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 兵臨城下

第一章 1-1 兵臨城下

1-1

一隻鳥兒吱吱喳喳,慌不擇路地飛過南京城的冬天。

余笑蜀不自覺停下了腳步,仰頭看着它越飛越遠,沒入天盡頭硝煙塵土織成的巨幕中。

在望遠鏡里,已經可以看到日軍土黃色的軍裝了。

「你們就這麼走了啊!扒外牆、燒房子,胡弄了一氣,就這麼走了啊,你們到底打不打日本子!你們走了,我們怎麼辦!」

一隻手拽住了他的槍帶,主人是個穿着藍布棉袍的小商販,蓬頭垢面,臉上汗水和著塵土,嗓子已經啞了。

余笑蜀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疑問。

前些日子,為了廓清射界、建築防禦工事,南京衛戍司令部下令將城牆近處的民居全部拆除焚毀,本就惹惱了市民,只是當時大家還對國軍有所期待,這一點期待,如今已經在日軍的隆隆炮聲中煙消雲散。

「啊,你們總不至於連南京也放棄了吧!」

日軍已經兵臨城下,誰都知道,這座城市的陷落只是早晚的問題。

「說話,有道理講出來!」

當一群群大頭兵蜂擁著向著南京城的四門涌去,老百姓的火氣就上來了。

教導總隊衝上來個血氣方剛的士兵,一把把那人推了個跟頭,「滾開!」

「你們他媽的,比日本子還不如!」

「老子在前面流血,又是為了誰!」

士兵伸手去揪滾在街旁的騷擾者。

「幹什麼!幹什麼!」

兩個人撕扯了起來。

天上傳來了飛機的轟鳴,剛剛還亂糟糟的街面上瞬間東倒西歪一片,還沒等人們趴好,一聲巨響就在身邊炸裂,好像把整個地皮都掀了起來,人的五臟六腑也在這巨響中攪成一團。

塵土、木屑和碎磚石從天而降,余笑蜀從地上爬起來,渾身上下都是土,剛剛那個老哥跌坐在地上,也被震得直發矇,哇地一口吐了出來。

汗水和塵灰雜糅在一起,胡亂抹了幾把,才算睜開眼,嘴裏牙磣,吐了一口,卻什麼也吐不出來。

「抓緊時間!」余笑蜀發現自己的嗓子也啞了,揮揮手,示意兵士歸隊。

中山北路上喇叭聲聲、戰馬嘶鳴、人聲鼎沸,好像一鍋沸騰的亂燉,在這個冷冽的冬日冒着蒸騰的熱氣。教導總隊在人流中艱難前行,被拉成細細的一條,多少還保持了隊形的完整。

吉普車在最前面,舉步維艱,余笑蜀才走了幾步,就被亂竄的兵士撞得東倒西歪。

老趙扶住他,關心道,「不要緊吧,要命的時候,你可得挺住。」

余笑蜀勉強笑笑,深深吸了一口氣,灰黃的硝煙中瀰漫着血腥的氣息,天際線上幾縷黑煙如絲如縷。老趙不問還好,這一瞬間的放鬆,一股疲憊隨之湧上心頭,他幾乎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他會永遠記着這一天,民國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二日,正好是蔣介石在西安被兵諫囚禁一周年。

一年前南京城的混亂局面還歷歷在目。

余笑蜀,黃埔六期畢業生,復興社特務處上海區副區長。

一年前,全面抗戰未起,他和大多數黃埔系的青年將官一樣,相信中日之間必有一戰,為上峰的保守退讓心急如焚,當委員長被囚的消息傳來,復興社的骨幹從四面八方趕往南京,短短數日,就在炮標禮堂聚集了兩千餘名黃埔學生,每個人都軍裝嚴整,頭扎白綾,準備為中國的命運決一死戰!

軍事委員會總訓政處長賀衷寒站在演講台上、慷慨激昂,誓與委員長共存亡。余笑蜀的血也湧上了大腦,日本宣稱華北自治、上海南京內遍佈日系間諜,內戰、不能再繼續、不能再等了,這個國家危險了!

那時候一張張堅毅慷慨的臉龐,什麼時候變得疲憊麻木了呢?

僅僅一年之後,作為一個國府軍人,他正奉命放棄自己的首都。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八十八師頂不住了,日軍已經從雨花台攻進來了,中華門和水西門那邊城牆也轟出了口子,前面道路被炸了,要改道,快上車。」

黃武寧匆匆跑過來,拉着他們就往隊伍前面鑽,他中等身材,臉上紅撲撲的,依稀還是個學生模樣。他其實就是一個學生,馬上就要大學畢業,八一三上海打起來之後,自己覺得打仗能派上用場,就報名火線參了軍,因為學的是無線電專業,被余笑蜀從青浦訓練班直接調到了剛剛成立的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在自己的第四支隊當通訊兵。

淞滬會戰後,四支隊傷亡慘重,被迫撤銷了建制,黃武寧又跟着余笑蜀一路撤到南京,加入了衛戍司令部派駐的「留守工程團」,負責戰時南京城內外的通訊聯絡,在兵荒馬亂的當下,他可以說是余笑蜀的唯一部屬了。

黃武寧搞過城防通訊,就算線路已經全部失靈,他的消息還是比普通軍人要靈通一點。

這是跟着自己從上海閘北戰壕里爬出來的小兄弟,余笑蜀覺得,黃武寧命里是有福的。

「笑蜀,哎,快呀!快呀!」老趙已經爬上了車,大聲喊著。

余笑蜀掛靠的,是教導總隊總預備隊的交通隊,此刻正急匆匆趕往城北的挹江門,穿過城門,就是長江南岸的下關,海軍碼頭停著小火輪,等著運送他們撤退過江。

命令是命令,不移動起來,他們是不知道執行命令有多困難的。

車子一路顛簸,一路上的混亂觸目驚心,傷兵倒在街邊哀嚎、步槍、彈藥、皮帶、軍裝被凌亂地丟棄在路旁,那些平日裏珍稀又昂貴的軍事物資如今都變成了廢品,前路艱難,不斷有爭搶道路的車輛擠壓在一起,翻到在街邊熊熊燃燒,死去的士兵的屍體就冷冰冰地躺在火焰旁,幸而教導總隊是正牌軍里的王牌軍,軍紀嚴格、隊伍齊整,一路披荊斬棘強力推進,還在不斷接近城門。

越靠近北市,越是混亂,百姓無頭蒼蠅一般四處奔竄,不知道是向內還是向外,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是各式各樣的部隊,衛戍司令部的、三十九軍的,教導總隊的,昨天開始,各個部隊之間的通訊聯絡完全中斷,據說司令部大部突圍、一部渡江的命令已經下達,但是下面的隊伍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突圍的部隊,還是被安排渡江撤離的部隊,更加亂成了一鍋粥。

「這次要是跟不上,就別想出城了!」

一向整潔的趙復生一樣灰頭土臉,再也沒有了書生模樣。他是軍事委員會的參謀,也算半個同僚,城破在即,是他千辛萬苦找到余笑蜀,生拉硬拽把他拖了出來。

那時候余笑蜀正在朝天宮空落落的機要室里發獃,戴笠撤離南京后,特務處留下來安排潛伏人員的,是副處長康平湖。而余笑蜀接受的命令,是輔助特務處南京特區區長錢新民佈置潛伏工作。這是一個模糊的命令,他一直在上海工作,不久前剛剛從淞滬前線撤回來,在南京並沒有根基,也根本不知道如何輔助老錢的工作,輔助到什麼時候。最重要的是,康平湖佈置潛伏任務的時候,老錢竟然借故缺席了,這個炮火連天中的緊急會議就顯得有那麼一點潦草應付的意味。

康平湖佈置已畢,將要離開,余笑蜀急了,拉住康平湖,請他為留守人員做最後的指示,康平湖說了幾句場面話,把他拉到一旁,小聲說,「笑蜀,老錢是正牌區長,全面主持工作,負主要責任,你剛在淞滬戰場回來,有實戰經驗,現在幫老錢頂一下,過了這陣子,找個機會撤回來。」

他轉身要走,又想起什麼來似的,道「送你八個字,儘力而為,量力而行。武漢見!」

康平湖拍了拍余笑蜀的肩膀,跳上他的吉普車,開走了,留下余笑蜀和一群弟兄面面相覷。對南京的這些臨時部屬來說,余笑蜀毫無約束力,短短兩三天的功夫,老錢還沒露面,大家就各自「分散隱蔽」了。

他心裏非常矛盾,讓自己留守南京的命令是戴笠發下來的,就是說,其實上峰對自己是有所期待的,但是看康平湖的意思,分明就是讓自己走為上計,還給他留了教導總隊的路條,可以跟着撤退隊伍,一起出城。

走還是不走?他一直在遲疑,十幾萬大軍在南京城內外,猶如困獸,自己就像一滴匯入亂流的雨水,折騰的心氣兒正在一點一點消失。

「你先走吧,我還有掩護任務。」

「掩護誰?你一個光桿司令,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這命,也不是你自己的!」趙復生急了,抓住他搖晃。

「左右上海已經死過一次了。」

余笑蜀還是打不起精神。

「這是開玩笑的事嗎!留下來,就是個死!你自己不要命,不想想秀燕!」

好吧,想起可愛的女兒,余笑蜀咽了口唾沫,終於跳下桌子,跟着老趙,混入滾滾人流。

回憶碎成無數片段,一眨眼間,自己已經深陷混亂不堪的人流中,老趙在前面拉,黃武寧在後面推,余笑蜀翻身上了車。

黃武寧猴子一樣,一用力,也翻了上來。

車到北市,人流越來越擁擠,數十米寬的的大路僅兩三米可以通行,車再也開不動半步,一隊人馬只好下車步行。好不容易臨近挹江門,前面的吵嚷聲卻越來越大,余笑蜀擠上前去查看原委,腦袋不由得嗡地一聲。

原來,寬大的城門已經被守衛塞得嚴嚴實實,中間縫隙,僅容一人通過,這樣城內數萬部隊何時才能撤得完?旁邊已經有出城無望的士兵攀上城牆,用皮帶、綁腿、一切能夠夠結成繩索的東西向外攀爬。

守門的憲兵臉色鐵青,「沒有通行證去找你們的上級,老子軍令在身,沒有證件,誰都別想從這過去!」

余笑蜀知道,把守挹江門的三十六師還兼有督戰的使命,看來由於混亂,衛戍司令部的撤退命令還沒有傳到這裏的關卡。

大量人群被擠壓在狹小的空間,交通隊再也無法保持隊形,也被人群沖得四散開去,好在黃武寧年輕力壯,一手拉着趙復生、一手拽著余笑蜀,悶着頭硬擠,生生給他擠到前面去。

余笑蜀心中絕望,這樣混亂的秩序,加上政令不通,別說沒有通行證的亂兵,就是有了通行證,這城估計也出不去了,現在他只希望三十六師這幾挺輕機槍不要衝自己人開火。

他的擔憂很快變成了現實,要奪路而逃的兵士要硬沖哨卡,守門兵士大聲怒罵,人人都知道,下關到浦口的渡輪早被衛戍司令部下令撤離南京水域,現在過江的民船搶得一艘就少一艘,早出城一刻,也許就得到一條生路,晚出城一刻,也許就多一個亡魂。

看到出城無望,士兵們更加紅了眼。

「你他媽讓不讓開!」

士兵朝着守門的憲兵舉起了槍,而守衛士兵的輕機槍也亮出了黑洞洞的槍口。

人群立刻大亂,有上前用手去奪槍高聲喊使不得的,有大罵王八蛋也開始掏槍的。

「通行證通行證,你看看這些人有幾個有他媽的通行證!你讓我們去找上級要?你的上級呢?!和我們上級一樣,早他媽跑了吧!你還在這傻逼呢,通行證這種東西,能落在我們手裏嗎?老子就不信,這一天城門過去這許多人,每個都有衛戍司令部的通行證!?」

憲兵臉色鐵青,往後瞥了幾眼,余笑蜀馬上明白,守門的軍官確實不在。

「開閘,不然老子就先幹掉你,再拿身子堵你們的機槍眼兒!」

看到憲兵不說話,人們的喧嘩聲更大了,劍拔弩張地,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這邊走不了了!」老趙回身去拉余笑蜀,不想一把拉住的卻是一個陌生人,抬眼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余笑蜀已經擠到了哨卡的鐵絲網前。

砰地一聲槍響,「誰他媽再擠一個我看看!」

余笑蜀跳上沙袋壘成的工事,朝天就是一槍。黃武寧仗着身體好,一個人擋在余笑蜀身前,頂住了想要衝上來的亂兵。

「日本子馬上就要攻進來了,就現在!中華門,城牆上正在肉搏、紫金山、關王墳,一片火海!光華門失而復得已經數次!多少兄弟還在浴血,就為了給我們掙得一線生機!你們在這裏鬧!你們是不是兵?長官沒有了,紀律呢?!槍口應該指著哪兒知不知道?不知道往哪打槍,不如就死在城裏!槍口對着自己兄弟,出了城,活下來,也是漢奸廢物!」

「你是誰啊你!輪到你說話,老子就先崩了你!」

帶頭的士兵大聲喊著,舉起槍直接頂在了余笑蜀的胸口上。

「你媽的!」余笑蜀從胸口的口袋裏摸出自己的軍官證,打開,沖着人群。

他筆直伸出手臂,大聲喊道,「鄙人余笑蜀!不是什麼正經兵!供職于軍事調查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兩個月前,就任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第四支隊副隊長!」

「四支隊的?」

「四支隊不是沒了嗎?」

人群里傳來切切私語。

「沒錯!兩個月前,我們奉命在上海蘇州河北岸掩護撤退,弟兄們和日軍硬扛、堅守不退,兩千人,全部犧牲!現在整個四支隊!只剩我老哥一個!」

余笑蜀這段話說得斬釘截鐵,黃武寧不由得也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自己該算四支隊的人,還是四支隊的鬼。

人群漸漸靜了下來。雖然全面抗戰以來,戰爭就像一架絞肉機,已經吞噬了十數萬國軍將士的生命,但十月底這一戰還是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上海陷落前這一場慘烈戰鬥非常特殊,是非正規軍為了掩護正規部隊撤退陷入苦戰,其結果,是導致臨時拼湊的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四支隊成建制覆滅。這一戰早已在士兵中口耳相傳,沒想到,今天,會有個四支隊的活人蹦到這裏喊話。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如果當日,四支隊有一個今天你們這樣抬起槍對着自己兄弟的亂兵,就是我余笑蜀的終身恥辱!」

余笑蜀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十萬大軍困在城內,不能阻止有效突圍,又無法有序撤退,你們看看城門縫隙有多寬!你們這樣哄鬧爭搶,能過去幾個!留在這裏成為日本子的肉靶子吧!就算你們真的能出去,就算你們槍還在身上,你們也不配穿這身軍裝!」

「說了半天,能出城的就是你唄?你把我們控制住了,轉身去擋子彈,好讓你們這些官老爺們逃啊!」

「你放屁!」黃武寧拔出了槍。

人群再次混亂起來。

「看好了!」余笑蜀從口袋裏掏出了南京衛戍司令部的特別通行證,高高舉起,「黃的,這就是在下的通行證。」

看到余笑蜀舉起了通行證,趙復生在人群里直跺腳,沒了這東西,就算出了城,他們幾個人也休想登上海軍碼頭的小火輪,這傢伙不知道要搞什麼名堂。

三下五除二,余笑蜀當着亂糟糟的人群把那通行證扯成了碎片。

趙復生只能翻白眼。

「我不走了,」余笑蜀回身對着守城門的憲兵班,「現在,我就是守城門的長官!槍端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敢上前,槍決!」

守城士兵互相望望,一排十幾支槍舉了起來。

「弟兄們,我們奉命突圍也好、自行撤退也罷,都要明白,在沒有組織的情況下,亂兵是不堪一擊的,就算能出了這個城門,你們有信心在幾十萬日軍的包圍下跑出去?我給你們指條明路,去找到你的組織,找到你的上級,找不到,就選一個出來,誰能給我一個有秩序的隊伍,誰就能離開南京!」

「交通隊!」余笑蜀掄起胳膊喊道。

教導總隊被擠在四處的士兵開始聚攏。

「讓開路,有通行證的,左手邊集合出城!亂兵爭搶,一律就地軍法從事!」

余笑蜀的氣勢鎮住了場面,人們讓開通道,交通隊的六十幾人也夠爭氣,驗過通行證,整整齊齊地出了城。

「請出示你的通行證!」

緊跟着教導總隊,有個服色不同的士兵想混進去,被當場揪住。

「兄弟、兄弟、不要喊,不要喊,我是余隊長的同事。」

憲兵看向余笑蜀。

余笑蜀仔細看去,竟是錢新民,他穿一身半新不舊的普通軍裝,除了年紀大一點,看起來和普通兵士竟毫無區別。

「老錢?戴老闆有新命令了?」

聽了這幾句話,錢新民一下子變了臉,搖了搖頭,返身又向後面擠了回去。

「老錢!老錢!」

余笑蜀剛剛聲嘶力竭了一番,一口氣沒換過來,錢新民已經重新被人流淹沒了。

「下一批通行!」

憲兵們幾番努力,花了好半天,挹江門才恢復了秩序,通行漸漸順暢了起來。

「你們先走吧,再晚跟不上了!」余笑蜀的嗓子已經啞了。

黃武寧搖搖頭,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往哪走?你呀你!」趙復生無奈,「康平湖的護身符都被你給撕了,你讓我們走到哪兒去?我們又不是教導總隊的人。」

他嘆了一口氣。

「報告長官!」守城憲兵引來一個上尉軍銜的軍官。

見面對方雙腳一併,先來了一個軍禮。

「感謝!卑職任職三十六師,負責守衛城門,剛才去接受衛戍司令部的緊急通知。」

「衛戍司令部的撤退通知吧?」

「是,說唐司令已經下了撤退的命令。」

「現在局勢險惡,挹江門一亂,後撤通道全無,不堪設想!」

余笑蜀看了看剛剛鼓噪的兵士們,心有餘悸。

「回來就好,他們還以為你逃了。」

「位卑不敢忘憂國!民族危難,在下必將誓死捍衛崗位,執行軍令,直到流盡最後一滴血!」

那軍官大聲說着,掃視着面前神態各異的面孔,眼神倔強。

人群沉默了,剛才叫囂得厲害的幾個人,也側過頭去。

余笑蜀把身子挺得筆直,對着他鄭重敬了一個軍禮。

「這裏有我,長官請出城!」

他還很年輕,肩膀穩穩地托著余笑蜀按在上面的手,嘴角倔強地抿成一條線。

余笑蜀心裏一酸,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小聲說:「後面擁塞住的人流數倍於此,儘快移除城門障礙,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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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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