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託付和歸宿

李芷芫將叔叔沾滿血的手緊緊握在手裏，貼在自己的臉上，希望能夠給叔叔冰冷的手溫暖，她連連點頭：「叔叔，我一定……我一定！」

李大叔又望向祁東斯，像是有話要說，祁東斯忙說道：「大叔，你再堅持一下，我可以救你。」

「我……我活不了了，我很清楚，像我這樣的人，註定是這個結局，瞎了一隻眼睛，換回了我十年的壽命，值了，呵呵，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也許他早就料到自己的結局了，才會如此平靜地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

祁東斯忙回答道：「我叫祁東斯。」

「小祁，不介意我這麼喊你吧。」李大叔微微張着眼睛，如此稱呼，顯得格外的親切。

祁東斯使勁地點點頭：「可以。」

「小祁啊，我知道我……我不行了，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這個侄女，我希望你……你能夠答應我一件事。」李大叔發着虛弱光芒的眼睛期待地望着祁東斯，他希望眼前這個有緣的小夥子能夠完成他的牽掛。

「什麼事，您說。」

「我這個侄女，不太懂事……年紀這麼大了還沒有結婚，我……我知道小祁你……你人品好，能力強，一定能夠保護好她，我……我希望……希望你能夠娶她為妻，不知……」

李芷芫一聽，抬起了頭望着叔叔，又看着祁東斯的反應，自己不知該說什麼話表什麼態。

祁東斯沒想到李大叔要託付的是這個事，他猶豫了，因為之前曾在蔡心語離開之後說過終身不娶，後來還是跟歐陽藍在一起了，但現在歐陽藍也離開了自己，雖然自己至今孑然一身，但感情的事，他早就已經看淡了，不再奢望。

他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命，辜負不起那些好女孩的心，而且他也怕其他女孩子跟自己在一起，會遭到和蔡心語歐陽藍同樣的命運，所以他絕對不會答應，包括一直在自己心裏面的紀霖淵。

「小祁，你能……能答應嗎？」李大叔的聲音將祁東斯從遙遠而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我……大叔，我……」祁東斯為難地低下了頭，瞥了一眼李芷芫后，吐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她是個好女孩，感情的事，她應該有自己的選擇，恕我不能……不能答應，不過你放心，我會把她當作我妹妹一樣照顧她，保護她一輩子！」

祁東斯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形式答應下來李大叔的這件事，說完，他望向了李芷芫。

李芷芫則淚眼婆娑地望着自己的叔叔，緊緊握着他的手，嚅動着嘴唇不說話。

李大叔聽了祁東斯的話，本就虛弱的眼神又暗了下去，不過他也明白感情這事不能強求，尤其是涉及到了婚姻，兩個沒什麼感情基礎的孩子，突然要讓他們結婚也不現實，儘管他看出了自己的侄女對祁東斯有一種愛慕之情。

但至少祁東斯已經答應了照顧李芷芫，感情就讓他們慢慢培養吧，至於今後的歸宿，看他們自己的意思。

想到這裏，李大叔眼神里又散發出了光芒，他伸出顫抖的左手，拉過了祁東斯的手，另一隻右手則牽過了李芷芫的手，將兩個孩子的手緊緊地貼在一起，臉上逐漸露出了微笑，「好，好，好……」

本該浪漫溫馨的情景，在這一刻確實如此悲壯和凄涼，祁東斯和李芷芫望着如燭火即將熄滅那般的李大叔，情緒無比的激動，李芷芫哭成了淚人，祁東斯雖不輕易流淚，但眼睛裏卻也翻滾著淚光。

天空中再次飄來了一片雲，遮擋住了本就有些微弱的陽光，隨之而來的還是一陣冷風，天空瞬息變化，李大叔眼裏的光也漸漸暗了下去，直至最後熄滅，他走了，跟着這片帶着命運暗示的雲層走了，來得突然，走得安靜。

風吹雲散，日光重燃，一切彷彿在結束之後迅速開啟了重生，祁東斯安慰著悲痛欲絕的李芷芫，這個時候非常理解李芷芫內心的痛楚，因為這個情景他經歷過不止一次，這樣的痛有多痛，他非常清楚。

「我們走吧，帶你叔叔回家。」祁東斯輕聲地說道。

李芷芫抿著嘴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眼淚，儘管悲痛，但還是要面對現實，帶叔叔回家是她現在唯一能夠為叔叔做的。

祁東斯給李大叔的傷口簡單地處理了一下進行止血后，背起李大叔，慢慢地向前走着，李芷芫已經忘記了自己身體上的疼痛，跟在祁東斯的身邊，一起帶着叔叔的遺體回家。

他們一直往東面前進，小心地避開了沿途的危險，不知過了多久，他們翻下了一座山，終於離開了風華都馬場所在的範圍。

他們看到了路邊上的一塊指示牌，上面寫着「中明路」，這個地方已經離風華都馬場有五公里遠了，沿着這條路就能回家。

李芷芫的老家在江下市的一個農村，但李大叔已經很久沒有回到過老家了，他早早地出去闖蕩，四海為家，偶爾回一趟老家看看自己的兄弟和侄女。

李芷芫突然改變了主意，她對祁東斯說道：「我們不回老家，去雲山。」

「雲山？」祁東斯望向李芷芫，不明白為何要去雲山，雲山位於省城和江下的交界處，是一個荒無人煙的地方，沒有多少人知道那裏，祁東斯也是無意中去過一次，那裏唯一的特點是雲霧繚繞，沒有人類的破壞，一切都是大自然最真實的景象。

李芷芫肯定地點頭道：「嗯，就去那裏，你知道在哪裏嗎？」

「知道。」

李芷芫不再說話，她坐在車子後面，照看着叔叔的遺體，祁東斯啟動車子，調轉方向往雲山方向駛去。

雲山距離有點遠也有點偏，很少會有人去那裏，一路上車子並不多，除了一小段馬路外，剩餘基本上全是土路，這對祁東斯來說比較熟悉，他可以毫無顧忌地加快速度。

通往雲山的路雖然比較坎坷，但可以一直通往雲山的半山腰，他們來到了半山腰，將車子停在了稍微平坦的一個地方。

「我們要去哪裏？」祁東斯將車子熄火后問後座的李芷芫。

李芷芫指了指遠處：「看到前面那棵松樹了嗎，就去那裏。」

祁東斯下車，打開後座的車門，將李大叔的遺體背在了身上，朝着那棵松樹下走去。李芷芫跟在身後，沉默不語。

前往那棵松樹沒有路，只有靠腳下自己踩出一條路，祁東斯不僅要開闢出一條路，還要為身後的李芷芫除掉一些裸露在外的荊棘，一公里的路並不好走。

來到松樹下，祁東斯放下李大叔的遺體，李芷芫說道：「就把我叔叔葬在這裏吧。」

「什麼？直接埋葬這裏？」祁東斯有些驚訝，因為現在這個時代，土葬已經很少看到了，如此低調地就將李大叔埋葬在荒無人煙的松樹下，未免有些草率了。

「對，我叔叔生前四海為家，他喜歡在大自然中生活，他曾和我說起過，他希望死後仍然能夠一個人自由自在，我當時以為他只是開玩笑，沒想到……」李芷芫解釋著自己為何會決定將叔叔埋葬在此，可說着說着，便又哽咽著流淚了。

祁東斯終於明白了李芷芫的用心，這個地方正好滿足了李大叔生前的願望，幽靜、自由、美景、開闊，還有比這裏更合適的歸宿嗎？

祁東斯找來了一些木頭，用手中的匕首將其削成尖銳鋒利的弧形刃，以此當做挖掘工具，李芷芫想幫忙，被祁東斯阻止，「你看着你叔叔，我一個人就可以。」

祁東斯擁有非常豐富的野外生存技能，他很快便自製成了一把木質鏟子，找了一個位置較好的地方，開始進行挖掘。

很快便挖好了一個坑，祁東斯和李芷芫小心翼翼地將李大叔的遺體放置在挖好的坑裏，旁邊的一堆泥土立在那裏，遮擋住了陽光，陰影斜靠在李大叔的臉上。

李芷芫看着叔叔冰冷而安靜地躺在坑裏面，腦海中卻不斷地浮現出了曾經的點點滴滴，每一個瞬間，就好像未曾過去，在記憶里如此深刻，又這麼的刺痛人心。

李大叔終身未娶，膝下無子，對於自己這個侄女，可謂視如己出，萬般疼愛，雖然隨着慢慢長大，見面的機會不多，但卻經常保持着聯繫。李大叔雲遊四海，連自己的家人都聯繫不到他，只有李芷芫一個人，隨時可以聯繫上，每次李芷芫生日，不管身在何處，都會趕回來慶生，所以在李芷芫的生命中，李大叔扮演着第二個父親的角色。

想到今後再也見不到叔叔，再也收不到叔叔的生日禮物，再也沒有機會和叔叔坐下來一起喝茶聊天，更是永遠失去了叔叔的保護跟呵護，李芷芫自責不已，後悔不已，她覺得如果自己沒有發那個求救信息，叔叔也不會這樣，可是一切都太晚了，後悔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