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9章 似曾相識

林煕也曾做過經理，算算時間，今天的確是典當行，每周的例會時間。

左右閑着無事，他走到會客區坐下：「既然總經理在開會，那我就在這兒等她吧，會議結束以後，麻煩你再幫我通報，就說林熙找她······」

接待人員保持微笑，落落大方的答應：「好的先生，我肯定第一時間幫您傳達······」

然而接待人員心理，此時卻泛起了古怪，一邊用餘光打量林熙，一邊心裏頭嘀咕：「這人是什麼來頭，真是好大的架子，他以為他是誰啊，竟然還想見總經理，總經理是你想見就能見得么······」

好在她也只是想想，作為專門的接待人員，職業素顏是必須的，面對客人的訴求，必須無條件去完成，至於總經理如何決定，就不關她的事了。

至於她那惡意的揣度，只是發泄生活的不滿，僅此而已罷了。

招呼林煕坐下，端來茶水后，接待人員來到會議室，看到會議室門緊閉，總經理的助手立於門外，連忙將林煕的話轉達。

隨着時間推移，林煕已經等了很久，已然接近中午十點鐘，還不見總經理下來，他也問過接待人員，回答卻是會議沒結束，林熙只好耐著性子，繼續等待下去。

再這麼坐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已經喝了兩壺茶，肚子裏面全是水，動一動身子，甚至能聽見水聲，索性站起來走動，來到展示台那邊，看看展示的物件，有沒有瞧上眼的。

還真別說，那副隋帶展子虔的《游春圖》，入了他的法眼。

如果林煕記得不錯，展子虔是有畫跡可考的，目前唯一的隋朝畫家，在傳統繪畫史上，佔據着重要位置，其人尤長於山水，人物描法細緻，以色景染面部；畫馬入神，立馬有足勢，卧馬則腹有騰驤起躍之勢；寫山水遠近，有咫尺千里之勢，被稱為「唐畫之祖」，其代表作品《游春圖》，更是山水畫中獨具風格的畫體，也是目前存世最古老的山水畫。

只見這幅畫中，畫卷首段近處，露出倚山俯水一條斜徑，路隨山傳，直到看到有一婦人，立於竹籬門前，才顯得寬展起來，再山此向上，山限岸側，樹木掩映，通過小橋，又是平坡，布篷遊艇，容於其中。

下端一角，便是坡陀花樹，圍繞山莊，描繪出明媚春光，和遊人在山水當中，縱情遊樂的神態，各種花樹點滿山野，桃紅柳綠，相映成趣。

整體看起來，展現了水天相接的情形，上有青山疊翠，湖水融融，也有士人策馬山徑，或駐足湖邊，還有美麗的仕女泛舟水上，熏風和煦，水面上微波粼粼，岸上桃杏綻開，綠草如茵。

從手法來看，畫家用青綠重著山水，用泥金描繪山腳，用赭石填染樹榦，遙攝全景，人物佈局得當，開唐代金碧山水之先河，難怪享有盛名，頗具代表之性。

「可惜了，這並不是真跡，若是後人臨摹而成······」

林熙從頭看到尾，雖看得津津有味，但還是一眼認出，並非展子虔的真跡。

記得真跡上面，有宋徽宗題寫的「展子虔游春圖」六字，再看這幅畫卷，並沒有這六個字，而且《游春圖》真跡，被收藏於故宮博物院，也是眾所周知的。

雖不是展子虔真跡，卻也說不上贗品，因此林熙看到卷尾，留有「衡山居士」的鈐印，這是明代文徵明的號，林熙曾見過他的作品，無論畫工筆法各方面，都能確定這幅作品，是文徵明臨摹的無疑。

由此看來，即便不是真跡，也極具收藏價值。

「我說老爺子，您怎麼又來了啊······」

因為時間的原因，此時典當行內，來的客人不是很多，畢竟剛開張不久，倒也不是很稀奇。

卻不料這時候，先前那個接待人員，頗有些無奈的聲音，在林煕耳邊響起來，吸引了他的注意，忍不住向門口看去。

只見接待人員面前，服務員對面，一個穿着樸素的老人，其頜下留着長須，鬚眉已經全白，怕是不下八十歲，好在身體還挺硬朗。

不知是不是錯覺，林煕從老人身上，察覺到莫名的氣息，比他面對洪教授時，還要深不可測，可是轉眼間，林熙再去看時，老人普普通通，甚至有些不起眼，沒有點半特殊。

更為古怪的是，林煕看到老人時，隱約間莫名的熟悉，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冥冥中自有天意，將他們關聯起來。

看向老人的同時，老人也向林煕看來，雖只是隨意一眼，目光卻在隔空相遇。

老人的雙目明亮，宛若星辰般閃耀，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並在看到林煕瞬間，流露出莫名的色彩，好像是欣慰、認同，又似乎是釋然、愧疚，勾起了他的回憶，有種世事變遷后，無奈的無力感。

好在這些神采，都是轉瞬即逝，並未讓林熙察覺。

老身身邊，跟着一個小男孩，男孩六七歲了，抓着老人的手臂，很是乖巧聽話，不吵也不鬧，一隻手拿着棒棒糖，好奇的東張西望，頗為俊俏可愛。

卻是不知錯覺與否，林煕看到那個小男孩，同樣覺得似曾相識，可是在他的記憶里，卻沒有小男孩的記憶。

真是見鬼了，難道出現幻覺了？

轉瞬過後，老人收回目光，跟接待人員笑呵呵道：「你們開門做生意，不會小覷老朽爺孫，就不讓我們進去吧？這偌大的京都，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接待人員很是無奈，老人搬出的規矩，讓她無從辯駁，甚至是被裹挾了。

典當行新店開張，總經理多次強調，服務和態度問題，並定下嚴厲的規矩，因此在上個月，典當區的樓層經理，怠慢了一個尋常客人，不僅被總經理訓斥，還扣了他半年績效，手腕可謂雷厲風行，從而樹立了威望，嚇得所有人噤若寒蟬，再沒有人敢違背。

從那個時候起，他們才意識到，總經理雖是女人，卻不僅僅是女人，而且那只是開始，真正的鐵血手腕，其實是在那之後。

只是這些「家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老爺子，我哪兒敢啊？您老請進，請進······」

接待人員不想觸霉頭，再被總經理開刀，於是讓開了道路，讓老人和小男孩進來，無奈之色更濃。

老人牽着小男孩，亦步亦趨走進店內，往這邊展示區走來，接待人員跟在身後，苦笑着嘀咕道：「自打我們店開張，您老帶着小孫子，每天趕着趟兒過來，時間比誰都準時，卻每次只看不買，您讓我們這生意，以後還怎麼做啊，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把這兒當家了呢······」

誠如接待人員所說，自打典當行開張以來，從開張的那天起，老人帶着小男孩，每天中午十點半，準時出現在典當行。

開始的時候，典當行會認真接待，後來卻發現，老人只看不買不說，還不能強趕走他，這段日子下來，見得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只是免不了抱怨:

您老既然不買，也不是來典當的，幹嘛耗大夥兒的精神，您老爺子年紀大了，含飴弄孫無憂無慮，可是我們要工作啊！本來工作就夠累了，您老還來消遣我們，這不是誠心添堵嘛。

好在老人的脾性好，即便看出他們不滿，聽到他們背後抱怨，也是不怒和不惱，已然每天準時到，可比上班積極多了。

這不現在，聽到接待人員嘀咕，老人不以為意道：「有老朽這個常客，每天來照顧生意，你們還不樂意？要是真有好物件，老朽遇到了喜歡的，自然會買下來的，若是沒有遇到，你讓老朽怎麼買呢······」

說到這裏，老人再次抬起目光，若有深意的看向林煕，繼續笑呵呵道：「說不定今天，老朽就會有看上的，買下來也說不準······」

接待人員滿臉不信，並且打量老人全身，怎麼看都不像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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