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6章 互逞計謀

第906章 互逞計謀

第906章互逞計謀

建興十年的冬日,比建興九年的冬日要暖和不少。

不但涼州的冬雪要比往年來得遲,就是江淮一帶,結冰的地方也比往年少了很多。

「稟將軍,探子來報,吳虜在濡須口似有大軍集結。」

壽春城的都督府里,一名文吏步履匆匆,把前方送過來的諜報遞到滿寵手裏。

滿寵面色先是微異,然後又復從容,問道:

「可知是何人領軍?」

「聽說是孫權親自領軍。」

滿寵一聽,頓時古怪一笑:

「孫賊這些年來,歲歲欲整軍北犯,我還道今年能安分一年,沒想到他竟是在年底最後一個月才行動。」

太和三年春,欲襲西陽。

太和四年冬,欲襲合肥。

太和五年冬,詐降。

太和六年冬,原本以為能安分一年,沒想到十二月又欲北犯。

吳虜多在冬日與初春時北犯,是因為魏有精騎,在天寒時出戰,戰力會有所下降。

而吳人不善陸戰,故欲避魏之長也。

所以吳虜在冬日有所行動,滿寵早就已經習慣了。

只見他吩咐道:

「派人把諜報送與王刺史,讓他做好準備,隨時策應。」

雖與王凌不和,但終究是同在朝為官,又是同鎮守淮南之地,防備吳虜。

這等國家大事,按規矩自然還是要知會一聲。

王凌得知孫權欲親自領軍北犯,當下頓時大怒道:

「孫賊去年戲吾,讓吾在滿老匹夫面前大失顏面,吾尚思如何復仇,沒想到他竟是送上門來!」

於是整頓揚州兵馬,進駐合肥。

而滿寵則是在壽春繼續徵召豫揚二州兵馬,同時召令兗州,做好隨時支援的準備。

就在魏國正在厲兵秣馬,準備在巢湖合肥迎頭痛擊吳人時。

吳國一支兵馬,卻是悄悄地從廬江郡皖城出發,繞過了巢湖,迅速向魏國的廬江郡撲去。

這支兵馬的統帥不是別人,正是鎮守武昌的吳國上大將軍陸遜。

(註:廬江分成兩部分,一是南邊吳國廬江郡,魏國又在北邊設了一廬江郡,位於合肥西面,與吳國廬江郡相對。)

陸遜的聲東擊西之計,不但把守在合肥的王凌瞞了過去,就連在壽春徵召兵馬的滿寵都沒有察覺到。

就在魏軍上下都以為吳國是像往年一樣,要從濡須口進入巢湖,進犯巢湖邊上的合肥時。

陸遜已經帶着兵馬,一路急襲到魏國廬江郡郡治六安城下。

六安城的守將看到城下的黑壓壓的吳兵,大為驚恐,在派人前往合肥和壽春報信的同時,連忙加強防守。

已經年近五十的陸遜,雖已貴為一國上大將軍,又領軍多年,但身上仍保持着讀書人特有的儒雅。

他尋了一個高地,看着眼前的六安城,吩咐道:

「派人前去勸降,同時讓軍中立刻伐木作攻城器械。」

一邊說着,一邊緊了緊身上又厚又長的羽絨服。

相比於大江邊上,遠離岸邊的六安城,似乎要更冷一些。

事實上,裘衣比起羽絨服來,還是要昂貴一些,而且也比普通的羽絨服要暖和一些。

但陸遜身上這件羽絨服,是特意從蜀地定製的。

又厚又長,夜裏甚至可以當作被子蓋。

比起那些沒辦法加厚的裘衣來說,可是暖和多了。

現在吳國的世家豪族,在府內走動大多都是披着裘衣,但外出的話,那都是要披上加厚加長的羽絨服。

而對於那些小家族來說,則是選擇普通一些的羽絨服。

畢竟羽絨服里襯和外表皆是絲綢所制,比起裘衣來,也不算是失了面子。

六安城頭射下箭來,很明顯是拒絕了勸降。

陸遜也不著惱,因為這個是在意料之中。

得知勸降無望后,陸遜領着人,在營地里巡視了一番,督促各營做好攻城的準備。

雖然營地還算是有序,但卻有些亂鬨哄的。

陸遜嘆了一口氣,沒有做太多的要求,只是召集各營的將領,吩咐他們約束好自己手底下的將士。

世人皆言吳人善操船,卻不善陸戰,除了歷史傳統,南方無馬等原因外。

還有現在吳國所施行的軍制,也是一部分原因。

除了陛下親自掌握的禁軍,其他軍中各營最精銳者,莫過於將領手中那些可以世襲的部曲。

故軍中統帥,最大的任務是協調諸將,讓他們領諸營齊心向前,不可各自為戰。

不過陸遜身份尊貴,又素來德高望重,所以在他的督促下,吳軍的營地很快就建了起來。

第二日,吳軍有些迫不及待地派出營隊開始攻城。

雖然攻城器械沒有做好,但這並不妨礙吳軍先嘗試把六安城的護城河填平。

六安城雖是廬江郡的郡治,但其實並不算是大城。

不過因為它是臨沘水而建,所以護城河不但很深,而且很寬。

負着土石的士卒開始向前沖跑,他們身上連皮甲都沒有,有的甚至是衣服襤褸。

這些都是最底層的士卒,還有一部分死卒。

魏軍在護城河對岸立了鹿角,鹿角後面的魏軍弓弩手在吳軍進入射程后,開始張弓拉弩,箭飛如雨。

吳軍士卒吸進冬日裡冷冰的氣息,然後口鼻噴出白色霧氣,悶着頭只顧向前沖。

箭羽從空中落下來,有的插到地上,有的插進背上的石土,讓吳軍士卒幸運地躲過一劫。

但也有箭羽穿透了士卒的身體,帶着士卒倒在地上,身體里流出來的熱騰騰的血,很快在這種天氣里變冷。

沒來得及滲入地下的血很快凝固,和身體一樣,變得冷冰。

更有甚者,沒有被射到要害,哀嚎著倒在地上,想要掙扎著爬起來,卻又被同袍踢翻在地,然後又有腳踩踏而過。

接着有人踢到了呻吟不已的傷兵身上,自己也跟着摔倒,壓在傷兵身上,背負的石土撒了下來,把傷兵的臉面掩埋了起來……

陸遜就站在後方不遠處,看着前方空中魏軍射出的密密麻麻的箭羽,面色沉靜,但是眼底卻有一絲絲的陰鬱。

這些年來,吳魏兩軍一直是交戰於合肥城。

魏賊不斷加固合肥,同時又在合肥佈防重兵,按陸遜的想法,自己突襲六安城,魏賊當是沒有防備才是。

從自己順利無比到達六安城下看來,這個計劃確實是成功的。

但讓人同樣沒想到的是,六安城看起來不大,可從魏賊的反應看來,城裏只怕布有精兵強將啊!

這麼想着,再看到衝上去填護城河的輔兵們以極快的速度潰散回來,眼底的陰鬱就更濃了。

「來人,傳令下去,讓軍中加快速度,不要憐惜兵卒,明天務必要把護城河給填平了!」

「還有,最遲後天,務必要把雲梯全部造好,開始正式攻城。」

「諾!」

前方的喊殺聲與慘叫聲,仍隱隱約約地傳入陸遜的耳里,但他已經沒有心情去聽。

他的目光,看向了東邊。

那裏,正是合肥方向。

只要能攻下六安城,那麼大吳在江淮就有了一個立足點,同時還可以威脅合肥的側後方。

到時不管合肥如何城堅牆固,魏賊也只能放棄。

陸遜想到這裏,又特意派出精兵,讓他們注意防備合肥方向過來的魏賊。

六安城的後方是芍坡湖,乃是春秋楚相孫叔敖主持修建的水利,用以灌溉周圍田地。

壽春城與六安城隔這麼一個大湖,魏國大概從來沒有想過吳國會繞過巢湖,攻打六安城。

所以並沒有在芍坡湖佈置有水師。

壽春想要增援六安城,要麼是從合肥直接出兵,要麼是從壽春派兵,繞芍坡湖這麼一個大圈。

「陸遜此人,果然是善用兵者也,打了我等一個措手不及。」

滿寵得到六安城危急的消息,大驚之下,連忙召集諸將軍議。

看着眼前的輿圖,所有人皆是焦慮無比:

「前將軍,六安城小,怕是難以堅守,我等當儘快派出援軍才是!」

滿寵目光閃爍,盯着輿圖,卻是沒有立刻說話。

若是六安城落入陸遜之手,那麼吳虜就可以從六安城進入芍坡湖,進犯壽春。

這就是活生生從濡須口進入巢湖攻打合肥的完全翻版。

唯一不同的是,大魏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揚州防線,全面淪陷。

到時揚州大部就要落入吳虜之手。

中原門戶從此大開矣!

「救肯定是要救的,但不能直接從合肥派出援軍,畢竟誰知道濡須口那邊,孫權會不會真的領軍過來?」

滿寵臉上陰晴不定,思索了好久,這才緩緩地說道:

「王刺史乃是勇將,讓他守合肥擋孫權,當是無慮。壽春城已經召集了不少人馬,現在正好派去增援。」

說到這裏,滿寵頓了好一會,這才繼續說道:

「而且援軍不能走合肥那邊,陸遜既然敢偷襲六安城,他不可能不防備合肥的援軍。」

底下的部將聽到這話,更是焦慮不解:

「將軍,若要增援六安城的話,走合肥是最快的路程,若是不走那裏,拖延過久,只怕六安城危矣!」

滿寵卻是不為所動:

「六安成雖小,但城牆堅固,且城中兵精將勁,只要將士一心,固守待援,則可守久也。」

「陸遜雖善用兵,但吳兵不善陸戰,更別說攻城,故廬江暫時無憂也!」

說着,他的眼睛閃過冷光,「吳虜利於船戰,以前其不來尚欲誘致,今舍船二百里而來,滅之正當其時!」

「馬上派出快馬,就說吾會親自領軍前去救援,讓廬江將士安心守城。」

緊急整頓壽春城兵馬以後,滿寵親自領軍,逆淮水而向西,然後在決水與淮水相交處,順着決水南下,繞到了廬江的西邊。

而此時,六安城的攻防戰,已經達到了白熱化。

護城河早就填平了,六安城下已經鋪了一層屍體。

陸遜最初的擔心成了現實。

六安城雖小,但卻難攻。

就算是派軍中各將部曲親自上陣,仍然無人能在站穩在牆頭上。

最接近的一次,也不過是能攻上城頭,然後被趕了下來。

陸遜心裏焦慮,但他的目光,卻是越來越多地投向了東邊。

只要有足夠的時間,六安城肯定是能拿下來。

可是東邊合肥方向實在是太過安靜了。

安靜得讓人有些不安。

畢竟按日子計,就算魏賊從壽春過來增援,此時也早就應該有動靜了。

這種有些反常的情況,讓陸遜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想起陛下仍是屯兵濡須口,根本沒有進入巢湖,陸遜心裏又有些無奈。

雖說是誘敵,但六安城的戰況這般激烈,若是有人能領兵進入巢湖,進逼合肥,給魏賊壓力,那就更好了。

一邊想着,他一邊有些燥熱地鬆了松身上的羽絨服。

滿寵此人,頗有才幹,又是曹操留下的老人,可不能小視。

反常的平靜,不可小視的對手,再加上常年領軍的敏感性,讓陸遜心裏的不安變成了懷疑。

「來人。」

「上大將軍。」

「傳令下去,今日攻城,提前收兵。」

「諾!」

攻城正急的時候,突然緩了下來,對守軍來說是一件好事,因為可以抓緊時間修補城牆,讓疲憊的將士得到一些喘息時間。

但對於急於要攻下六安城的吳軍來說,卻是不啻於後面要用更多的人命去填。

「上大將軍,城中賊人看來已疲,為何突然要收兵?」

「吾恐賊人有所圖耳。」

「莫不成是合肥那邊有動靜了?」

「正是因為合肥無動靜,故吾才心憂耳。」

「將軍何憂?」

「合肥不見滿寵蹤影,吾如何不憂?」

陸遜嘆了一口氣,看向那傷痕纍纍卻屹立不倒的城牆,心頭莫名就想起了前年的蕭關大戰。

聽聞馮永領軍出蕭關后,連破數城,吞併安定后還能回身以少勝多,大敗曹真。

蜀人這些年來,接連拓土,如今已經打開了關中大門,全面進逼魏國。

而陛下這邊,雖有石亭大勝,但卻仍是一直被合肥壓在江南,不得突破。

一念至此,陸遜心裏頭就是一陣氣悶和焦慮。

馮永是怎麼做到在短短的時日內連破數城的?

他正想着,只聽得有人試探著說道:

「說不得陛下已經在巢湖吸引了魏賊,讓其不敢分兵?」

陸遜嘴角一抽,瞟了一眼說這個話的將領。

這個話,別人可能會信,但我能不知道真假?

自從陛下在逍遙津被張遼逼得「走登高冢」、「蹴馬趨津」以後,心裏其實對合肥是又恨又有些懼怕。

所恨者,無一日不欲下合肥也。

所懼者,無十萬大軍,不敢臨合肥城下也。

現在濡須口,不過是誘敵,哪來的十萬大軍?

故陛下這些日子才裹足於濡須口,不入巢湖。

第二日,終於有吳軍探馬給陸遜帶來了他最想要的消息:

「急報!上大將軍,西邊的安豐郡,似有魏賊大軍!」

還沒等探子把消息詳細說清楚,陸遜已經猛然驚醒過來:

「不好!滿寵乃欲斷吾後路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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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之莊稼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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