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無心劍鳴天,有妖南山前

第604章:無心劍鳴天,有妖南山前

蒼漠黃天,日夜輪變。

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暗淡,蒼茫無垠的大漠銀海正籠罩在如墨虛空之下。

黃天大漠暑去寒來...凜風呼嘯,終入漆黑的暗夜。

而此刻的三英寨堂舍內,洛羽依舊安寧側卧,那張蒼白的面容上,似乎多了些許紅潤之色,不再顯得那麼消瘦。

而那半空中,正在不斷自行重複凝聚的塵埃『心』字,卻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

這種詭異而玄妙的一幕,彷彿就像無形之中正有一位剛啟蒙識字的孺子,在以空間為紙、塵埃為墨、心念為筆,不斷寫畫。『他』寫錯了,便隨手塗抹,再重新不厭其煩的來過,且越發頻繁極速了起來!

忽然,昏暗的堂舍內,那正在極速聚散變化的『心』字,竟定在了半空,不再飄散,更不落下。且隱隱閃爍著淡淡的熒光,似螢火歡愉,亦如漫天星辰般璀璨。

而好似沉睡般的洛羽,竟發出了輕鬆祥和的夢喃聲:「啊~...身而本我,我不在過去,不在未來,若心無旁騖...。」

此聲喃喃,似大夢初醒,卻又如在夢中語。

「然...我念無心生滅,我念無物生滅;心念若劍,則見萬象真玄,萬象馭念意生,當去貪、嗔、痴三念......一念一霎那,一念一永恆,唯有當下...證我劍意叩天門。」

霎那,只見正側卧如夢的洛羽,竟向上隨手揮袖,那漂浮的『心』字中,戈外三點,竟隨之煙消雲散!

而那獨留下的一筆『戈』畫,則漸成力斬戮馳的劍印狀,發出了高亢至驚劂天地間一切心魂的劍鳴聲!

此刻,在外震驚而望的霸波兒,只見得在這一聲高亢的劍鳴之下,彷彿天地寒夜凜風霎那而止,如天地初開前神祇的一聲吶喊,令人心靈驚顫,心生仰望而欲伏地虔誠而拜。

霸波兒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種奇怪的感覺,但不容自己多想,她已被四周空間的詭異變化給徹底震在了原地。

因為此刻她的四周,目力所及,神識所感範圍,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在這不可抗拒的劍鳴餘音下,無聲地懸浮而起!

岩石、枯木、草灌....等等,乃至那微末的億兆無量沙塵,都如有了生命一般,聞聲而起,共振八方!

「這...這是怎麼了?!」她徹底懵了,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她可以斷定的是,這一定和自己的主人,洛羽有關!

與此同時,正側卧著身罩金輝神光,卻再沒有任何動作的洛羽,只微微聲而出:「意定惚神往,身死涅神活,神遊在天象,卻困當下身......哎~」

言罷,長嘆聲出。

而這一嘆,似自然而然中,流露絲絲遺憾之意。

可就是這看似極為尋常的一聲嘆息之音,卻讓霸波兒那獃滯的表情變得大驚失色,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影響到公子參悟。

因為就在嘆息餘聲未落之際,那正漂浮着,只剩下一筆『戈』畫的塵埃『心』字劍印,竟再次劍唳八荒,如沉睡的神祇蘇醒一般神威浩蕩。

堂舍內外,乃至整個三英寨竟被無形之力,瞬間絞戮成空!

而周遭八荒神識目力所及之地,萬物似受到了召喚,已頃刻震顫形散,似化萬靈升空!

與此同時,那一筆『戈』形劍印,已完全遁掣入洛羽的體內,隨即九天異象生。

隱約間,彷彿正有天門微開一線於九天,背映流光星轉如輪,左右落霞飛雲似台,恍若仙神之域!

當此之時暗夜之中,天地似有玄妙仙音流轉,若那大道之聲環繞於天地間!

...

與此同時,離三英寨數百裏外的大漠南陲戈壁之中。

此刻,正有一大肚翩翩的胖老兒獨立在一小石丘頂上,。

他身雖胖,但那袒胸露肚皮,迎風背雙手而傲立的架勢,簡直恍若不羈世俗的世外高人。

簡直是頭頂暗夜,腳踏人間,如天地間的一道臃腫的光亮。

他遙望着遠方,那隱隱閃爍霞光掠影的虛空,盡顯高人風範的微微點頭道:「無心之心,一嘆鳴天霎那,竟窺大道,果然奇才呀~真是令人...噓噓啊~都舒服!」

忽然,叫男同胞們極為熟悉的『嘩啦啦』淄水聲,不合時宜的自胖老兒身下響起...高人風範霎那隨水花聲落...!

而就在此時,其身後不遠處卻傳來了野蠻的呼喝聲!

「死禿驢!撒泡尿站那麼高幹什麼?以為自己是頂風尿三丈的高人?他娘的給爺下來!」

話音未落,胖老兒背後那正緊縛著的雙手,是霎那間便被一根結實的繩索向後拉直!

他見之大急,驚呼道:「唉~唉!別呀~!還沒尿完....善哉啊!」

驚叫聲中,胖胖已在『水花兒』濺射夜空中,被蠻力給無情地拽下了石丘。

隨即,顯露而出石丘外一群正圍在篝火邊的荒人!

只見那荒人首領,正拽著一根繩索,一腳便踩在了跌倒在地的胖老兒臉頰上,按地死命摩擦,同時臭罵道:「他娘的死禿驢,撒泡尿還叨叨個沒完沒了!哼~今夜,非烤了你不成。」

胖老兒雖滿臉沙土,卻苦口婆心的勸說道:「不可,不可呀~!汝等要善哉,善哉...我看爾等也並非窮凶極惡,無可救藥之輩...嗚~何不放下屠刀,立地成....?」

不等其說完,那首領便厭惡地按住了胖老兒的後腦勺,來回地在沙地上摩擦。

同時,暴怒的喝罵道:「善哉是吧?立地是吧?爺爺現在、立刻就讓你這死禿驢入地府...」

「唔...唔!不聽...不聽老人言,吃虧...」

「吃土吧你...」

一時間,荒人的哈哈大笑聲,正伴隨着胖老兒的叨叨不休之音,隨凜風與狂沙,呼嘯於大漠夜空之中...。

...

此刻,狼藉一片的三英寨廢墟中。

霸波兒正仰望這天地間的異像直至慢慢消散,她才再次看向洛羽。

卻忽然發現本該側卧的洛羽,已盤膝抱元守一,體外金輝銀芒罩身,正如那仙神一般閉目靜坐!

她知道,此刻公子一定是有了什麼自己無法想像的感悟,且正在最關鍵的時刻,遂不敢打攪,默默守候在外。

此時此刻,在廢墟當中盤坐閉目的洛羽,只覺自己彷彿身處璀璨的星空雲巔,正漫步雲霧之中,頭頂流光星辰,也不知身在何方?

只覺天地斗轉星移如夢似幻,時光流逝似那白駒過隙...

忽然!

眼前雲開霧散間,竟顯露而出一位正跨上白馬的白衣書生背影。

這背影看着極為眼熟,熟悉的像是看到了...自己!

對,就是自己,是過去自己得中狀元后,騎乘着白馬衣錦還鄉時的樣子。

「難道...我在夢境中、亦或者幻覺?」

而就在這時,不遠處那過去的自己竟轉過了頭來,笑指著大腿內側道:「若是夢幻,我這大腿為何磨得生疼?」

此言一出,洛羽竟猛然間感到自己的大腿內側疼痛難忍,遂震驚地看向了這過去的自己。

難道自己因為感悟空間之玄,而一念回到了過去?且還能與過去的自己相見對話不成?

想到這兒,洛羽連忙上前問道:「敢問...敢問兄台去往何處?」

果然,過去的自己勒馬而笑答:「一路沿青丘北上,去往桃花村。你聽過桃花山谷嗎?那兒最美,是我心中的世外桃源。」

見過去的自己果然答覆,若自己勸其改道,豈不可以挽回...?

心中一霎念起,洛羽已擋在了白馬之前,勸阻道:「素聞青丘北麓附近有匪患之危,常伺害人性命,兄台還是改道而行的好......」

可不等其說完,眼前過去的自己卻反而灑脫一笑,伸手指向身下的雲霧,語出驚人道:「果由因生,因由心動,而變化萬千,今若道在足下變,敢問足下又何來?」

此言一出,洛羽頓時驚怔在了原地!

口中喃喃:「道在足下變,足下何來...?」

忽然,洛羽驚醒了。

是啊,若我過去走了另條路,當下因果纏身的自己又還會是自己嗎?也許會是另外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但絕非現在的自己!

可現在當下的我依舊在,且無比清明。

原來,此刻的我根本不在什麼夢中,眼前的一切亦不是什麼幻覺,而是我自己的內心...,我依舊在悟中,以無心之心感悟足下如雲霧般朦朧不清的道。

霎那,眼前白馬書生已義無反顧的絕塵而去,其平治所過之處,雲霧皆化青丘林蔭......

我...終究選擇了當下!

破敗的三英寨中,正盤坐的洛羽已緩緩睜開了雙眼。

「公子,您感悟到了什麼...?」

於識海靈台中剛一退出,便聽到了霸波兒關切的詢問聲。

尋聲看向了正在激動等候的霸波兒,洛羽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此刻,隨着自己周身的金輝銀芒緩緩消散,那疲憊與虛弱感又再次回歸體內。

對於眼前洛羽忽然變得虛弱起來,霸波兒當然敏銳的察覺到了,但她也能明顯的感覺到,此刻的洛羽雖然依舊傷勢嚴重,但卻給人一種極為強大,隱隱深不可測的奇怪感覺。

只見洛羽苦笑道:「略有小悟,清明了許多、也模糊了許多,總之一念當下自然。」

說着,他也不管霸波兒也沒有聽懂,已經似神遊天外,呢喃道:「我參悟多日,終究還是未能完全打開那道門啊~」

「可...!」霸波兒不解的問道:「可公子你明明一聲嘆息,便叫天地色變,九天異象頻生!這還叫沒有完全感悟?」

洛羽自然知道先前發生的一幕。

先前自己一嘆后的異象,那不過是因為自己從『心』字中,頓悟出了心外無物之道,同時嘗試着將此道與劍意相融,竟意想不到的達到了一種...心動則天地動的超凡之境!似乎只要自己心念一動,便可劍意撼天動地而成演道異象。

不過,那也只是當時自己無心之下的曇花一現,縱使自己想要再來一次,也萬難再尋回那種玄妙且神奇的意境。

就如人們於夢中醒來后,很難清晰的憶起夢裏內容一般,雖然總覺得夢中刻骨銘心,卻又模糊不明,越是努力想要想起,就越發朦朧...。

不過雖然自己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收穫,但這種玄妙的感悟,卻讓自己的心境得到了極大的升華。

也就是說,若有朝一日自己身體恢復之後,那停滯的修為境界定會因為心境的此次提升,而得到暴增式的突破!

沒曾想,一個無心之心,便叫自己蒙悟空間之玄、時間之本、心念之重...種種萬千!而這千絲萬縷看似繁雜如天地因果之線的紐帶本源,若自己沒有悟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個『意』字!

意之所向,可動心外萬物而共振空間,遂神可通萬古,意可立當下而演未來之變化。

意振,為空間萬化而生陽象;意升,為命數因果而生陰象...

天地萬象、千絲萬縷、繁雜於其中,卻只在一個簡單的『意』字上,而我道當抱陰陽,悟意之大覺。

也許自己一直這麼參悟下去,或終有一日可覺此中大道玄機。

但...自己如今的身體,實在糟糕透頂,若再這樣堅持下去,恐怕不等自己進入那大道金門,就要油燈枯盡,入黃泉鬼門了!

所以此刻的自己,因心中所感所獲而至心境飛升,卻因為身體之故,依舊還是...病秧子!

想到這兒,洛羽也不想多解釋什麼?畢竟自己對這玄妙的感覺,也是模糊不清,且尚處於摸索階段,很難用言表。

正所謂『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此刻,三英寨在洛羽無心之下算是徹底毀了,彷彿是被人洗劫破壞了一般,一片狼藉不堪。

那本該吃飽了睡,睡好了吃的阿奴,自然早已被驚醒。

如今她正立在寒風中,懵逼地望着周圍的一切。

待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終於發現眼前的一切不是在做夢時,她才急匆匆來到了坐在廢墟中的洛羽跟前,奶凶奶凶地抽出兩把刀,說道:「公子,寨子被人拆了!肯定沒跑遠,阿奴去砍了他。」

望着正手拿雙刀於自己眼前『霍霍』的阿奴,洛羽一時語塞,淡然之色霎那盡去。

他生怕眼前這話少人狠的小丫頭,一不留神,把自己給誤砍了。

而就在此時,霸波兒則上前,擔憂地看向洛羽:「公子,您傷勢如何?可能趕路?」

聽得此言,便知霸波兒有事!

洛羽略一思量,便詢問看來:「發生了什麼事嗎?」

隨即,霸波兒便將七十二妖洞南下之事一一告知。

原來,正如當初她們在陶嶺下所料一般,七十二妖洞起初並未傾巢而出,只是由一位新晉聖堂期的強者率領小股人馬,前來試探。

畢竟七十二妖洞也知道,南山雖然三位聖堂老洞主相繼隕落,但水簾洞長老水躍天卻渡劫成了新的聖堂強者。

再者,據聞還有一位神秘的劍修強者,竟然憑藉一己之力搗毀了有魔修亞尊人屠惡戰鎮守的星門,隨後失蹤!

因此,不知洛羽失蹤是真是假的七十二妖洞,最終還是決定,先行派人前來試探一番。

而水躍天倒也趕到的及時,熟知地形的她,當即便設下了層層埋伏,愣是憑着地利與人多勢眾的優勢,將來犯之敵強勢擊潰。

唯有那聖堂一層的強者死裏逃生,帶着些許殘兵敗將,狼狽地逃回了七十二妖洞地界。

七十二妖洞先鋒雖然敗退,但同時他們也探明到了那能與亞尊抗衡的劍修強者,的的確確失蹤了。於是乎,七十二妖洞便認定南山只有水躍天一位聖堂強者坐鎮。

一時間,萬里大山北部蠢蠢欲動,南部大山則被籠罩在了陰雲之下,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樣子。

自昨日天明,已有牛獸快騎來報,言七十二妖洞先頭人馬正向南山境內逼近。而南山勢力已全數退守至天靈洞中,想要憑藉天靈洞的防禦陣法死守,期望霸波兒能儘快回援。

否則,妖族大舉明俠壓境之時,僅憑水躍天一人,是萬難抵擋兩位聖堂強者,況且其中那女洞主還是位聖堂中期。

雖然天靈洞有三階巔峰的防禦大陣,強度堪比准四階,但那防禦大陣畢竟需要消耗大量的靈晶。以三家洞府的儲備來看,恐怕也無法久持,破洞之日不遠矣。

聽完霸波兒所述,洛羽沒想到自己參悟『心』字這些日子,南山竟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

如今事情緊急,已刻不容緩。

他強撐著站起,雖然有些頭昏腦脹,軟弱無力,但趕個路還是沒問題的。

在霸波兒歉疚擔憂的目光下,他擺了擺手。

「走吧,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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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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