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0章 安先生

第1780章 安先生

或許有人要問,這裏這裏只有黑暗?

其實原因很簡單,白頭翁也猜出了頭緒,那是因為活菩薩其人,本就是黑暗世界的檔頭,一生做過太多惡事,最害怕冤魂來索命,自然最害怕見到陽光。

所以他長生在這裏,將這裏打造成黑暗世界,才能有足夠的安全感,無論任何人來這裏,都只能在黑暗中行走,不得帶來任何光明,否則將被視為生死大敵。

說來真是荒誕可笑。

行走在迷宮中,如死一般沉寂,沒有任何生機,也沒有任何聲音,只有啪嗒的腳步聲,以及三道平緩的呼吸,和那如墨般的漆黑,黑暗爬到他們身上,鑽進他們的皮膚,走進他們的心裏,怎麼也揮之不去。

隨着腳步移動,陰暗感覺愈加明顯,讓方拳難以承受,幾近在崩潰邊緣,而且越往裏走,越有無形的壓力襲來,如深山大澤般沉重壓抑。

「七、八、九,左轉,五、四、三······」

迷宮裏沒有燈光,任何人都難以行走,只能靠腳步衡量,到底走到了哪裏,老瓢把子的聲音,突然幽幽想起,如同地獄的低語,指引著白頭翁前行。

他也終於明白,老瓢把子的那句提醒,原來是有如此深意,他將所有步數銘記於心,以備日後不時之需。

這也是他任百騎帥多年,形成的下意識習慣,不願將主動權,交給別人手裏。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到了盡頭,現在白頭翁面前的,幾乎觸手可及的,是一堵看不見的牆,無形中阻擋去路。

白頭翁心中微動,難道這就到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老瓢把子五指併攏,拇指朝里握緊,以特殊的節奏,敲響那堵無形牆壁,沉悶響聲在黑暗中,不斷向遠處眼神,回聲也隨之而來。

剎那間,數道聲音交匯回蕩,形成特殊頻率,如同鬼魅的囈語。

「奉菩薩之命,夏先生來了!」

回聲漸漸消失,老瓢把子聲音響起,如夜梟般難聽的聲音,在這片黑暗空間中,竟有莫名的穿透力,穿過了那堵無形牆壁,再次回蕩在黑暗中,與逐漸消失的回聲交匯,讓鬼魅囈語更加清晰。

正是這奇怪聲音,讓方拳更加恐懼,甚至是瑟瑟發抖,上下牙齒在打架,卻又死死地忍住,甚至用手捂住嘴巴。

如果讓別人知道,名譽江湖的憾天拳,竟然如此膽小怕事,真不知該如何笑他。

「吱呀!」

片刻后,方拳的心理承受達到極限,黑暗中傳來難聽的「吱呀」聲,好像千年古宅緩緩開啟,又好似幽冥鬼域重現人間。

還是什麼都看不見,卻給人難以想像的壓抑,老瓢把子聽見「吱呀」聲后,卻是「嘿嘿」笑出了聲,然後再伸手向前摸去,發現那堵無形的牆,早已經消失不見,並繼續往前走去。

「八、七、六······左移,一、二、三、四······」

白頭翁在黑暗中,繼續按步數前行,很快遇到第二堵牆,還是跟前面那樣,老瓢把子先敲打,報上「奉菩薩之名,夏先生來了」,無形牆壁「吱呀」打開后,才得以繼續前行。

如此反覆五次,才徹底走出黑暗。

最後一次穿過無形牆壁后,不再是如墨般的漆黑,白頭翁緊跟着走進來后,看見前方數丈處,有兩根紅色的燈火,在黑暗中靜靜燃燒。

燭光沒有絲毫晃動,如同永恆靜止,散發如豆般的微光,偶爾傳來「噼啪」聲,證明那是真的燈火,而不是地獄鬼火。

兩根燈火中間,還有三點呈品字形排列的紅光,紅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出具體形狀,但是在紅光上方,卻有裊裊煙霧升起,顯得詭異莫名。

而在三點紅光之後,隱藏在黑暗中的,透過微弱燈光,隱約可見那是一張「人臉」,臉色蒼白如紙,卻豐腴如玉,其眉目低沉,俯瞰著身前的紅光三。

彼時,裊裊青煙朦朧如霧,看不清「人臉」面容,只有狹長的眉目,暴露在燈火下,而且不難分辨,那是一尊世尊地藏菩薩。

但很詭異的是,明明是世尊地藏,卻身處於黑暗,彷彿蔑視人間,明明是黑暗魔鬼,卻被冠以「菩薩」之稱,當真善惡難辨。

可見佛和魔,不過一念間。

「太上玄元,西天佛祖,昊天上帝,莫要怪我······」

看見那菩薩的瞬間,方權已然臉色煞白,被嚇得冷汗淋漓,甚至比曾經歷過的生死,還要讓他恐懼萬分。

以至於他六神無主,竟然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尋求漫天神佛庇佑。

反倒是白頭翁,看見那尊菩薩后,不僅沒絲毫驚訝,反而咪起眼睛,似乎是在打量,那尊菩薩的真身,就是所謂的「活菩薩」。

更有甚者,他還在心中嘲諷,看來那位活菩薩,真把自己當成菩薩,在這裏受人供奉,就不怕折了他的陽壽。

「活菩薩,該現身了!」

忽然,白頭翁含胸吐氣,舌戰春雷一聲大喝,在黑暗中驀然響起,瞬間有無形氣浪,吹動那兩根燈火,閃爍明滅不定。

甚至在隱約間,就連那菩薩的臉孔,都變得扭曲起來。

更不知是何時,老瓢把子不見了,整片空間之中,只剩方拳的祈禱,和白頭翁的聲音迴響。

「夏天無?百騎帥!白頭翁,你終於來了。」

隨着白頭翁聲音落下,在那詭異菩薩的背後,傳出了虛無縹緲的聲音,聲音分不清男女,聽不出老幼,似乎在耳邊縈繞,又似從天邊響起,若即若離,直入心底深處。

白頭翁更是眉峰上挑,沉聲道:「你知道我要來?」

「哈哈哈哈!」

黑暗中那個聲音,忽然放聲大笑起來,似乎聽見天大笑話,卻並沒有回答,知道那三點火光熄滅,被黑暗完全吞沒為止,只剩餘煙裊裊升起,才又響起虛無縹緲之聲。

「你來意我已知曉,但我卻不能告訴你,不過我可以提醒你,你已經不是百騎帥,沒有了那通天之能,莫要再蹚這趟渾水,免得誤了卿卿性命,辜負了救下你之人,即便你真有通天之能,頭上也還有那片青天,不是你能撼動的。」

這話模稜兩可,讓白頭翁大為疑惑,甚至僅僅皺起眉頭,斟酌其中的深意。

最為關鍵是,似乎活菩薩早就知道,他在尋找那塊神聖碑,卻不願他繼續追查,而且能明顯感覺到,哪怕他跟白頭翁有宿仇,此時卻沒有任何惡意,真是只是善意提醒。

以至白頭翁揣測不安,這話究竟是何用意?

只是話已至此,白頭翁心知肚明,就算他繼續追問,只怕也問不出結果,所以他目光閃爍,權衡著其中利弊,然後莫名問道:「為什麼?」

誠如白頭翁所問,他曾是百騎帥時,雖沒跟活菩薩正面交鋒,可是活菩薩的許多手下,卻間接落入他手裏,以至其損失慘重。

只是那個時候,活菩薩忌憚他百騎帥身份,可以直通聖人天子,許多權貴都不敢招惹,才沒有尋仇報復。

後來白頭翁落魄,活菩薩有了報復之機,自然不會輕易錯過,甚至在那段時間裏,他多次派人暗殺白頭翁,卻全都被其僥倖躲過。

後來更是變本加厲,買通獄卒毒害白頭翁,害得他險些殞命獄中,幸虧有人捨命相救,跟他以血還血,這才躲過那次大劫。

可是救下他那人,卻沒有活下來。

最為關鍵是,活菩薩見此計不成,又要再生一計,正準備實行時,有貴人降臨救下白頭翁,最終放了他一條生路,方才苟延殘喘至今。

也就是說,白頭翁和活菩薩,應該是生死仇敵,即便活菩薩沒有參與劫奪神聖碑,可畢竟跟斬敵山莊和楊炎牽扯太深,沒理由來勸阻他才對。

難道這其中,還有別的隱情?

而且明顯可見,黑暗中的活菩薩,似乎被白頭翁問住了,再次久久沒有回應,但卻能隱約聽見,一道略微沉重的呼吸,從那尊菩薩後面傳來。

似乎白頭翁這句話,勾起了活菩薩的回憶,讓他情緒起伏不定。

「你走罷!好自為之就是,莫要誤了自己性命······若是你不信,小心你身邊親近的人······」

許久之後,黑暗中驀然傳來一聲嘆息,卻沒有說明任何理由,反而直接下了逐客令,催促白頭翁離開。

卻不知為什麼,在他話語的最後,好像有難言之隱,即便話已至此,依然奉勸莫蹚渾水。

可最關鍵是,若白頭翁真的放棄,又豈會是白頭翁?

所以在最後,活菩薩提醒白頭翁,小心他身邊的人。

活菩薩這句話,頓時讓白頭翁凜然,還帶着疑惑不解,小心身邊親近的人?

他身邊親近的人,自從愛妻去世以後,只剩老夫子和那些孩子,現在又多了半夏,難道這些人裏面,有人要對他不利,參與劫掠神聖碑?

但是這些人,都是他最親、最信任的親人,哪怕是天塌下來,都不可能背叛他,又怎會對他不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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