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另有其人

第四十七章 另有其人

顧念親情和友誼,很多時候白中元可以適度縱容秦時雨,當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也同樣不會放開絲毫的口子。

望着消失在門外的背影,秦時雨委屈的想哭:「琳姐,師傅怎麼能這樣?在他眼裏,我就這麼靠不住嗎?」

關於兩人之間的種種,許琳是心知肚明的,強忍着不笑出聲,出言安撫著:「剛剛方隊的電話你也聽到了,周然的養父留下一座衣冠冢不知所蹤,表明當年蘇漢的犧牲很可能也存在有待查明的隱情,這意味着什麼無需多說了吧?」

秦時雨生性單純,弊端是容易被有心人利用,優點也同樣突出,很容易便能將注意力集中起來:「意味着當年的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而因為跨時太久,文物案已經把兩代人全部牽扯了進來。」

「一語中的。」許琳略有激動的點點頭,「如果蘇漢的死也是個局的話,當年的案件背後絕對藏着驚天的陰謀,對吧?」

「對。」秦時雨眼眶中的淚水不知何時已經幹了,整張臉上都是疑問之色,「琳姐,這就是師傅的擔心嗎?」

「是的。」許琳耐心解釋道,「從咱們來到這裏之後,中元已經先後把盤仲梁和曲國慶挖了出來,剛才更是直言馬上要動的人是盤星虎,在案情出現如此之大的進展下,是不是更應該謹慎、謹慎、再謹慎?」

「嗯,師傅這樣想、這樣做都是對的,可他也不能把矛頭轉向我啊?」秦時雨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那是矛頭嗎,那是工作,是極為重要的信任。」許琳引導著,「他把曲國慶的手機交給了你,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手機……」

看看手裏的電話,秦時雨微微愣神,少許回過神來,臉上綻放出振奮的神采:「現在我明白了,師傅對我是絕對信任的,可同時有擔心我會感情用事,尤其是對蘇浩心軟,所以才會讓你監督我。」

「那如果蘇浩真的聯繫上了你,你會怎麼做?」

「師傅經常跟我說,要公私分明。在不違法的情況下,我可以適當保護蘇浩,但如果他真的犯罪了,我絕不會心軟。」說着,秦時雨舉起了手機,「不僅是因為師傅的信任,還因為我是一名警察。」

「那如果蘇浩……」試探的話說到一半兒,許琳還是咽了回去,有些東西說的太透,只會給秦時雨帶去傷害。

「琳姐,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秦時雨笑笑,拉着許琳坐了下來,「師傅總是說我單純,可是我不笨。現在就咱們兩個,我向你透個底。其實早在偵破邱宇墨犯下的連環案時,我就已經在思考一個問題了。」

「思考蘇浩涉案?」

「嗯。」

深深點頭,秦時雨握住了許琳的手:「我知道自己不該喜歡上他,可琳姐你也知道,感情從來都不是可控的。我好幾次請求師傅暫時放過蘇浩,一來是藏着點兒私心,二來是我想查明他到底在幹什麼。同時我也知道,師傅之所以答應,並不是給我面子,也不是顧念三人一起長大的親情和友誼,而是他十分清楚一點,儘管蘇浩頻頻出現在犯罪的邊緣,卻找不到任何直接性、確鑿性的證據。」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跟中元說清楚?」許琳倍覺遺憾,有些事情早點兒說開哪裏會有今天的誤會。

「說了有用嗎?」秦時雨苦笑,「就像102倉庫案發後,我說蘇浩跟我在賓館,師傅會相信嗎,你們會相信嗎?」

許琳略吃一驚,關於這件事他們都反覆揣度過,甚至悄悄去賓館拿到了監控。饒是如此,他們對秦時雨依舊是有所懷疑的。如今看來,白中元也好,自己和周然也罷,在有關蘇浩的事情上,從來就沒有公正公平的看待過、接受過。若是將自己換做秦時雨,不知會作何感想,只能是悲痛和心酸吧?

「對不起。」這聲歉意,是發自許琳肺腑的。

「不怪你們。」秦時雨搖頭,「這個世界上從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想要佔有某樣東西,那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就拿蘇浩來說,他不僅有前科,還是嫌疑目標,我憑什麼要求你們像我一樣接受他?」

「謝謝你的理解。」直到此時,許琳才知道秦時雨這半年來過的何等辛苦,「小雨,那你最後查出了什麼嗎?」

「查到了些,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蘇浩的確涉案了。」眼睛瞟向窗外,秦時雨聲音壓得低了些,「其實,這也是我們去賓館的原因。」

「你,你什麼意思?」許琳臉色一變,心底騰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

秦時雨沒有回頭,目光變得迷離起來:「確切的說是我們,從那晚才算是開始真正走到了一起。」

「你……」

許琳站起什麼,硬生生把秦時雨的肩膀扳正,這才語無倫次的說道:「小雨,你,你是想幫他留個……」

「是的琳姐,我想幫他留個孩子。」嘴角上揚,秦時雨無聲的笑着,目光柔和堅定,「我不知道蘇浩涉案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師傅究竟掌握了多少有關他的犯罪證據,我只知道那麼多起案件,但凡有一起跟他產生了直接的關係,後果都是無法承受的。我愛他,我想為他做件事,一件需要用盡餘生的事。」

許琳的淚水滑落,輕輕將秦時雨攬進了懷裏,「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有了孩子,一旦蘇浩涉案的事情被坐實,你們都會受到連累?」

「我不怕。」秦時雨輕輕搖頭,「我是有點兒傻,尤其是在感情上,可我沒有那麼笨,不管因為蘇浩我向師傅求過多少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做出過任何違法、違紀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包庇過他什麼。」

「我相信。」許琳輕輕拍打着秦時雨的後背,「調來支隊的第一天,中元就着重跟我說起過你。」

「師傅說我什麼?」秦時雨很享受這樣的安撫。

「他說,工作中你是他的徒弟,生活中你是他的妹妹。你生性單純,總是以最大的善意看待這個世界個每個人。他還說,這個世界任何人都可能會犯罪,只有你不會。萬一哪天卷進了案子,也一定是受到善念驅使。」

「我哪有師傅說的那麼好。」

「你有。」撫摸著秦時雨的頭,許琳將目光望向了外面孤零零的周然,「這世上所有的「笨女人」,都是善良的,都是美麗的,都是值得頌揚的。正是有了這些笨女人,世界才會變得如此美好。」

「琳姐,孩子出生以後,你做他的乾媽吧?」

「好啊,把周然也算上。」

一股山風吹過,驚擾了涼亭中的周然,她回神緩緩轉身,目光望向了窗戶這裏,掛着淚痕的臉上,綻放一抹笑容。那是釋然、也是灑脫、更是對未來的憧憬和期盼,如同初春的暖陽那般和煦。

……

人多力量大,當白中元急匆匆趕到茶山的時候,那兩間木製的老屋已經被拆除。墓坑已經挖好,封棺工作已經準備就緒。

「棺材的一頭一尾,需要在下坑之前砸入兩根長釘,我一根,白隊一根,如何?」盤星虎踩着泥濘走到了棺首。

「我沒意見。」白中元點頭,從一人手中接過了鎚子,伴隨着咣咣的聲音響起,棺材的最後一絲縫隙閉合。

「入坑吧。」

村民都是被盤星虎硬拉來的,因此都顯得有些不情願,好在盤星虎在村寨的威望很高,倒也能夠把控住局面。

下葬、埋土、堆墳……

一切都妥當之後,盤星虎又叫眾人對老屋拆下的木板進行了勻稱切割,隨後將新墳給圈了起來。

「這有什麼講究嗎?」白中元問。

「沒有。」盤星虎搖頭,「我是按照兩間老屋面積圈的,以後還是洪崖的家,也給村寨的人們提個醒,沒事兒少往這裏溜達。洪崖瘋瘋癲癲了這麼多年,得罪了不少人,這也是對他陰宅的保護,免得有人來搞破壞。」

「有心了。」

「不管怎麼說,都是一個村寨的人,他縱有萬般不對,那份兒鄉情還是要顧念的。」盤星虎說完,示意村寨的人都回去。

當眾人散去之後,白中元朝着四周看了看,還有六七個人留了下來。這幾人看起來都很精幹,從沈樹悄悄打出的手勢中能明白,都是盤哲去鎮裏帶回來的人,而且不屬於派出所,全部來自於縣城刑警大隊。

心裏有底之後,白中元示意沈樹過來:「一起祭拜下吧,不管身份如何,怎麼都算是咱們的長輩。」

「應該的。」

兩人把該做的做完之後,白中元又對盤星虎說道:「虎爺,你也來跟洪崖念叨兩句,權當是念想了。」

「不必了。」盤星虎擺手,「活着的時候凈是禍害村寨了,死了該去哪兒就去哪兒,有的人不經念叨。」

「不說宗族,鄉里鄉親的還是拜拜好。」沈樹也說。

「要拜你們拜,我不拜。」盤星虎還挺倔。

「虎爺,今天您還真就得拜。」白中元寸步不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盤星虎皺眉,「雖然你們是警察,但這事兒怕是管不著吧?」

「巧了,這事兒還真管得着。」沈樹挪步,示意盤星虎過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人都死了,討個公道不過分吧?」白中元朝着四周點頭,那幾人開始湊過來。

見此,盤星虎臉色一變,而後哈哈笑道:「開個玩笑,我剛才說過,鄉情還是要顧念的,那就讓我送洪崖上路吧。」

「您這是承認了?」沈樹突然說道。

「承認什麼?」

「承認是你把洪崖送上路的?」沈樹不疾不徐,「不對,準確的說,洪崖是被你逼迫而死的,對吧?」

「放屁。」盤星虎勃然大怒,「沈隊長,你是警察,也是阿哲的朋友,所以我好心提醒一句,東西可以亂吃,話千萬不要亂說。你要看清楚,這裏是谷陵,不是你能亂扣帽子的地方,否則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出亂子?」

「嚇唬我?」沈樹又擺弄起了手槍。

「是您沈大隊長嚇唬我才對,這不就把槍掏出來了嗎?」

「虎爺,您這話就不對了。」白中元插嘴道,「我剛才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您話里話外可都有着威脅的成分。倒是沈隊,在遭到恐嚇后採取了自衛的措施,您可不能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啊。」

「白中元,你到底想幹什麼?」盤星虎面布含霜,冷哼道,「怎麼,一個盤仲梁不夠,還想打我的主意?」

「哦,對了,既然你說到了盤仲梁,那不妨告訴你件事。從現在開始,你不光見不到盤仲梁,就連曲國慶也別想再見。」

「你什麼意思?」盤星虎聽得一愣,而後語氣急促了些,「國慶,國慶他怎麼了,你們瞞着我做了什麼?」

「國慶,這稱呼還真是親切呢,想來你們關係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這麼簡單吧?」白中元繼續施壓。

「這很奇怪嗎?」盤星虎鎮定了下來,隨後笑笑道,「我不也始終叫你中元嗎,難道咱們的關係也不簡單?」

「虎爺,有句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您跟曲國慶時間久了,還真是學到了他幾分詭辯的本事,不過這沒用,該來的遲早會來。」說着,白中元指了指新墳,「就像洪崖一樣,到底是自然死亡還是他殺,總會弄清楚的。」

「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盤星虎說着轉身要離開,「村寨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懶得跟你們費口舌,先走一步。」

「事情不說清楚,您走不了。」沈樹點頭后,兩名便衣直接控制住了盤星虎,手機也直接拿了過來。

「辛苦你們一趟,現在去趟虎爺的家裏。」白中元示意另外兩人,「不要放過任何細節,所有可疑的地方都要重點照顧。」

「你們,你們這是知法犯法。」

「有這個,還算犯法嗎?」沈樹掏出早就準備好的搜查令展示了一下。

「有什麼話就明說吧。」盤星虎知道,再折騰下去吃虧的只能是自己,於是服了軟,「你們想知道什麼,我配合還不行嗎?」

「當然行。」白中元點點頭,「不過為了證明你有跟警方合作的誠意,我先問你一件事情。」

「你說。」

「你有沒有加害過洪崖?」

「沒有。」

「真沒有?」

「我發誓沒有,如果有的話天打雷劈。」

「要真能天打雷劈,還要我們這些警察做什麼?」白中元冷笑,「虎爺,很不幸,您並沒有合作的誠意。」

「……」

盤星虎不說話,眼珠子滴溜亂轉。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把那件寬口瓷器藏在哪兒了?」沈樹趁熱打鐵,不給任何喘息之機。

「瓷器,什麼瓷器?」

「還裝傻是嗎?」沈樹走到後面,抬腳踹在了盤星虎的膝窩處,使之跪在了洪崖的墳前:「洪崖的死是因為那件瓷器,在挖出盤仲梁之後,他卻死活不說瓷器的下落,能讓他如此顧慮的怕是只有你吧?」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盤星虎掙扎著要起身。

「這時候還能拽詞,看來您的心理素質不錯。」白中元走過去,直接按住了盤星虎的肩膀,「之前我一直在想,洪崖為什麼會瘋掉,你說是受到了雙重驚嚇,這聽似有理,實際上卻在故意往偏處帶。」

「當年的事情全村寨的人都知道,怎麼就偏了?」盤星虎起不來,只能咬牙做出回擊。

「最初我的確被你騙過了,可後來我才想明白一件事,如果洪崖能夠把那口黑鍋背實,那麼對誰最有利呢?」

「你想說對我?」

「沒錯,就是對你最有利。」白中元繼續道,「我們都知道,在宗族觀念強的地方,對於族人維護性往往都是非常強的,雖說洪崖與您不同姓,但根源上還是同宗同族,而且你們又都屬瑤家,自然應該相互照應。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當年神廟事件案發之後,洪崖非但沒有擺脫掉嫌疑,相反在無罪釋放之後還遭到村寨的誹謗和排擠,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既然犯了錯誤,那就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你口口聲聲說我加害了他,如果我真有那心思,會讓他留在村寨?」

「你說的符合常理,但不符合案情。」白中元向前一步,蹲了下來,「因為對於犯罪分子來說,把洪崖趕出村寨遠不如將其禁錮起來,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繼續背黑鍋,才能掩蓋隱藏於黑暗中的犯罪行動。」

「你放狗屁。」盤星虎噴著唾沫星子。

「只有狗才會放狗屁,也只有狗會反咬人一口。」白中元很冷靜,沒受到絲毫影響,「虎爺,你不妨反過頭想想,就算是再壞的人也不應該一個朋友都沒有吧?洪崖之所以落到這步田地,如果說沒有人暗中耍手段,怕是沒人會信吧?而在這個村寨里,具備這樣能力的人,也只有您虎爺了。」

「這是栽贓,這是陷害,這是濫用私行。」盤星虎繼續破口大罵,「我要去告發你們,放開我。」

「告發我們?」白中元起身拍拍盤星虎的肩膀,「您有所不知,現在想要檢舉必須得實名制,到時候你用哪個名字好呢?」

「你又他媽的在胡說什麼?」盤星虎有種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的憋屈感,不管自己怎麼出招,對方就是不接。

「胡說?」

白中元皺眉,而後猛地一拍額頭:「虎爺,您看巧了不是,除了盤星虎之外,我還真知道您另外一個名字。不,準確的說是外號。」

「外個屁,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像你們凈是陰損的手段。」

「您還有臉說陰損?」反唇相譏,白中元直接捏住了盤星虎的腮幫子,強令他抬頭對視。

「這個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比您更陰損呢,「屠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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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罪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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