理的。
都是到最後，演變成戰爭。
她不過離開了山溝溝一年，就見識了這麼多東西，那徐常林，又見過多少？
而那已經戰死的龍將軍，守着的究竟是什麼？
周桂蘭突然懂了徐常林，懂他的想法，懂他的反抗。或許，只有將那些蛀蟲全部除去了，這日子才能好，哪怕有天災，至少能避免人禍。
她轉頭，看向身後的馬車，那車裏除了衛夫人的哭聲，還有一個孩子的追問，還有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的無措……
她深吸了口氣，上了馬車，就見兩個小的孩子一個抱着衛夫人，另外一個抱着他大哥。
「回護國公府吧。」周桂蘭吩咐。
馬車動起來時，衛夫人並沒有絲毫的反抗，直到到了學院，周桂蘭將他們都扶著下了馬車，衛夫人緊緊抱着懷裏的孩子，腳在落地的一瞬間好似又崴了一下。
讓衛夫人一個人待在屋子裏，周桂蘭又送了三個孩子去上課。
她自個兒就在學院裏來回走動着，注意力一直沒有離開衛夫人那間屋子。
她知道，這個時候衛夫人不想看到任何人，給她空間，才是最好的。
時間一點點推進，眼看着要到午時了，周桂蘭走到門邊，將耳朵貼在門上，卻發現裏面安安靜靜的。
她忍不住抬手敲了敲門，沒人應，她抬手，將門推開，見衛夫人就靜靜躺在床上，雙眼緊閉。
心中一驚，她快步走了過去，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手指感覺還有鼻息，她才偷偷鬆了口氣。
這會兒周桂蘭也不敢再離開了，坐在她的床邊，抬頭看着外頭的天色。
這個時候，差不多要行刑了……
這個念頭剛一起來，就聽到外面一陣喧鬧。她趕忙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順手將門給關了起來，就見孟江急得走來走去的。
而她旁邊的老先生一個個全是愁眉苦臉的。
「怎麼了？」
孟江見是周桂蘭，快步迎了過來，着急道：「桂蘭姨，不得了了，衛元跑了！」
衛元，衛如大兒子，八歲。
「你們先去吃午飯吧，這事兒交給我了。」周桂蘭交代完，便讓旁邊的小嬋留下來守着衛夫人，她自己坐上馬車，讓車夫往刑場的方向趕去。
小孩子的速度肯定是沒馬車快的，周桂蘭將車帘子整個都撩了起來，一路張望，想找到那個孩子。
可惜，直到刑場，都沒找見。
她下了馬車，在看戲的人群里四處尋找。
枱子上跪着的衛如垂著眸子，聽着站着的人一句句念着他的罪行，始終沒反應。
周桂蘭跑到前面，跑到站在前面的白逸軒身邊，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跟他說了這事兒，白逸軒臉色也變了，打發了身邊的小廝去找。
這兒的人實在多，一個孩子若是有意躲着他們，他們根本就看不見。
太陽越發毒辣，周桂蘭的額頭全是汗，她一遍遍在人群里尋找著，有人已經不耐煩了，就罵她兩句，周桂蘭也不理會。
「時辰到，行刑！」
隨着聲音落下，周桂蘭轉頭，正對上枱子上的衛如的眼睛。
不敢置信，恐懼，甚至還有心疼。
周桂蘭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隔着兩排的人那個小小的身影。
她努力往那邊兒擠去，想去捂著那孩子的雙眼。
可身邊的人已經不耐煩了：「別擠了！都看不見了！」
說着，一把推開周桂蘭，其他人立刻往這邊兒挪動，將周桂蘭給擋在了後面。
周桂蘭努力向前，卻已經來不及了。
手起刀落，一聲可怕的骨頭斷裂在耳邊響起，她再開過去，只能看到噴涌的血，在半空灑下一片紅。
她愣愣低頭，就見不遠處那個小小的身影在顫抖。
她跟發了瘋一般，已經顧不得其他人，奮力擠到前面，將瑟瑟發抖的孩子抱在懷裏。
伸手遮住那孩子的眼睛，手掌能感受到那孩子眨眼時睫毛掃過手心的癢。
「別看……」
她的聲音沙啞，這話出口，卻不知那孩子有沒有聽見。
旁邊的人吵吵嚷嚷：「你踩到我的腳了！」
「那還不是別人擠我的？」
「是這個婆娘擠我的！」
「你給我賠錢！我要去看大夫！」
周桂蘭收緊了胳膊，用盡自個兒力氣抱住懷裏的孩子，可那孩子身子卻一直抖得厲害，並沒有被她安撫到。
熱鬧看完了，人潮慢慢退去，衙役們也消失了，白逸軒收拾完了屍首，才走過來，蹲下，「走吧？」
「你抱着他吧，我的腳麻了。」周桂蘭說着，鬆開了手。
白逸軒眉頭緊鎖，雙眼緊緊盯着周桂蘭。
剛剛的聲音，太過沙啞，竟是讓他覺得她格外遙遠。
回過神，再去看那孩子，就發現他還是直愣愣的。
伸手，放在孩子的腋下，將他整個抱了起來。那孩子就這麼任由他抱着。
周桂蘭站起身，腿麻得有些站不住。
她狠狠錘了自個兒的腿幾下，那股子麻勁兒才慢慢退了。
白逸軒抱着孩子一步步往周桂蘭的馬車走去，周桂蘭跟在他身後，一瘸一拐的。
坐進馬車，白逸軒站在下面，猶豫半晌，才道：「你們先回去，路上小心些。」
周桂蘭忍不住鑽進了孩子的手，對着白逸軒點了點頭。
衛如的屍首還沒收回去，白逸軒必須去盯着。
馬車動起來，那孩子突然從位子上爬起來，跪在上面，撩開帘子看向後頭。
周桂蘭拍了拍他的背，張了張嘴，到底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