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一念情深,鬼面生(此卷完)

第365章:一念情深,鬼面生(此卷完)

趙,殘破的內城中。

洛羽撐坐起了傷痕纍纍的身體,雙目無神地環視四周這一片狼藉的皇宮,望着滿地的屍體、兵器、殘磚巨坑...,他又看了眼正在被龍火神君爐火煉化的無數死衛。

待見得眼前慘烈的畫面后,他緩緩拿起了身前,那已恢復原樣的一桿拂塵劍和一把金骨摺扇。

傷感慢慢侵染心頭,他就這麼痴痴地注視着這兩柄劍器,喃喃著:「師叔、郭爺爺......」

這兩把劍器,正是五行宗雲舒老祖和郭老祖的『遺物』。

原來,就在不久前,洛羽即將被墨靈聖主一槍穿顱斃命之時,天後終於破開了本就薄弱的結界,與龍火神君一起救了他。而見機不妙的『陶德』,則憑藉方寸山遁逃而去。

眼見自家鎮族之寶方寸山,竟然落入邪魔手中,天後是毫不停留直接丟下眾人,追擊陶德而去。

此刻,雖然大局已定,但...這真的是自己想看到的嗎?

踏踏...踏~

身後傳來了蹣跚的腳步聲與白戀星關切的呼喚聲:「羽...你怎麼了?」

洛羽強撐著龍脊站起了身來,語氣沉沉無力,帶有幾分歉疚之意:「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抱歉。」

說着,他沒有搭理趕來打招呼的魏無傷等人,只踉蹌著一瘸一拐地向那南邊的五門走去。

走過冰冷的屍海;走過靜立駐足觀望而來的眾修;走過那灰頭土臉,卻微笑以對的胖先人;還有那面露敬佩的北十一夫婦...。

眾人望着這先前還一劍破天,力挽狂瀾的身影,此刻從他們身前走過,卻顯得無比孤寂。那所留下的...殷紅的血足腳印,彷彿是此心悲愴的淚痕。

當望見洛羽那蕭瑟落寞的背影,漸行漸遠時。他們那絲絲劫後餘生的喜悅、笑容,都隨之慢慢消失,紛紛化作了沉默與哀嘆...。

誰都知道,剛剛從他們身邊走過的重傷之人,就是那身懷飛升之術的洛羽。但不知為何?他們竟然生不出...哪怕一絲的覬覦之心。

當洛羽走至五門前時,則望見這中門冰冷的血染牆壁下,正跪靠着一位以淚洗面的女子。

女子盤發雲髻,雖以淚洗面、哀怨神傷,卻難掩其傾城容貌。

她身着玄紫綢裙,正痴望着長空,哭泣喃喃自語着:「妾...已為陶氏妻,夫...為何棄之...?」

洛羽聞之,那恍惚無神的雙目,陡然一顫!

彷彿被此女一語觸動,眼前瞬間幻現靈兒中劍時,問他為何不見時的畫面...。

他...停下了腳步,看向這傷心女子,問道:「你是...何人?」

女子一時忘情,此時才發現洛羽的出現!

她挽袖拭去了淚痕,卻依舊難掩凄哀,抬頭望向了已如血人一般的洛羽,悲戚道:「妾乃興國公,陶德之妻...。」

此女,正是趙國小公主,陶德之妻,趙婷諾。

『陶德』二字一出,洛羽劍眉一顫,隨即竟仰天失聲哀笑:「~陶德啊陶德!你何以如我,負佳人情深?」

趙婷諾見這青衫少年傷勢嚴重,儼然成了『血人』,竟然還能奇迹般地獨自行走,大笑不止!雖然這人看似在笑,卻又好像比自己還要悲傷一樣...。

於是她便隨口詢問道:「你是...?是仙人嗎?」

顯然,在趙婷諾看來,傷成這樣,還能行走無誤的,便極有可能是仙人。畢竟她雖然堪堪趕到不久,但先前內城中一番仙人大戰,她還是看到了些。而自己的夫君陶德,竟然也會仙術!只是看着...極為恐怖?

當然,趙婷諾雖然是公主之尊,卻並不清楚山外山正邪之分,此刻的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夫君乃是魔修魁首!

而此刻,洛羽卻自嘲苦笑:「~仙人?這天地間哪有什麼真正的仙人?」

說着,他便要踉蹌著向中門外走去,可走不過兩步,他又停下了腳步。

他嘆息著召出一塊小巧玉簡,在打入神識,同時彈指刻上了兩個小字后,遞上囑託道:「若嫂嫂凡俗有難處,可將此玉簡交予趙皇,當可解圍無憂。」

顯然,洛羽能夠想到,陶德謀逆,險些傾覆趙國。此女身為陶德之妻,趙皇就算再仁慈,又豈能輕饒?他如此安排,也是不願此深情女子受到無辜的牽連。

而趙婷諾一聽洛羽之言,待望見眼前玉簡上的蒼勁有力的『洛羽』二字時,她頓時震驚地看向了已然離去血色背影:「你是...文青侯洛羽?」

此時雲開霧散,陽光揮灑而下。

青衫身影再也沒有說話,他已穿過幽暗的中門,沐浴在了金陽之下。

隨之龍影乍現,聲震長空。一人一龍,已翱空而去。

只留下了正手握玉簡,心中震驚難平的趙婷諾...。

...

皇宮之內。

白戀星仰望着那正踏龍北去的身影,鳳目之中已如秋水盈波般,盡顯憂傷之色。

在先前打坐療傷之時,她已經發現了自己體內的異樣。不知為何靈兒的殘魂,竟然與自己相融了...。

而魏無傷則坐在白戀星身旁那橫倒的麒麟銅像上,仰頭望着已然消失在天際雲端的龍影,搖頭嘆息連連:「~酒以醉人,茶亦解渴,死忘不了愁,生亦做不了攜手白頭。哎~悲呼?」

顯然,知道事情始末,又及擅男女情愫的魏無傷,是一句擊中了要害。

啪~

莫庄公子精疲力盡地一屁股跌靠在了銅像一邊,他正搖著一把靚麗的羽毛扇,白了魏無傷一眼,問道:「我那生死知己走了?」

魏無傷聳了聳肩...。

顯然,這羽毛扇正是那廣龍子的靈階下品法寶龍羽扇。只因在『陶德』遁逃之後,廣龍子未及逃脫,被魏無傷一擊斃命。而魏無傷則覺得這龍羽扇品級太低,又顯得老氣橫秋,與他翩翩公子的形象極為不搭,便甩手送給了莫庄。

莫庄公子,卻不這麼認為,他倒是覺得此羽扇在手,大有指點江山的高人氣質,平添了幾分神秘感,簡直是裝逼利器!於是這把龍羽扇便落到了莫大公子的手中,成為一件見人就顯擺的玩物。

只見莫庄搖頭咂嘴道:「你說這一對師兄弟,戴着鬼面的是人,而人五人六的倒成了鬼。本公子看啊~那陶德才應該叫鬼面生。」

「哎~」一開百花摺扇,清風帶起魏無傷胸前絲絲髮縷,七分灑脫之中透著三分頹然之氣,別提有多瀟灑。看得莫庄羨慕不已,只敢自己怎麼就學不來呢?

而魏無傷則翹起了二郎腿,笑着接住話茬道:「一個身戴鬼面,心火搖曳;一個心如厲鬼,身魂欲劣。何為鬼面,何為人?」

隨即他停頓一下,又看向了白戀星:「情無朝夕,死生又何如?一念情深,方見鬼面生啊~!」

此時,白戀星依舊痴望北方那空無一物的長空,喃喃而問:「戀星該當如何?」

嚓~

一收百花摺扇,魏無傷頓時腰一挺,便仰身直接坐起!是臉不紅心不跳,可見其腰力非凡,難怪能百花齊放...

只見他笑道:「天女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問我這浪蕩之人?」

白戀星緩緩轉身,對着魏無傷微微一禮,淡雅而笑,盡顯傾世之容姿:「多謝。」

說着,她已雲袖輕擺,騰雲駕霧向北而去。

啪~!

百花摺扇重重地敲擊在了莫庄公子那正痴望北方的腦門上,魏無傷望着轉頭怒視向自己的莫庄,卻指向遠方眉飛色舞道:「聽說趙都絕色佳麗萬千,玄湖兩岸更是畫舫如櫻如粟。怎麼樣?要不要去壓壓驚?放鬆放鬆?」

莫庄在聞得對方極具誘惑力的說辭,和那正上下曲線遊走的誇張手勢后,那怒目的表情是頓時崩塌,隨之換作yin盪笑臉,點頭道:「有理,有理...」

可話還沒說完,他便皺眉露出一副苦瓜臉,嘆息搖頭道:「不成不成,我得陪老祖回萬仞山,改日改日。」

說着,他便轉身離去。

而魏無傷則頓時跳起,大義凌然地挽留吶喊道:「此時大戰方過,正是人心渙散之時,你我皆正人君子,定要好好安撫一翻城中百花的不安之心呀!如此方顯我等男兒本色,莫公子擇日不如撞日啊~!」

莫庄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步伐更快了,是頭也不回地不斷擺手,咬牙堅持道:「勿要再說...勿要再說!撞日太過草率...魏公子還是找別人撞日去吧...。」

望着莫庄離去的身影,魏無傷嘆息連連,表示頗為失望與可惜。

見白無城、白無胭與子桑可兒等人湊巧經過,他頓時重振旗鼓,換做燦爛笑臉:「諸位可否一起撞日...哦不!賞花?」

「滾~!」白無城面無表情,頭也不回的走過。

而白無胭則羞澀躲閃:「無恥。」

子桑可兒更是一臉嫌棄,瞠目突突道:「噁心、下作、齷齪......!」

魏無傷頓時抬扇喝指:「打住!有沒有搞錯?有錢、長得又帥是本公子的錯嗎?你們這是嫉妒!」

「哼~」子桑可兒叉著小蠻腰,挺著發育不大如意的小胸脯,傲氣道:「嫉妒?你不就是生了一副好麵皮,喜歡到處拈花惹草的紈絝子嘛,神氣什麼?小娘還看不上你這浪蕩子呢。」

魏無傷頓時樂了,他不停地搖著摺扇,挑眉逗弄道:「本公子英俊瀟灑點怎麼了?又不和你結伴?你又不在我心上,你管我浪不浪?」

說着,他調笑着點指子桑可兒的小臉蛋道:「等你這小臉蛋用那駐顏丹來換,就是婀娜顯霞光,本公子也不一定看得上啊!」

「你...!臭曇花小娘今日非殺了你不可...」不等子桑可兒暴跳如雷,身旁的白無胭再也經受不住魏無傷的不要臉,是連忙將子桑可兒拖拽而走。

顯然,白無胭還是比較理智的。暗道,『你和誰鬥嘴不好,非要和曇花公子!人家可就靠那能道盡萬千甜言蜜語的嘴混跡於百花叢中,就是十個子桑可兒,也說不過一曇花公子啊!

「嘁~」魏無傷白了眼離去的三人,便搖扇哀嘆連連。

而就在這時,落後一段距離的龍丘飛皇,才堪堪經過他身前...。

魏無傷一見竟然是沒人搭理的龍丘飛皇少主!他頓時雙目煥發神采,連忙眉飛色舞的問道:「我觀飛皇少主似心中寂寞,何不...?」

不等其說完,龍丘飛皇便黯然地搖了搖頭:「謝了,我不配...」

「額...!」魏無傷瞬間石化...隨即心碎如這周遭殘破的皇宮!

一時尋不得狼友的曇花公子,只得閉目凄哀:「都說窈窕淑女,君子好求。本公子只想單純的做個正人君子,這也有錯嗎?」

......

『青丘雲夢闌珊處,桃花幽谷鎖小築——桃花村。』

小築木檐廊下,一長發披散的青衫身影,正坐靠廊木一側,仰頭醉酒。

一布衣儒生裝束的小少年,正跪坐在一旁,望着酒水倒灌而下,濺灑濕透滿身衣襟的老師。

他忍耐片刻,最終還是皺眉埋首拜倒:「老師,您有傷在身,不宜再飲了。」顯然,二人正是洛羽與其弟子書方儀。

而洛羽卻仰頭張嘴,抖了抖空空如也的酒葫蘆,隨即『砰』的一聲!

將酒葫蘆隨手丟在了牆角,書方儀驚訝抬頭。

洛羽則皺眉看向了書方儀:「拿酒來!」

見此,書方儀連忙埋首,沉默不語。

望着跪拜在地紋絲不動的書方儀,洛羽頓時眼前一花,彷彿又見到了陶德跪拜弒師的那刺目畫面!

他頓時撲上,拎住了『陶德』的衣襟大聲喝問:「陶德!你敢違背師命?...你休想弒師!」

書方儀驚訝地望着自己的老師,當他發覺老師滿眼皆是哀愴與悔恨之時,他已不忍地搖頭道:「弟子不敢,老師如方儀再生父母,方儀縱使萬死,也不願看到老師苦酒醉心,神愴如絞。」

啪~推開眼有淚光的書方儀。

洛羽倚靠廊木,忽然仰頭而笑:「~誰說我心愴如絞?我好的很,我與她曾在此共度青梅竹馬,相擁情竇初開,不過不能在這小築攜手兩鬢斑白而已。」

說着,洛羽皺眉望向淚水划落的書方儀:「男兒有淚不輕彈,你為何落淚?」

而就在書方儀匆忙擦拭淚痕之時,洛雲已自屋內走出。在看了眼洛羽之後,他便撇了撇嘴:「小師侄,你先退下。」

待書方儀諾諾離開后,洛雲便來到了洛羽身前,將一小壇酒放下,沒好氣的說道:「喝,喝死了,也省得愁了。」

洛羽咧嘴一笑,拿起小酒罈便猛灌了幾口,隨即摟住了洛雲笑道:「還是你懂我,靈晶沒白吃...。」

哎~洛雲嘆息了一聲。

隨即他本能地掏出一了顆靈晶啃了一口,又看向池塘波光粼粼中的幾株新牙荷葉:「季節時辰未到,荷花未生,等就是了。今朝不開,明朝開,總有盛開重逢時啊...。」

(花有重開日,

洛羽亦放下酒罈,看向了夜色下的荷塘,沉寂喃喃:「花有重開日,人無在少年。」

隨着回憶往昔點點,他記者喃喃自言:「青雲重開遙遙無期,五行洞天元靈亦遠在神罰大陸與萬妖國。老師、靈兒何時得生?悔之已晚...」

啪~甩開搭在自己肩頭的胳膊,洛雲盯着萎靡不振的洛羽,不滿道:「懊悔有何用?事已至此,還不如努力修鍊。你有五行洞天,又有飛升之術,閉關十載也不過人間一年,待得青雲一開,拿下那什麼天機道子便是。」

洛羽自然知道這些,但此刻困擾他心頭的還另有......。

不說小洛雲極為了解洛羽,就說事已到此地步,他就算是白痴,也能看出洛羽心中所憂...。

只見他有些老氣橫秋的嘆息一聲,反倒拍了拍洛羽的肩頭:「靈兒姐是你妻,可戀星姐也是你道侶啊~!莫要...再生懊悔了。」

重重地強調了下最後半句,小洛雲便抬頭看向了那不知何,已經靜立在院外的白衣倩影,在齜牙鼓勵一笑后,他便機靈地悄然離去。

而洛羽似乎渾然不知,依舊醉靠廊下,痴望荷塘。

輕靈的沙沙腳步聲起,一道如雲倩影已伴夜風芳香飄來,靜立在了洛羽身旁。

洛羽依舊痴望荷塘波光如煌:「我該如何...對你?」

她輕輕地坐下,依靠在了洛羽的身旁:「我是戀星,也是靈兒。」

「呵~」洛羽痴望一笑:「是啊!此刻你是戀星也是靈兒,而我卻負了靈兒,亦不知該如何面對你?」

身旁依偎如水般溫柔的佳人,沒有發出一聲,似是在靜靜地等待,等待着對方心聲的傾訴...

果然,洛羽懷念地看向小築四周,幽幽道:「過去啊,在這兒,無論四季更替,亦或風雨霜雪,但有琴瑟詩賦偶得。無論好的、亦或不好的,靈兒都會靜候我身旁,待我與她撫頌之。我卻不知她為何總是流露期待的笑容。呵~你知...因何否?」

待洛羽目光投來時,白戀星露出了一抹甜蜜的笑容,如夜色月光下波光粼粼的荷塘般美麗動人。

四目相對,她聲伴蟲鳴水潺,呢喃而出:「願為...知心人。」

洛羽頓時心中驚顫,似一霎豁然明了...

呵~他苦澀一笑,轉頭見遠方青山雲霧如夢,荷塘波光如幻佳人影,遂喃喃而歌:「我醉萬籟卧青山,雲夢荷畔。一襲夜風拂寒衫,酒灌愁腸。靈影茫,水潺潺,仰望千里共煙嵐,夢醒在何方?裊裊山煙罩波冉,幾度悠然;飛羽星顏載君還,空穀道心嬋。酒落漫灑醉青衫,幾度人間...錯將,把心環......」

歌聲罷,其聲也哀,有道是,『一曲雲夢冉谷中,萬籟夜色斷腸歌』。

洛羽哀笑之間已醉倒在了白戀星的懷中,卻仍舊手握一支正散發着柔光的梅花簪,迷離地望向白戀星,堅持喃喃著:「靈兒...最愛聽...!最愛...最愛......」

聽着不斷重複『最愛』兩字,漸漸睡去的洛羽。白戀星深情地望着,輕撫其菱角分明地臉頰,情深細語叮嚀:「戀星...亦最愛...。」

就這麼一個醉夢側卧佳人懷,一個撫君坐靠檐木廊。於那柔和灑落的月光下、荷塘映照中,佳人如雪髮髻之間,一點梅花晶瑩生霞輝。

一霎...靜怡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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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生》上、中、下三卷,已圓滿完成。敬請期待,第五卷——《青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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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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