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0章 姑蘇

第1740章 姑蘇

以白頭翁的凶威,就算當場把他殺死,只怕活菩薩知曉后,也不敢因為他,跟白頭公交惡,他死也就白死了。

畢竟這種事情,曾經發生過不少次。

而且在他印象中,白頭翁不僅凶危懾人,而且是喜怒無常,哪怕都是到通途路,也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還是躲著點為妙。

只是他頗為疑惑,白頭翁怎會在這時候,突然間找上門來,然後又想起前兩天,活菩薩特意囑咐他,如果近日白頭翁上門,儘管帶去見面就是。

以至於小廝揣測,活菩薩真是料事如神,竟然早就知道白頭翁會來。

至於白頭翁為何而來,他不敢去問活菩薩,也不敢找白頭翁打聽,只能做好分內事情,最好趕緊躲開這個凶神。

卻在這時候,方拳湊到白頭翁身旁,輕聲道:「夏天無,好像有點不對勁,活菩薩知道我們會來,所以早就在等着我們,咱們可得防著點兒,別在陰溝里翻了船,鑽進別人的套里。」

白頭翁略微沉默,目光閃爍莫名,似乎在斟酌什麼,又似乎看破什麼,以至他情緒起伏,竟然露出了笑容,然後打破沉默道:「這件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似乎活菩薩的立場,跟我猜測的並不同。」

說到這裏,他再次停頓片刻,回頭看向鬼宅門口,以及翻滾的幽霧,繼續喃喃道:不過你說得對,我們是該要小心了。」

說話間,小廝帶着白頭翁和方拳,已經穿過了低檐大廳,來到了大廳的後面,只見大廳後面,是一處廣闊的後花園,院中假石林立,各種鮮花綻放,尤其以各色牡丹居多,再有翠竹、青蘭、黃菊朵朵,整座院中幽香陣陣。

花圃南北的子午線上,一條蜿蜒曲水流過,在幽靜夜空下,發出嘩啦啦流水聲,尤其悅耳動聽。

可如此美好景色,伴隨着陣陣幽霧,卻顯得不倫不類,反而處處透露詭異。

試想一座鬼宅當中,竟然如此生機勃勃,而且井然有序景緻動人,怎能不讓人詭異?

更為詭異的是,在花圃的最中央,一顆足有十數人懷抱粗的千年槐樹,展露著巨大的枝葉,遮天蔽日般矗立在那裏,枝葉在幽物中唰唰震動,投影下大片陰影,如同一隻只小鬼在跳躍。

又在千年槐樹腳下,那條流動的曲水環繞而行,看起來意味濃郁,卻襯托的更加陰森。

「呯呯呯!」

彼時白頭翁他們,走到那顆千年槐樹前,正當方拳想要追問,不是說去找活菩薩,為何要來這裏時,小廝已然走到千年槐樹樹榦前,在方拳驚愕的眼神中,伸手在槐樹枝幹上輕輕敲了三下。

就是這三下聲音,彷彿來自空洞悠遠的地獄,竟然在樹榦內部,傳出平平的響聲。

換句話說,那棵千年槐樹,中間竟然是空心的,如果那是實心古樹,應是沉悶響聲才對,而絕不會如此空洞。

以至於方拳難以置信,那棵枝繁葉茂的千年古樹,是怎麼被掏空樹心以後,還如此枝繁葉茂的?

不過這些,都只是旁枝末節,無關他來這裏的目的,而隨着小廝敲擊之後,本來毫無異樣的千年槐樹,竟然從中間破開一條裂縫,露出了點點燈光,如同一扇門一樣,被人從裏面推開。

隨後走出來一個人影,那條人影蒼老佝僂,連呼吸都若有若無,彷彿隨時會死去,且同樣是滿頭白髮,卻跟白頭翁的白髮不同,他的白髮是滿頭灰白,帶着沉沉的死氣,彷彿隨時會斷氣似的。

而且那人眼神陰鶩,如利劍般直勾勾看向白頭翁,又在方拳身上停留片刻,彷彿盯上獵物的老鷹,隨時會發出致命一擊。

然後那人又看向小廝,陰冷問道:「他們是誰?」

也不知那人,經歷過何種磨難,聲音如夜梟般刺耳,似乎他的喉嚨,曾經被利器刮傷過,所以帶着很大的嘶啞,彷彿他說每句話都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從喉嚨中撕扯出來。

甚至可以看見,小廝在那人身前,變得異常恭敬,甚至帶着敬畏,就像敬畏鬼神那樣,小心道:「老瓢把子,這位夏天無先生,和他朋友來見活菩薩,小人把他們帶過來,就交給您老了。」

聽見「老瓢把子」四個字,夏天無頓時目光凝重,似乎他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佝僂之人,竟然會是當年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老瓢把子。

他更加沒有想到,曾經不可一世的老瓢把子,竟然會在活菩薩手下,成為如此不起眼之人。

與此同時,方拳也臉色大變,他曾是江湖中人,,沒人比他更清楚,老瓢把子究竟是誰,因為從某種程度說,他也曾在其手中吃過大虧。

早在十年前,老瓢把子就名滿江湖,尤其是他用得一手好劍法,名氣還在憾天拳之上,甚至能與斬敵刀法相提並論。

就是這樣一位江湖好手,從出道以來從未做過好事,不僅劫掠不少百姓,甚至敢跟朝廷作對,以至朝廷放下海捕文書,誓要將其捉拿歸案。

然而數年過去,始終任其逍遙法外。

大曆六年,嶺南蠻酋帥梁崇牽,自稱平南十道大都統,佔據容州,與西原蠻張侯、夏永等連兵攻陷城邑,前容管經略使元結等皆寄治藤梧,經略使王翃至藤州,以私財募兵,然後殺其酋帥歐陽珪,送至廣州見節度使李勉,請李勉收復容州。

李勉深以為難,王翃卻說;「你如果不出兵,但請你下牒諸州,聲言出兵千人為援,希望能張其聲勢,這樣也能成功。」

李勉無奈從之,於是王翃與義州刺史陳仁璀、藤州刺史李曉庭等結盟討蠻,王翃募兵三千餘人,敗蠻數萬人並攻克容州,前後共百餘戰,盡復容州故地,終於三月嶺南皆平。

卻很少有人知道,老瓢把子在這場大亂中,也曾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在江湖中雖無惡不作,但卻有不少人評論,他是個很厚道人。

當初梁崇牽佔領容州,恰好老瓢把子也在容州,他本不想參與這場大亂,只是謀取些錢財罷了,因此劫掠了不少百姓,很快達到目的地。

可是他卻有個規矩,但凡劫掠百姓之後,會主動在一段時間內,保護那些百姓周全,哪怕他這個規矩,對他這樣的人來說,旁人都持之以為,以為他是給自己貼金。

然而事實上,就在那段時間內,梁崇牽為對抗朝廷軍隊,竟也向百姓搜刮錢糧,恰好那些被老瓢把子劫掠的百姓,沒有錢糧貢獻給梁崇牽,以至梁崇牽下令手下,將那些百姓全部處死。

最為關鍵是,那段時日老瓢把子已在廣州,並不知道這件事,甚至在他看來,雖說他有那個規矩,卻也不會有人無緣無故,殺死那些被他劫掠的百姓,甚至在他自己看來,他那個規矩都是掩飾的借口。

可是數月後,當他得知那些百姓被殺,當夜就默默潛出廣州,數日後出現在容州境內,誓要為那些百姓報仇雪恨。

說他是守着規矩也好,說他是為了面子也罷,但是梁崇牽兵敗身死,卻的確是他所為。

嶺南的三月,正是濕熱的時候,當日梁崇牽兵敗逃亡,身邊只有三十多個親信,逃到了山林深處,偶遇路邊一座茶社。

他們又已經逃了一天一夜,後面還有唐軍追兵,正是人困馬乏的時候,想在茶社討口水喝,不料老瓢把子走了出來,拖着一口殘缺的破劍,硬是把梁崇牽和他的親信,全部殘忍殺害,並將所有屍體分屍,摘掉了他們的頭顱。

等唐軍追到時,只看到滿地屍體,哪怕他們久經戰陣,也忍不住嘔吐,因為梁崇牽和那些親信,死得太過於凄慘,哪怕是五馬分屍,也沒有那樣凄慘。

甚至梁崇牽的血肉,都被一片片切割下來,只剩一具陰森森的白骨,血肉則被幾隻野獸啃食。

梁崇牽敢起兵謀反,早把生死度之身外,即便兵敗身亡,也不過是個看頭而已,可他卻從不會想到,會落得如此下場。

同時唐軍也很奇怪,究竟是誰殺了梁崇牽,還有他的頭顱去了哪裏?

後來找到梁崇牽時,就在容州城外十里處,那個曾經被老瓢把子庇護,又被梁崇牽吐露的村落前,有一座用三十多顆頭顱堆砌的小京觀,梁崇牽的頭顱就在最上面。

而且他死不瞑目,死前驚恐的看着前方,經受了難以想像的折磨,似乎他沒有想到,會栽在老瓢把子手中。

再後來這件事,不知何時不脛而走,傳遍了江湖之中,老瓢把子這幾個字,更加變得如雷貫耳。

只可惜,就在那不久之後,因吐蕃遣使向大唐求和,聖人也譴御史大夫吳損出使吐蕃,不知老瓢把子發了什麼瘋,竟然膽敢劫掠使團。

眼看使團在他的殺戮下,已經變得岌岌可危,吳損也即將殞命,卻不料關鍵時候,吐蕃人前來接應,不僅救下了使團,還將老瓢把子困殺。

以至從那以後,江湖上再沒有老瓢把子,所有人都以為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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