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夢裏的人

葉憐翻了一個身，手一動便壓到了上面的一塊淤青，傳來的就是一陣疼，眼皮跳了跳隱約能夠感受到窗外的陽光曬了進來。

但是眼皮很沉很澀，十分不願意睜開來，只伸了手往床頭柜上摩挲著自己的鬧鐘再拎到面前。

六點整，她還可以再眯一會。

等到媽媽做好了吃的來把她叫醒，葉憐往被子裏面縮了縮，貪了一會眠。

蹭著溫軟的被子恨不得整個人就長在裏面。

她昨天晚上又做夢了，還是那個女孩兒，和自己處境很像但是結果又完全不同的女孩兒。

夢裏面的那個女孩，和她一樣姓葉，不過名字叫做葉曦，小小年紀就像是個狼崽子一樣，雖然也是被欺負，但是任誰欺負了她都會被咬下一塊肉來。

葉憐說不出那種感覺，像是夢可又特別的真實，真實的好像每次看見他們打架，那揮過來的拳頭帶着的風，自己都會被傷著一樣。

漸漸的葉曦在葉憐的夢裏不被欺負了，出落的越發的漂亮，她很聰明，葉憐在夢裏看着她憑藉着自己的力量解決一個又一個麻煩。

從上個月騎車把頭摔了之後，這個夢就開始了，從葉曦的十四歲一直夢到今天。

她在床上將自己揉成了一團，好羨慕這個名叫葉曦的姑娘啊。葉曦對待每件事情都有的自信和一種無所畏懼的勇氣，這是她出生以來就沒有的。

唉，要是放假就可以再睡回去看看，說不定還能繼續再見到那個姑娘。

這個夢做得時間太久了一點，久到她有時候都以為自己晚上是不是穿越到其他的世界了。

但是每次想要和夢裏面的人交流，卻發現自己只是一個確確實實的旁觀者，像是被動參與了一個人的成長，看電影那樣看着她的成長。

腦子裏面的想法成為了一鍋沸騰的漿糊，還沒有摸出頭緒就傳來了葉媽媽的喊聲：「喂，葉憐！你怎麼還在睡啊，快點起床了！上不上學了！」

葉憐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嚇得趕緊掀開被子，她眼前是一片模糊，胡亂的踩上拖鞋，絆了一下踉蹌著往外面走，一路上脫了睡衣，麻利的把校服往上套，邊套邊說，「我起來了。」

葉憐拍了拍校服，滿意的看着它變服帖。雖然校服上綠下白活像一顆白菜梆子，但至少她不用擔心穿什麼，起床都不用找衣服，每天都能夠多睡一會兒。

樓下的喊聲又傳來，她扯著嗓子嚎了一句：「來啦！馬上。」

匆忙的刷了牙，捧著一盆清水撲在臉上，冷的自個一哆嗦，這才是完全清醒了，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往房間走。

她眯着眼睛聚焦，從亂亂的桌面上摸到自己的眼鏡，鏡片架在鼻樑上世界一瞬間就清晰了，只見書包扔在床邊，書桌上頭還擺了幾本漫畫，亂七八糟的教輔資料。

葉憐將唯一整齊的卷子和課本往包裏面一塞，漫畫合上之後從書皮看不出什麼差別，也一塊扔進去。抬手拎着包往肩上一甩，小短腿滴溜滴溜往樓下去。桌子上面擺好的是一個小火鍋。

周圍的盤子裏面有洗好的青菜，還有一大盤的速凍肉丸子，蝦餃，火腿腸片，鵪鶉蛋，鍋里也煮了一大盤子的肉片，隨着沸水起起伏伏。

葉憐一臉的懵逼，乖乖的在桌子前面坐好，然後用筷子迅速的撈起一部分食物往自己的嘴巴裏面塞，舌尖燙的發紅，淚汪汪控訴：「大早上..呼哧..怎麼.吃這麼燙的東西。」

葉媽媽抱着一堆要曬的衣服從她的身邊擠過去，一邊說着：「這不是昨天晚上沒有吃完么，乖啊，等今天吃完了之後，明天早上給你買其他的早餐。」

葉媽媽忙的手忙腳亂，雖然嘴巴上在安撫着她，可是完全沒有誠意，葉憐搖了搖頭趕緊往嘴巴裏面塞了兩片肉。

食物下肚胃裏舒坦一些，卻也燙的她臉都紅了，額上浮現出汗珠，飛快的嚼了嚼往嘴裏咽下去：「我吃好了，媽，我走了啊。」

她目光閃爍盯着媽媽轉身的時機，扯過一旁的書包帶就邁開腿跑走，自己小鳥似的胃口每次都會被嘮叨，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還沒有辦法反駁。

葉媽媽看着女兒飛奔的背影，再一看一堆沒吃完的食物，嘆了一口氣：「路上小心一點，不要在學校裏面惹事。」

最後那半句話飄了老遠，還是飄進了葉憐的耳朵里，她一個踉蹌，步子變得沉重起來，攥著書包帶子的手輕輕鬆開任著包往下滑，每邁一步都能砸著自己的後背，嘴裏呼出一口氣，嘟囔一句：「哎，知道了。」

校服袖子蹭了蹭往上露出了一塊淤青，葉憐站在學校門口，用手指頂了頂滑下來的眼鏡，一邊左右移動給飛奔進校門的同學們讓開路。

她莫名還是想在門口晃悠一下，不要這麼早進門，因為學校裏面有一群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的人。

葉憐在門口嘆了一口氣，看門的值周生看着轉悠過來轉悠過去的同校同學，瞧著樣子像是年紀小的學妹，猶豫了一下開口叫到：「同學，你再不進來一會兒就要開始抓遲到的了。」

也幸好旁邊的值周老師剛剛有點事情暫時離開了崗位，不然見到她這種不愛上學的學生肯定又會對着她罵一頓。

葉憐被叫了一聲之後，后脖子都綳起來，幾乎是瞬間挺直腰，慢騰騰的點頭：「謝謝，我馬上就進去。」

她話一吐出口，就一步邁一步頓的往裏面走。

值周的同學點了點頭，也沒有再管她，剛剛走進裏面，學校的預備鈴聲就響了起來，葉憐才加快速度，飛似的往教學樓跑。

也還好，教室在一樓，等溜到班級門口，才剛剛踩着正式鈴聲的尾巴。

英語課代表坐在講台上面，認真地背着單詞。

座位上的同學們顯然還沒有進入學習狀態正在互相交頭接耳的講著小話。

葉憐看着班主任還沒來巡查，趕緊往教室裏面擠，她的位置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一點也不方便上課聽講。

她的個子矮，一米五六。要不是前邊兒的大塊頭上課就趴着還真看不見黑板。

她一開始的位置在第三排，看黑板的視線正好，可是最後一排的混混鄭子明想和她原來的同桌坐在一起，就暗中請葉憐「聊聊天」。

葉憐努了努嘴，說的好聽是聊天，不好聽就是被堵在牆角威脅了，那拳頭在面前揮來揮去嚇得她不敢睜眼，管別人說些什麼，她全都點頭應承。

心裏覺得不想得罪他們讓自己沒有個安穩的生活。

於是葉憐就主動的提出了要換位。

班主任把這小女孩的要求聽在耳朵里，手捧著茶杯，除了喝一口水堅決不開口做其他事。

可是他無聲的拒絕和鄭子明的威脅比起來，威懾力小了點。

葉憐就課間就往辦公室竄，半路跟着老師身後走，一雙眼睛盯得他發毛。

每次一問原因，就不說話，回回眼淚汪汪看着他，不解釋，就只是說要換位子。

任憑班主任軟硬兼施，她也要換位子，氣的最後不管她，就把她丟在最後一排了。

真的太久沒有見過這麼頭鐵的女學生了！

葉憐貓著腰從後面一路小跑，剛剛坐到位置上面，前面的男生就猛地撞了一下她的桌子。

桌角磕在了她的身上，疼得她眼淚都快出來了。

「喂，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久才來，我等着你的作業抄呢，作業呢！」

明明是要拜託我幫忙，語氣還橫的不行，葉憐揉了揉腰側，有點埋怨。

而男生沒有得到葉憐的回應，又要撞她一下，葉憐趕緊說道：「別動別動，我找作業呢。」

那男生撞下來的力度小了不少，葉憐用手穩了一下桌子這才鬆了口氣，她乖乖把作業拿出來給了前桌，然後自己打開課本預習起來。

葉憐咬着筆帽，盯着本子，腦袋想着其他的事兒。她自己沒有什麼優點，如果硬要說一個，大概就是學習。

不對不對，還有一個，不惹是生非。

她想到這兒，捏着筆的手用力的有點兒泛白，媽媽從小到大都對她說道：「不要惹事，好好學習，學習好了才有出路。」

在學校總是被同學欺負，欺負了她之後，家裏也沒有一個人可以給她撐腰的。如果她一開始就像葉曦一樣反抗，會不會結果就不一樣了？

葉憐甩了甩頭，不能這樣，會給媽媽帶來麻煩的。

想到這兒她猛地拍了自己的臉一巴掌，抓起一本草稿本開始在上面演算複習，臉頰一陣一陣發麻，葉憐的心卻靜了。

只有在學習的時候，她才不會想起那麼多煩心的事情，還能夠解壓，還一不小心把自己整成了學霸。

早讀快要到末尾的時候，方天陽從自己的位置上面站起來，然後到每一組的第一排開始收作業，原本是所有的同學將作業傳上去的，可是最後一兩排的差生們總是愛拖拉。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要親自到後面來收作業。

方天陽其實是知道葉憐總是被那些人欺負，可是葉憐自己都不為自己爭一口氣。

他覺得作為旁觀者就不用去湊熱鬧了，於是一直在冷眼旁觀。就像今早凡單找葉憐要作業，他就在凡單前兩排，動靜大的他回頭暼了一眼。

真沒出息……

方天陽從初中的時候就和葉憐認識，不過兩個人一直沒有多少聯繫，誰知道升學了之後還在一個學校，這就算了，分班之後又到了一個班。

照李揚的話說就是孽緣，簡直如影隨形命中注定，說不得以後糾纏不休。

方天陽每次聽到李揚的感嘆都嗤之以鼻，他寧願相信李揚直播吃屎也不會覺得葉憐會和他有大交際，他一向不喜歡懦弱的人。

在全是眼生的新同學班級裏面，他剛開始難免對葉憐有些關注，越關注看向她的目光裏面就越含着恨鐵不成鋼，後來乾脆眼不見心為凈。

自己都放棄掙扎誰還能救她？

葉憐正在看書呢，覺得自己的后脖子發涼，汗毛都快一根根立起來，她揉了一下后脖子，抬起頭來望了一下，對上了方天陽的視線：「怎麼了么？」

葉憐的嗓音裏帶着一點瑟縮，又軟又輕，聽得方天陽更是煩躁了，幸好自己跟這丫頭沒什麼關係，不然要被她的軟弱給氣死。

方天陽默默的挪開了目光，也不回答她一聲就往前走了，將一眾抄作業的人手裏的本子一本一本的收走。

那些傢伙對上方天陽的時候，卻是敢怒不敢言的，別看方天陽一天到晚在班上沉默寡言好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樣子。

長得也白白凈凈文文弱弱的，可熟悉他的人卻是知道，惹急了對方肯定會被打的牙齒都找不到。

曾經也有那種不長眼的小混混去招惹方天陽，結果對方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把那幾個混混直接給帶到了辦公室門口。

方天陽一戰成名，惹了無數人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