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一路走好

越靠近歐陽藍的家，就越變得猶豫忐忑和惶恐，楊子明害怕看到悲傷的一切，害怕面對心碎的聲音。但終究還是要面對，他繼續向前，看到了搭建起來的帳篷，聽到了葬禮進行的哀樂，一切都回歸了現實。

楊子明看到歐陽藍家的院子裏擠滿了人，他們的臉上，全都帶着濃濃的哀傷。幾張熟悉的臉龐，歐陽藍的爸媽、歐陽紫、劉辰、祁東斯……這一切都在告訴楊子明，歐陽藍真的走了。

楊子明不知道是怎麼穿過人群來到大堂的，當他看到堂上掛着的歐陽藍的照片，那凝固的笑容隱藏在縷縷香煙之中，變得好模糊好遙遠。

這一次，他沒有哭泣，他表情木然，神情哀傷，機械式地給歐陽藍上了一炷香，重重地磕了幾下頭，然後如大家一樣站到了一旁。

他不敢看歐陽藍的遺體，但目光卻仍不自覺地瞥了過去，他看到了歐陽藍消瘦的面孔，安詳的閉着眼，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原以為哭幹了的淚水，再一次在體內洶湧的情緒翻滾下，不受控制地爆發了出來。

楊子明就站在祁東斯的邊上，他冷冷地對祁東斯說了句：「出來一下。」

祁東斯從楊子明眼中看出了憤怒和悲傷，但仍跟了出去，陳子強和馮俊也想要出去，被劉辰伸手攔了下來。

祁東斯跟着楊子明穿過人群，走過小道，來到了後山的一條小溪，楊子明停下腳步，祁東斯也停了下來。

還沒等祁東斯開口，楊子明轉過來就重重地一拳砸在了祁東斯的臉上，楊子明比祁東斯還高2公分，身高體壯，這一拳讓毫無準備的祁東斯直接摔倒在了小溪里，狼狽地趴在了水裏。

冰冷的溪水刺激下，祁東斯清醒了一些，他伸手捋了下自己的頭髮，等待着楊子明開口。

「祁東斯，你是怎麼照顧小藍的，啊？？？」楊子明憤怒地質問道，又上前給了祁東斯一拳，祁東斯再一次倒在了水裏，鼻子也溢出了鮮血，溶化在冰冷的水中。

祁東斯站了起來，輕輕擦拭了鼻子上的血，沒有做任何回擊。

「我一直告訴自己，小藍跟着你一定會沒事，你一定會保護好她的，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為她洗刷冤屈，我一直提醒自己，小藍選擇你，一定是她選對了人，我會選擇退出，我會成全你們，可是呢？？？可是到頭來是什麼結果？我很後悔！我後悔將她交到了你的手上，我後悔讓她跟着你東躲西藏，跟着你失去了生命，你知道她最想的是什麼嗎？她曾發信息給我，她希望有一天還能再穿上那身警服，讓我保管好她的警服，她的辦公桌，她的那枚用生命換來的戰鬥之星的獎章，這些你知道嗎？？？」楊子明激動地用手指著祁東斯，不停地大聲質問道：「你不知道！你只知道讓她跟着你，陪在你身邊，你這個自私的傢伙，你有沒有為她的未來考慮過？？？」

面對着楊子明的怒吼，祁東斯沒有為自己做任何辯解，他知道楊子明愛着歐陽藍，作為戰友，他們一起也經歷了很多，但是自己並非楊子明口中所說的自私的人，也考慮過歐陽藍的未來，也一直在努力為歐陽藍平反，「我……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對不起她……」

祁東斯眼角的眼淚和水混在一起，看不出是在流淚，但潤紅的眼眶顯示了他內心的悲痛。

「現在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楊子明走到了祁東斯的面前，語氣忽然緩和下來，「小藍到底是怎麼死的？」

祁東斯看出來楊子明想要知道真相，於是坦白道：「她被董天華等人下了葯，昨晚我拿到了解藥，給她服下，沒想到她昏迷之後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送去醫院也沒有搶救過來。」

楊子明面無表情地繼續問道：「她中的是什麼毒？」

「據董天華說是天香散，具體什麼成分我也不知道，我在董天華身上做過試驗，確定沒事才拿去給小藍用的，誰成想發生了這種事……」祁東斯說完一聲長長的嘆息，儘是後悔與自責。

從祁東斯的話中，楊子明得知歐陽藍的真正死因還沒有結論，但卻匆匆忙忙地運回了老家，他困惑道：「醫院沒有要求解剖化驗嗎？」

「有，但她媽不想她被解剖，想要她保留完整的遺體，拒絕了醫院的建議，說根據之前提取的物質也可以檢測出。」祁東斯以為，作為衛生局副局長的李淑蘭，她應該清楚該怎麼做，並沒有提出異議。

「解剖化驗是最快最準確的方法，但阿姨這麼做也能理解，你有什麼想法？」楊子明轉過頭詢問祁東斯的想法。

祁東斯雙拳緊握，憤怒道：「這事一定和董天華有關，我饒不了他。」

楊子明沉默了片刻，問道：「和我們郭局有關嗎？」

祁東斯愣了一下，望着楊子明若有所指的眼睛，搖搖頭道：「暫時還不清楚。」

兩人一番交流之後，返回了歐陽藍的靈堂，和其他人一起為歐陽藍守靈。

馮俊敲了敲祁東斯的手，小聲問道：「大哥，他對你怎麼樣？」

祁東斯搖搖頭：「沒事，不用擔心。」

哀樂一直響着，蠟燭一直晃着，香煙一直飄着，整個屋裏一片肅穆，被凝重的哀傷所籠罩着，不時有人進來祭拜，哭喊，外界的喧鬧和歐陽藍的安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讓人感到心痛和難受。

門口突然一陣喧鬧，一下子來了十幾輛警車，警車下來的是郭台北，他帶領着市局的一些高層領導以及刑警隊的全部人員前來為歐陽藍哀悼。

郭台北的到來，引起了歐陽藍家人的強烈不滿，要不是他下令全市通緝，歐陽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他們將心裏所有的悲傷全都轉嫁於對郭台北的不滿中去。

郭台北剛一跨進門，就被歐陽藍的舅舅們推了出來，攔在了外面。

「姓郭的，你還有臉來啊，你TMD敢踏進來，我打斷你的腿！」大舅情緒非常激動，指著郭台北的鼻子破口大罵，身後的一些領導忙護住郭台北，以防他遭遇到家屬的攻擊。

郭台北盡量剋制住自己的怒火，他的視線穿過人群投向了屋裏的歐陽城，他大聲喊道：「歐陽廳長，我為小藍的事感到震驚和悲痛，今天我特地帶着小藍的同事們來為她告別，希望您能夠允許我們為小藍上柱香！」

歐陽城坐在歐陽藍的遺體旁守護著，他已經哭幹了眼淚，紅通著的雙眼佈滿了血絲，臉上的皺紋變得深刻了許多，頭髮也彷彿比之前白了很多。

他微微轉過頭，怒目望着郭台北，他心裏很清楚，雖然目前只是猜測和懷疑，但自己和女兒的事情，一定和郭台北脫不了干係，但現在這個場合，他沒有理由爆發，市局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他強忍住心頭的怒火，大聲說道：「讓市局的人進來！」

「姐夫，小藍的事就這麼算了？？？」大舅轉過頭問道。

歐陽城再次說道：「阿平，讓他們進來給小藍上香。」

幾個舅舅見歐陽城同意，便只好讓出一條道，讓市局的人進來。

郭台北率先走進來，他從桌子上抽出三支香，在燭火中點燃后，放置於前方，微微低下頭，想說些什麼，但又說不出任何話來，最後只是簡單地說了句「小藍，一路走好！」然後深深地鞠了一躬，將香火插入香爐，又雙手合十祭拜了幾下，隨後退到一旁。

郭台北看到了楊子明也在這裏，一開始有些驚訝，不過想來也是合理，楊子明對歐陽藍的感情，他作為領導，看在眼裏。他走到了楊子明的身邊，輕輕地在肩膀上拍了幾下，楊子明轉過頭看了眼，沒說什麼話。

郭台北上完香，市局的其他領導也跟着上香，楊子明看出來了，這些領導跟小藍平時並沒有什麼交集，他們都是郭台北的親信，郭台北敢親自來，想必是做了一手準備的。

接下去是刑警隊的人，刑警隊每個人都是跟歐陽藍並肩作戰過來的戰友，他們一起出任務，一起查案找線索，一起加班分析案件，感情非常深，楊子明看到這些同事們，想起了當初刑警隊的那些往事，眼睛不自覺地濕潤了。

但有一個人的出現卻讓楊子明感到作嘔，刑警隊的臨時隊長張君和，張君和先是因為歐陽藍的事情，接替了她的位置，在這個位置上，他不但不給歐陽藍洗刷冤屈，反而處處抹黑，一度引起了整個刑警隊的不滿，他才有所收斂。緊接着楊子明被暫停了職務，張君和就迫不及待地主動申請接替楊子明的職務，他想要趁著這個機會迅速在刑警隊樹立威望，但刑警隊的每一個人都討厭這個外來的關係戶。

要是在別的場合，楊子明看到張君和早就動手了，但在現在的場合，出於對歐陽藍和她家人的尊重，他忍住了自己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