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四十八春秋,二百五兄弟

第710章:四十八春秋,二百五兄弟

石丘,涼棚下。

這老酒頭的大手雖然看着無比的緩慢,卻怎麼也無法躲開,彷彿你躲到哪,他就早在那等著一般,詭異至極。

恍惚間,洛羽甚至有一種這該死的大手,就應該落在自己臉上的荒唐感覺!?

砰~

巴掌如期而至!

臉頰似被霹靂抽打,腦中電閃雷鳴,瞬間俏臉一歪,麵皮抖動如波浪~

洛羽已應聲栽倒在地,擊起煙霧瀰漫!

他搖了搖暈眩昏沉的腦袋,怒目抬頭:「老東西!你耍什麼酒瘋?」

老酒頭俯身沒了笑容,像換了一個人般,冷麵逼視道:「功夫?什麼是功夫?熟能生巧?還是靠時間練出來的?都他娘的狗屁~你還真是個傻子!」

說罷,他看着好像還不解氣!

竟又對着洛羽當頭幾下,直到將洛羽打得動彈不得時,他才收手蹲在在了洛羽的身前。

悠哉悠哉地點起了旱煙,同時悶哼鄙夷道:「喂~不入流的傻子,老兒我方才幾下,你擋的住嗎?」

說着,他用煙斗敲了敲洛羽一動不動的後腦勺,說道:「動動腦子吧,忘不了心中慾望,做不到無欲無求,就是一千,一萬次也是空,懂嗎?」

洛羽猛然翻身,齜牙咧嘴的躺倒在地。

他望着涼棚氈布『飛翔』於藍天白雲下,粗重地喘息著。

自己不明白,既然要劈香那便是有慾望,若忘了這慾望,那又為何站在這兒?這...很矛盾!

想到這兒,他問道:「那我...該怎麼做?」

「嘁~」老酒頭沒有回答,且很鄙視。

洛羽將心中困惑道出:「你說無欲無求,那又為何劈香?呵~老東西,你說的簡單,難道你就沒有慾望?」

「有啊!」老酒頭理直氣壯,吐出了一口煙氣吹在了洛羽的臉上。

見洛羽被嗆得皺眉咳嗽時,他才臉不紅氣不喘的說道:「呵~我用慾望的時候我就是慾望,但我清清楚楚的知道,那個慾望不是我,它只是我用的一個工具而已。我用完即完,用過即過,我不會依賴它,也不會讓我成為它。我只是一個使用者,它不會左右我,更不會讓我難過、憤怒、甚至瘋狂。」

洛羽聽得像在這嗆人的煙氣下一般,明明刺鼻不適,卻又揮之不去,抓之不住!

如此,既雲里霧裏,又感覺有點道理...。

可還不等他開口詢問,老酒頭已煙桿點下,擋在洛羽嘴前:「傻子,不要問我太多的問題,我的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的也不一定是我知道的。」

霎那,洛羽似乎明白了什麼...

呵~

灰頭土臉的他笑了,隨之長出了一口鬱氣,有些釋然的道:「現在我漸漸的覺得,你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很有道理,卻又...狗屁不通。是我太年輕,還是因為您老了?」

「嘿~」老酒頭樂了,也來了精神:「你這話...有點意思了啊!不過話又說回來,年輕算什麼?好像誰沒年輕過似的?你老過嗎?真是的,看我驕傲了嗎?」

洛羽笑得暢快,竟扯動了通紅腫起的臉頰,疼得齜牙咧嘴,可依舊笑出聲來:「您老是想和我談人生嗎?」

「人生?」老酒頭顯得很不屑:「嘁~戒了,也忘了!」

望着依舊在傻笑看着自己的洛羽,老酒頭終是莫名的感慨,嘆息了一聲。

他看向了不遠處的那株老枯柳,幽幽道:「~人生啊,如一顆樹,在風雨中成長,在陽光下開枝散葉,繁華落盡,碩果幾何?花季的爛漫,雨季的憂傷,隨着年輪日積月累...漸漸淡忘,沉澱於心的,一半是對美好的追求,一半是對殘缺的接納。曾經看不慣的,受不了的,如今不過淡然一笑罷了。

坐立似混沌,不偏也不倚,不為亦不動。」

聽着老酒頭的感概之言,洛羽也過頭去,看向了那株枯柳。

他微笑道:「看不出來,你個老東西人生觀還挺豁達的。」

「豁達?」老酒頭免費送了個白眼,不屑道:「格局小了!哎~這也不怪你,誰叫我活得就是老不死呢?沒辦法,人生就是這麼臭屁,想死都死不了...~低調低調啊!」

洛羽依舊看着不遠處,那正隨清風微微搖擺的枯柳,喃喃道:「柳在風中立,是風在動,還是柳在動?」

老酒頭拍拍屁股站起,落得洛羽滿麵灰塵。

他像踢死狗一般,突然給了洛

羽一腳。

這一腳,洛羽沒有躲避,反倒一點兒也不疼,但身體卻劇烈地晃了兩晃!

他...笑了!

老酒頭卻板了臉,悶哼道:「~就笑吧!還有四十九日的時間,你應該知道這時間意味着什麼,到時看你這傻子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洛羽明明被揍得狼狽,卻依舊側躺,彷彿被揍的不是他一般,正面帶笑容道:「其實我很怕死...卻也不怕死。」

不知為何?

此刻的老酒頭看着像是一位氣鼓鼓的凡俗小老頭,不甘示弱的啐道:「哼~老兒我怕無聊,嘿~也不怕無聊。」

撐地坐起,靠在了香案邊,抬頭望着陽光下轉身的老酒頭,洛羽連忙問道:「那...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

老酒頭停下了腳步,過了片刻他幽幽道:「嗯~每一個劈香的人老兒我都會交待一句,你也不例外。你...必須處於一種不想得道的得到,從而釋放出一種沒有慾望的慾望,劈斬出一種不刻意的刻意一劍。這是我知,剩下你知道多少,不知...」

洛羽聽着這極為矛盾的話,口中喃喃重複著,『...處於一種不想得道的得到,從而釋放出一種沒有慾望的慾望,劈斬出一種不刻意的刻意一劍......』!

慢慢的他如見雲開霧散,心中一霎似恍然,展露笑顏:「原來...一無所求的得到,才是得道。這就是你所說的無為而為,無中生有嗎?」

老酒頭並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也許他知道不說,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老酒頭的話...很矛盾。

可...人生本就矛盾。

而『人生本就矛盾』,好像這話又很有道理。

這一日,石丘上沒有了柳條抽打的聲音。

也許傻子被揍得不輕,看...都傻不拉幾的在涼棚下靠着發獃休養了。

...

翌日,晴空如洗。

石丘上依舊沒有響起熟悉的柳條抽打聲,看來傻子是真被揍得不清。

第三日,天氣依舊晴朗。

柳條的聲音還是沒有響,傻子依舊背靠香案石台而坐,雙目閉合,像是傷重...嗝屁了。

第四日、第五日......第十四日,傻子不吃不喝,氣色暗沉如灰炭,那滿身越積越厚的灰塵,像是要將他掩埋,甚至連呼吸都愈發得微弱了...!

不知何時,那不遠處的枯萎老柳樹,竟長出了嫩綠的新芽,為這水天一色的靜美湖心,增添了一抹隨風而動的綠意。

二十八日後,石丘涼棚下,少了一位青衫少年,卻多了一樽靠坐的灰土石人!

短短二十八日,卻如斗轉星移,春去秋來,似過無盡寒暑。

本該青衫玉樹的洛羽,彷彿經歷了無盡歲月的風吹雨打,日晒塵染,竟風化成了一尊粗糙的黃土雕像。

他那模糊的面容上,雙目閉合,依稀能看見帶有淡淡的笑容。

斜插在脖頸后的那隻柳條,在清風下,恍若墳頭草般來回飄蕩,顯得有些蒼涼。

風沙過,雲煙起。

轉眼已過了四十八日,酒肆邊的柳樹已神奇般變得春意盎然,枝繁葉茂,柳絮如蒲公英般,隨風飄蕩在水天一色間,雪白而熒亮,似漫空星華起舞。

波光粼粼的混濁湖面上,霧氣繚繞,不時有道道細小的水箭如龍吸水般,將一片片飄舞在半空的雪白柳絮帶入水下。

混濁不明的水面下,似暗潮湧動,時時游影穿梭至驚潮突起,更有龍吟虎嘯聲聲回蕩,五色華光暗耀。

夜幕降臨,八方柳絮如螢火飛舞。

不久之後,當螢火完全消失的時候。

酒肆外,垂柳邊的魚竿左右兩側,已破水爬出了兩位面色慘白,卻異常興奮的年輕男子。

他們一個身着玄甲錦袍,一個則是錦衣雪白,除此無論是樣貌還是身高,都生得及其相似,濃眉龍目,英挺俊逸,長發高束似馬尾。

只是著這玄甲者略瘦,肌膚偏古銅色,眉心處有一點玄色鱗片狀印記。

而雪白錦衣者則體態結實,肌膚光潔如玉石,眉心生有一點銀白鱗片狀印記。

這兩名年輕男子渾身濕漉漉的,彷彿是一路自這混水中游來!

白衣男子抖了身上的水漬,一甩濕漉漉的雪白長發,巧不巧地狠狠抽打在了玄甲男子剛毅的俊臉上。

玄甲男子頓時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瞪

目怪腔嗔責道:「白陽!嘛你幹什麼吊事啊?啊是犯二五啦?」

白衣男子抖動着身體,忍笑故作一本正經道:「玄陰,你表不識好歹哦。看你渾身濕噠噠滴,不難受啊?我是在好心提醒你也抖兩下子哎,嘛真爽...」

頓時,水滴四散飛濺。

「我抖nmgb,嘛死旁邊去啵~!」玄甲男子一把將其推開,隨即厭煩的催促道:「都什麼時候啦?你啊能表鬧啊~啊行?」

白衣男子性格似乎很跳脫,依舊還有些興奮道:「誒誒誒~你說這是哪塊啊?沒得來過哎,嘛一到這吊地方,水下面什子也看不到,全是二五八雜的活佬鬼,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要不是我們兩鍋的定命封印解得了,還有剩下一絲的五色氣罩着,嘛估計早被生吞活剝了哎。」

玄甲男子心有餘悸地點頭,隨即又一臉嫌棄道:「嘛你還好意思說,哪鍋叫你個活二五沒得事惹他們的啊?你搶那些柳絮吃,幹麼事?」

白陽白眼以對:「哦是~講什子啊!好像你沒搶一樣?」

玄陰輕咳兩聲,略顯尷尬而笑:「~反正不搶白不搶哎,你表說...吸了那柳絮后,這糊裏糊塗的腦瓜子,就都想起來了哎!」

說罷,他看了看身旁的青竹魚竿,指著道:「你看~沒得錯哎,肯定是塊兒。」

此刻,他開始觀察著夜幕下,四周陌生的環境,欲神識散出,卻皺褶濃眉驚疑:「咦~卧槽!為什子我放不出神識啊...?」

白陽聽了,極為驚訝:「啊~你表瞎講哦?嘛要是連你都放不出來!那這什麼吊地方?」

說着,他也嘗試了下,果然也無法做到,最恐怖的是...此刻的自己竟然如同凡人一般!

他頓時震驚地看向兄弟玄陰,而在玄陰的背後,正有一桿旗幡徐徐招展於夜色下。

這定睛一看,待認清了旗幡上的五個歪七扭八的大字之後,他頓時難以置信的指著,驚呼道:「黑...黑店!?」

玄陰後知後覺,轉頭來看,驚訝道:「萊斯~!黑店說是...?」

可話音未落...

忽然,二人身旁那幽暗的廊下,已不知何時,多出了一位披頭散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老頭!

這老頭正發出咯咯的壞笑聲,透著極度幽冷的陰森感,簡直活見了鬼。

且不知為何?

他們心中莫名的有一種極其強烈的感覺,自己在這老頭面前彷彿塵埃一般渺小,連tm螻蟻不配!

相比之下,那些水裏的傢伙都是小葵吊,眼前這老東西才是真正的活佬鬼啊!

兄弟二人被這突然出現的老兒嚇得不清,已霎那背靠柳樹,異口同聲,驚叫抱團:「啊~活佬鬼啊!」

而廊下來人,自然是老酒頭。

只見老酒頭露出滿是歡喜的笑容,那眯眯眼兒,正赤裸裸地盯着兄弟倆。

他讚歎自語着:「嘖嘖嘖...好運的小鬼,竟然都恢復了記憶,倒也有趣。」

那白陽原本慌得一匹,可一聽這『活佬鬼』竟然說他倆是小鬼,分明就是看不起人嘛。

他雖然瑟縮,卻也條件反射般的懟了句:「你...你罵哪鍋小鬼?老b十三的東西...再說一遍,嘛抽死你...」

啪~!!

話未說完,身旁玄陰便驚駭地先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驚恐萬狀地喝止道:「尼瑪~二五拉撒個呆b,你不要命啊?!」

說着,他便警惕地看向了笑得更是起勁的神秘老頭兒,瑟瑟發抖。

而不知死活的白陽被這一抽已然清醒,但心中還是有些不爽,他鄙夷地白了玄陰:「你才是個呆b,看你怕得吊慫樣?丟人吧啦的。看我的...」

說罷,他便咳嗽兩聲,壯了壯自己的膽氣,硬著頭皮上前一步!

可想了想不過半息,他又『穩妥』地選擇退回半步,色厲內荏,昂首道:「喂~老師傅...」

這稱呼一出,老酒頭頓覺這兩小子言語有趣,呵呵擺了擺手中煙桿道:「老兒我啊,可不是你的師父。」

白陽一愣,暗思這老傢伙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隨即,他『哦』了一聲,瞅了眼老酒頭手中旱煙桿,想了想便在身旁玄陰震驚的目光下,改口比劃道:「那...這位老杆子,你啊見過一位穿着青衫的小杆子啊?帥的一匹那種...」

落後半步的玄陰,聽得已是滿臉陰雲,冷汗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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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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