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死士無名義,遛狗熊孩子

第225章:死士無名義,遛狗熊孩子

日已西落,殘月初升,天地幽藍。

南城長街之上已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向著東南方,越過一片片民宅,在那深巷幽靜處,刀劍碰撞的火花,正濺灑在幽暗僻靜的城牆根下。

喘息低喝聲不時的響起,似在傾訴這繁華的都城,亦非一片祥和...。

「鐺~!」兵器劇烈的碰撞聲驟然響起,驚跑了一隻,正躡步屋脊的夜貓。

「砰!」一道身影極速倒退著,撞擊在了身後的城牆上,發出戰鼓般的沉悶震響。

許恆軒身形微躬,他那微微顫抖的身體,已顯得越發佝僂了。胸口劇烈起伏,氣如風箱般鼓動進出。他伸出了手臂,撐向身後城牆的石基,手已被鮮血濕潤,瞬間便滑膩開了,只留下一道妖艷刺目的血痕...。

他踉蹌著,杵立橫刀而起,依靠苔蘚斑駁的城牆,抬頭,望向已然升起的殘月,劇烈喘息著:「你贏了,取我首級吧。」

一道手持雙劍的身影,走出屋檐下的陰暗,露出一副冰冷的面容。

濃眉漢子胸口衣襟已破,露出一條深可見骨的細長刀傷,血水侵濕了胸膛。

他微鎖濃眉看着抬頭望月的少年,未有任何感情道:「可有遺言?」

「呵~」少年收回了目光,耷拉着腦袋:「族以滅,言與何人聽?」

濃眉漢子沉默片刻,微微躬身一禮。隨即他雙目一睜,步履踏起,身形如豹,已棲身電掣向前。霎那間,他右手短劍向著近在眼前,已然閉目的少年頭顱,奮力地橫斬而出。

「呲啦~鐺啷!」侵染血污的發束飄落身下,無力地躺卧在了腳旁。

陡然睜開雙目,感受着自己頭頂散落兩側的烏髮,許恆軒驚疑地看向腳下。那在月光下,正閃爍幽芒的銀冠與一地長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可斷之?他不明白,這濃眉死士為何要如此羞辱於他?

他緊咬牙床,擎刀怒目而視:「頭可斷,血可流,安能辱我?」

濃眉漢子卻嘆息了一聲:「許家忠烈,燕人敬佩,願割發代首,以欺問心無愧。」

橫刀顫抖著放下,許恆軒一時竟為之動容:「壯士可留姓名?」

仰天長笑聲響起,濃眉漢子望着幽藍的夜空,隨之呼出一口悠長的濁氣:「死士...無名。」

他望向許恆軒,微笑着淡淡道:「乞望少將軍忘卻過去,隱姓埋名,許家不該絕後。」

不等許恆軒反應,只見這濃眉漢子,已橫劍脖頸,「噗~!」熱血濺灑夜空,大好男兒自戕氣絕於眼前。

怔怔地望着仰倒在自己身前的身影,許恆軒喃喃著:「...無名?生我者父母,再生者無名。...忘卻過去?我宗族數百口冤魂,又何以瞑目?為何不殺我?為何?」

淚水混合著血污划落臉頰,他手杵橫刀跪坐在地,不停地責問著,那具慢慢變冷的屍體。

...

民舍旁。

小凡蹙著秀美,撇嘴道:「那人不是來殺他的嗎?怎麼自刎了?」

蜷縮在一旁打着哈哈的二狗子,則:「能活不活,偏想死,倆傻子。」

小凡頓時轉身,沒好氣地踢了它一腳,惱道:「你以為你都像你一樣?貪生怕死,給你泡個葯澡,像要殺了你一樣。」

「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想燉了二爺...?」二狗子哼哼著挪了挪身子,蜷縮在了牆角邊兒,舔著自己被踹的前腿,肢體語言完美演繹了它心中的委屈,表示需要安慰...。

但現實是,洛羽與小凡正聊的起勁,壓根兒無視...。

巷風卷卷,心,微微涼,二狗子很孤獨。

此刻,洛羽正說着:「看來這許家一族,在北地威望應該頗高。那死士不忍許家絕後,但又不能違抗上命。兩難之下,只得為義保許家香火;為忠自戕謝罪。傳聞不假,北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啊!」

小凡先是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隨即又疑惑道:「既然都不殺了,又為何還

要割了北娃子的頭髮?」

「不過自欺,以求心安些罷了。」洛羽說着,便嘆息了一聲:「如此,死了輕鬆,偷生難啊。」

小凡頓時不解了:「能活不好嗎?還有什麼難的?我看二狗子說的對,就是個自己難為自己的傻子。」

二狗子聞聽主子竟然贊同自己的看法,它頓時搖著大尾巴,眯眯着眼道:「對,就是個傻子。以二爺看來,不應該叫北娃子,應該叫北傻子...。」

見小凡忽然瞪來,二狗子頓時閉嘴。

洛羽看了眼一副慫樣的二狗子,頓時笑道:「這許恆軒受了那死士活命之恩,不得不敬對方遺言。可若應了對方遺言,放下仇恨,他又覺不孝。為孝為義,左右煎熬如焚,本心難過,生不如死。如此看來,這小子也是個有情義的人。」

小凡則有些犯愁,「是哦,好難。公子,那他會怎麼選?」

洛羽摸了摸小凡的腦袋,「這就要問他自己了,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渡過難關。」

小凡面露疑惑之色。

可不過片刻,她便面色一變,看向了遠處。

...

許恆軒枯坐濃眉漢子屍體旁,無力的喃喃著:「為何?為何不殺我...?」

而就在此時,在這幽靜偏僻的城牆根下,前後通道,已慢慢顯露出數道人影,正緩緩地向著他逼近。

許恆軒似是渾然不知,依舊喃喃著。

就在此時,左近不遠處的小樓上,則有一扇窗戶『吱呀』著打開,一道身高近八尺的身影一躍而下,站在了許恆軒兩丈之外。

陶成武撫摸着手中槍刺的頂端,那銀白槍尖正閃爍森森寒芒,他淡淡道:「不用問了,他已經死了。」

「死了?」許恆軒愣了片刻,忽然,他掃了眼前後堵死的巷口,隨即撐起身體,警惕地看向眼前的持槍青年。

許恆軒出生軍伍,經歷過戰陣,憑藉自身對於戰鬥的敏銳嗅覺,他可以篤定,眼前青年很強!

陶成武微微一笑,也不藏着掖着,自報家門道:「大趙興侯麾下部將,陶成武。」

「興侯?興侯陶德!」許恆軒雙目瞬間暴睜。

說着,他已凝眉雙手握刀:「原來是陶屠夫的人,沙州許恆軒在此,爾等鷹犬可敢死戰?」

「哼!」聞得許恆軒狂妄之言,陶成武頓時笑容盡去,怒目一震手中槍刺:「拿下。」

號令一出,兩路勁裝侍衛已手持長劍,緩步而進!

見得兩側侍衛各五人,竟化作一字陣列逼近,其步履之間整齊劃一,長劍微傾,各個氣息均勻未有半點聲響。

許恆軒頓時心中一沉,這些人恐怕都是軍中精銳。

此刻,他身體多處受創,地形前後被堵,若是再兩面同時夾擊,自己必然撐不過片刻,就要死於亂刃之下!

餘光掃過不遠處,正獨自一人傲然挺立,身高近八尺的陶成武。

他知道此人實力定然不俗,可此刻,自己已別無選擇,只能冒險擒賊先擒王。若成功,或可要挾博一線生機,若失敗自己也不用為難了......。

收回望向腳下濃眉漢子屍體的目光,他緩緩舉起橫刀,弓步微移地掃視着左右,那已沉默踏入一丈之內的兩隊侍衛。

「呼...呼...!」粗重的喘息聲,自腑葉與鼻腔中不斷發出。

「踏!」整齊且厚重的腳步聲於左右兩側,近乎同時響起!

「殺~!」低沉的喊殺聲,瞬間便刺破了這一方寂靜,兩側侍衛肅殺之意剎那間乍現!

抬頭看了眼蓋頂斬下,那如兩面摺扇片片打開的道道劍影。許恆軒眼疾手快,瞬間抬起橫刀,自身後扭身奮力向前抵擋拉出。

火花四濺,刀劍撞擊聲不斷炸響動。

「砰~!」膝蓋撞裂石磚地面的聲音響起。

十把長劍灌力斬下,那是何等勁力?許恆軒雖然屢歷戰陣,體質遠超尋常十三歲少年。但他畢竟年少,且一

人之力,又如何扛住十方巨力?

然而,他並沒有就此放棄,任人宰割!

只見許恆軒單膝跪地之際,銀牙緊咬,奮力將壓制他的十把長劍,向著前方一引,隨即瞬間抽刀,低喝着,橫斬向左側五人的腳踝!

左側五人見那修長的橫刀迅猛斬來,他們並不太過驚惶,反倒整齊劃一的後退半步,手中長劍順勢插立在了身前。

橫刀橫掃在了堪堪落下的五把長劍長,帶起五朵絢爛的火花。

許恆軒見對方防守嚴密,進退有據,竟不給他一點可乘之機,心中難免讚歎。不過他也沒有想過,僅靠此便能斬下這五人腿腳!因為他的目標,乃是這五人側後方,那正持槍傲立的陶成武!

只見他突然旋身環刀而起,「鐺鐺鐺~!」一陣刀劍碰撞聲再次響起!橫刀環身之際,已盪開了身後刺來的五把長劍,乘着左側五人後退一步的空隙,他竟躍身劈斬向了已露出身影的陶成武。

陶成武見得這少年在傷重之下,竟然還能突破合圍!

他頓時咧嘴一笑:「身手不錯,不過,終究是浮萍撼樹!」

銀白槍刺尖頭之上,瞬間閃爍銀芒熒光衝天而起,竟隨之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嘯,重重地鑿擊在了橫刀鋒銳的刀刃之上!

許恆軒何曾見過如此精準的槍法?那尖刺般的槍頭,竟然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細如薄紙的刀刃!

刀體相較長槍要輕盈許多,又如何承受得住這兇猛的一擊?

「鐺~砰!」橫刀瞬間反彈,刀背重重地敲擊在了,已然躍起的許恆軒印堂之上,腦中白光乍現,眼前昏花,銀光灼灼一片!

「嗵!」又是一聲悶響,槍刺尾錘幾乎同時轟擊在了他的腹部上,先前捆紮的傷口瞬間崩裂!

血水噴灑而出,他甚至都未來及發出一絲聲響,便躍過眾人,砸落在了冰冷的城牆根下。

望着萎靡不振,坐靠牆根,不斷口溢鮮血的許恆軒,陶成武不屑的輕哼了一聲,蹲在了他身前。

瞥了眼滿身血污的少年,還有身旁那把已然赤色的橫刀。

陶成武驚疑着拿起,觀察道:「竟然受我一擊毫無缺口!好刀,我喜歡。」

「匹夫,...還我刀來。」許恆軒虛弱地伸出了手臂。

陶成武將橫刀向前微微一送,逗笑道:「想要?」

見少年怒目而視,手臂不斷顫抖著前伸,他隨之後撤收回,咧嘴冷聲道:「放心,待見了主公,我會親手用它,送你一程。」

說着,陶成武傲然地站起身來,轉身微微側首,掃視身旁侍衛:「叫城衛府的人收屍,他,帶回去。」

「諾!」手下侍衛頓時握劍抱拳。

而就在兩名侍衛架起了鮮血淋漓的許恆軒,準備離開之時。

只見對面不知何時,竟忽然走來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嬌小身影!

這嬌小身影雖頭戴一頂小巧斗笠,身着勁裝,但本身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在她身旁,竟然有一隻如同獅虎一般大小的...狗!?

狗很大,毛很白,雙眉四足如烈火,很漂亮,也很威風。但...這大狗看着很不友好,面相很兇狠,正齜牙咧嘴,凶光畢露,似要擇人而噬!

小女孩自然是小凡,而那面相兇狠的大狗,正是狐假虎威的二狗子。當然,此刻二狗子的身體,是縮小版...。

見得這一人一犬的奇怪組合,眾侍衛本能地忽視掉了小凡,紛紛握緊長劍,警惕地看向那大狗!

而陶成武則皺眉望向那斗笠少女。

待探查一方,思量片刻后,他便揮手不耐煩的驅趕道:「哪家的熊孩子?大晚上的,遛什麼傻狗?滾蛋,回家睡覺去!」

聞得這傢伙竟然敢辱罵自己是傻狗?二狗子頓時就不答應了!

它齜牙咧嘴嚷嚷着,誓要給這不開眼的傢伙,一點顏色看看。也不打聽打聽,想當初,二爺坐擁萬千信徒敬仰,是何等的叱吒風雲,何等的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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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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