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2章 赴約

因世間為了名利，本就魑魅魍魎橫行，就看那些魑魅魍魎，到底隱藏在哪裏。

······

大唐長安城，是世上最大的城，被譽為「天上掉下來的金子」。

從大唐開國以來，到玄宗皇帝開元年間，長安吸引了無數人，那多元的文化，壯麗的建築，繁盛的貿易，無不闡述其輝煌。

即便經歷安史之亂，險被安綠山付之一炬，如今於舊土之上重生，依舊屹立於世間，是無數人嚮往的聖地。

長安城規模宏偉，從高空俯瞰下去，佈局井然有序，等級嚴謹分明，利用龍首原的地形，將皇城立於最高處，可以俯瞰整座長安，居民里坊區次之，最低處開鑿溝渠。

城裏的建築佈局，主要分為三部分，也就是宮城、皇城和外郭城，其中宮城是聖人居所和處理朝政的地方，皇城則是朝廷衙署所在，最後才是外郭里坊。

外郭城內，由朱雀大街縱貫全城，東西左右均衡對稱，縱橫交錯的二十五條大街，將全城分為東、西兩街道，總共108個裏坊，街西設長安縣管轄，街東設萬年縣管轄，共歸於京兆府總領。

西市以北的金城坊，由於靠近漢代長安城，所在地原是漢代博望苑，為戾太子劉據所建立，用於太子接待賓客。

隋朝遷都的時候，長安百姓分地蓋房，發現金城坊的土地上，閃耀着粼粼金光，百姓以為有金子，卻又什麼都沒找到，隋文帝遂降旨長安，說那是「金城」之兆，故命名為金城坊。

金城坊內，曾有釋梵、法眾兩寺，於大業七年被廢；西南角是匡道府，即漢思後園，也就是漢武帝的皇后，衛子夫的墓園；坊北門有漢戾園，是戾太子妃史良娣的墓園，后被漢宣帝升級為陵園，然至今也沒有了痕迹。

或許有人要問，無論是戾太子劉據，又或是皇後衛子夫，都是漢武帝的老婆孩子，為什麼沒有陪葬茂陵？

這段波瀾壯闊的歷史，時隔了久遠的歲月，已經鮮有人知道：漢武帝晚年，發生了巫蠱之禍，戾太子劉據被誅殺，皇後衛子夫服毒自盡，死後被葬在博望苑旁邊。

昭帝繼武帝位后，英年早逝無子嗣，霍光找來海昏侯傳位，卻因劉賀太過於荒唐，不得已將其廢除，然後從民間迎回戾太子之孫，也就是漢宣帝劉洵。

劉洵登基以後，為劉據平冤昭雪，衛皇后的墓葬，自然升為陵園，這是無可厚非的。

如今的金城坊東南角，儼然是大唐的開善尼寺，寺北邊是被廢除的太清觀，太清觀本是安樂公主宅邸，西南角是會昌寺，本是隋朝海陵公賀若誼宅邸，十字街東南還有樂善尼寺，都已經荒蕪廢棄了。

因金城坊遠離皇城，不似西市附近繁華，所以坊中相對荒涼，尤其是太清觀被廢后，這裏愈加冷清荒蕪，歲除可見倒塌的殘垣，長滿了半人高的荒草，全不似太子腳下。

可在這片荒蕪中，位於西北角處，卻矗立着一座，高大巍峨的山莊，顯得極為耀眼奪目，彷彿沙漠裏的綠洲，如同草原上的龍庭。

且那座山莊的規模，遠非常人可以想像，按照《唐律疏議》規定，凡是營造宅舍墳塋，上至聖人貴胄，下至百姓奴婢，皆有相關的法度，否則就是僭越之罪。

然而這座山莊內，無論是建築規模，又說是陳設佈局，用的全是歇山式，也就是皇城建築，所以從整體看來，山莊宛如太極宮。

如此僭越大罪，堂而皇之的矗立，卻無人敢來過問，可見這座山莊的特殊。

這座山莊，就是斬敵山莊。

當年因太宗皇帝特許，感慨虯髯客讓出天下，不顧魏徵等重臣諫議，默許建築規格參照皇宮，算是對虯髯客的感謝，可謂無上榮光。

這也是百餘年來，斬敵山莊超然世外，鶴立於長安城內，最為根本的本錢，他們不僅有丹書鐵券，更有這座太宗皇帝特許的山莊，即便是聖人來了，也要落馬下輿，又何況是其他人？

當年權勢如林國甫，專權跋扈如元載，在斬敵山莊面前，也不得不低下頭來。

更有甚者，安祿山攻佔長安后，斬敵山莊依舊超然，不僅沒有臣服安祿山，安祿山竟也不敢招惹，足可見其實力雄厚。

當代斬敵山莊莊主，名字叫做張靖初，是虯髯客的嫡系玄孫，因他曾祖被派往大唐朝貢，被太宗皇帝留下，賜下斬敵山莊，所以他們這一脈，永遠留在了這裏。

張靖初少在江湖走動，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張靖初的斬敵刀法，早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至少也能排進江湖前三。

如此特殊之地，無論居廟堂之高，又或處江湖之遠，都不願招惹的斬敵山莊，今日卻如臨大敵，由莊主張靖初帶領，裝內所有的部曲遊俠，他們全都嚴陣以待，好似沙場臨敵。

更準確的說，他們在等敵人上門。

昨夜子時三刻，部曲在夜間巡邏時，發現有外賊闖入，于山庄正廳之內，留下一封書信，上面寫着：明日午時三刻，憾天拳拜訪山門。

且在書信位置，也就是正廳的牆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拳印，可見來人功力不淺。

要知道，在牆上留下拳印，可不是輕易能做到的，若只是打爛牆壁，許多江湖中人都有這個能耐，只要力量足夠即可，可要想留下清晰拳印，不僅要有深厚的功力，還要對力量把握精準，非江湖高手不可為。

所以當張靖初得到消息，到現場看見那個拳印后，頓時知道來者不善，不是裝內部曲能對付的，而且對方目的明確，是為了「拜山」而來。

所謂拜山，就是拿斬敵山莊做踏腳石，成就其江湖名聲。

最為關鍵是，對方能神不知鬼不覺，在重重部曲的巡視下，悄無聲息闖入山莊，並留下那個拳印，如入無人之境似的，這對沉寂百餘年的斬敵山莊，簡直是奇恥大辱。

被人站在頭頂拉屎，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不把兇手擒下，今後傳揚到江湖上，豈不讓人恥笑？

若以後有人仿效，豈不永無寧日？

念及此處，張靖初雷霆震怒，看來他久不在江湖行走，讓江湖忘記了他的凶名，才敢有人如此放肆。

所以他召集部曲，大馬金刀立於廳內，靜候憾天拳的到來，而在他身旁放着的，是虯髯客傳下的斬敵刀。

此刀不似尋常唐刀，傳說是以昆吾石熔煉鍛制，配以天山雪水淬鍊，終在冬天出世，但是最初的斬敵刀，通體漆黑如墨，刀刃厚重且鈍，虯髯客本將其丟棄，哪知次年春天，又被人從融雪中撿起，被撿起的斬敵刀，潔白通透如雪，刀刃薄如蟬翼，佈滿碎冰般的花紋。

虯髯客不僅是梟雄，同樣是當時江湖中，最為絕頂的人物，一眼認出非同凡響，遂將其作為佩刀，後來持此刀逐鹿天下，斬殺不知多少敵人，因此被譽為斬敵刀。

又因常年飲血，刀身的碎冰花紋，漸漸被血水浸透，花紋變成了血紋，睜眼去看此刀時，彷彿感受到無窮殺機，感到陣陣鋒芒奪目，如芒在背冷汗淋漓，絕對是神兵利器。

甚至從某種角度說，斬敵刀對斬敵山莊的意義，還在丹書鐵券之上，除歷代莊主以外，無人可以掌管。

張靖初要持此刀，等拜山的憾天拳到了，給與他雷霆重擊，重樹斬敵山莊威名，嚎叫世人都知道，這裏不是誰都能侵犯的。

或許有人要問，既然斬敵山莊特殊，何不上報京兆府，請京兆府捉拿賊人？

這是因為其先祖，早就立下了規矩，因為斬敵山莊特殊，既不立身於朝廷，也不屈身與江湖，卻又介於兩者之間，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立下了「朝廷事朝廷決，江湖事江湖了」的規矩。

憾天拳的來路，明顯是江湖中人，按照先祖的規矩，張靖初只能迎敵。

「全都給我機靈點，莫讓賊人來了以後，看了我們山莊笑話，也好叫江湖知道，我山莊立庄百年，不是什麼魑魅魍魎，都能隨便闖進來的。」

眼看時辰過了午時，按照信上的約定，憾天拳還有三刻鐘，就會前來拜會山門，張靖初立於廳內，精氣神飽滿無比，靜待着憾天拳到來。

同時他也知道，部曲雖是他親自操練，個個堪稱江湖好手，但斬敵山莊承平日久，已經許久沒有見過血，只怕部曲們力有不逮。

甚至他已經看到，部曲們表現的頹靡，因此他氣沉丹田，喉嚨里發出虎嘯龍吟，如同當頭棒喝般，在部曲們頭頂炸響，並在廳內不斷迴響，然後傳出廳外老遠，整個山莊都能聽見。

「喏！」

聽見張靖初的聲音，部曲們頓時渾身大振，本來頗為頹靡的精神，竟然變得抖擻起來，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他們的聲音匯聚成洪流，飄蕩而出迴響不斷，就連空中的流雲，都被這聲「喏」給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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