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 1

「姐，冰箱裏沒吃的了。」

已經餓了一整天的莫宇關上冰箱門，望向客廳，傍晚的餘霞透過緊閉的窗戶灑進來，昏黃的光線下，莫慈窩在沙發的陰影里，身上蓋着薄薄的毯子，手臂擋着臉，一言不發。

「姐！」

「沒吃的了。」

沙發上的人一動不動。

莫宇嘆口氣，繼續在廚房裏翻找可以充饑的食物。

這是病毒爆發的第五天，全球的網絡通訊設備全部癱瘓，他們居住的小區已經停水停電二十多個小時，水盡糧絕。

廚房裏叮鈴咣當的聲音，將沙發上熟睡的人吵醒。

莫慈睜開眼睛，窩在毯子裏瞄了一眼正在廚房翻箱倒櫃的莫宇，揉了揉惺忪睡眼，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靠！一點吃的都沒有，我們就要餓死了。」莫宇暴燥地抱怨著，憤憤地踢開腳邊的一個空罐子。

莫慈不慌不忙地坐起來，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指着衣架上掛着的黑色皮包說：「我包里好像有一包餅乾，你找找看。」

莫宇像是餓極了的狼一樣，飛快地跑到衣架前取下黑色皮包，『嘩啦』一下把包里的東西全部倒出來。一面圓形的小鏡子，一支口紅，一瓶眼藥水，一個癟癟的錢包，一串鑰匙，還有一包已經拆封的餅乾，餅乾只剩半包，也就五六片。

「這麼點，都不夠塞牙縫的。」莫宇一邊嘀咕一邊往嘴裏塞了片餅乾，喃喃地說：「姐，再這樣下去，我們會餓死的。」

莫慈看着她，白皙清秀的臉上不帶任何情緒，淡定的不像正常人。

「天無絕人之路。」片刻后，她說。

莫宇的下巴差點掉地上。

「姐，你反射弧真長，都這會了，你怎麼一點都不着急？」

「急有什麼用？」

「……」

莫宇沉默下去。

莫慈說得沒錯，急一點用都沒有，他們現在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自救……呃，需要冷靜的人似乎一直都是他，他這個姐從病毒爆發到現在，一直不焦不燥，不是睡覺，就是站在窗戶邊盯着外面發獃，讓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餓死的準備。

畢竟餓死也比被外面那邊怪物咬死或吃掉的好，至少能留個全屍。

「我們必須出去。」莫宇把最後一片餅乾放進嘴裏，攥著拳頭頗有點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和氣勢。

莫慈盯着已經空到連渣都不剩的餅乾包裝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小子居然連渣都不給她留，她也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出去可以，但不是現在。」她沉着臉走到窗前，盯着天邊的落日殘暉，正色道：「明天中午再走。」

莫宇不解：「為什麼要等到明天？」

「我一直在觀察外面那些怪物，它們喜歡夜裏出沒，白天還在外面晃悠的佔少數，而且，陽光最強的時候，幾乎不見怪物的影子。」

「你是說，它們怕光？」

「不是怕，應該是不喜歡。」

她口中所說的怪物，其實是人類變異而來。

五天前，一種不知名的病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全球傳播，目前還不確定感染源，可以確定的是，被怪物抓傷或者咬傷者，都會受到感染，長則二十四小時，短則四五個小時就會發生突變，變成一種渾身無毛，長著鋒利鷹爪和滿口獠牙的怪物。

莫慈一直都是透過窗戶遠遠地觀察那些怪物，怪物大致就長這麼個樣子，發生變異后，塊頭也比正常成年人大出好幾倍，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在身形巨大的怪物面前，基本上沒有還手之力，不是被吃掉，就是被感染。

「那我們就明天太陽最強的時候再走。」莫宇說。

莫慈臉色依舊難看，她轉身，看着年僅十六歲，卻已經高出她半個頭的弟弟，嚴肅地說：「如果要走，我們需要面對的問題有三個。」

「哪三個？」

「一是交通工具，我們需要一輛車。二是生存必需品，食物、水、葯、防身工具等都是必不可少的，當然這些東西可以等我們出去以後慢慢準備。」莫慈停頓幾秒，好看的眉頭皺了皺，長嘆一口氣，又接着往下說：「三，我們需要計劃好接下來要去哪裏。」

三個現實的問題擺在面前，讓莫宇情緒不免有些低落。

前兩個問題不算問題，A市這麼大，總能找到車、食物和水，令他們心灰意冷的是接下來要去哪裏，或者說，他們還能夠去哪裏。

病毒是全球性的，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一個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待在家裏，想辦法活下去反而比出去更安全，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他們的父母還在老家，病毒爆發以後，跟爸媽失聯差不多三天了。

他們應該回老家看看，說不定爸媽還活着……

——

正值五月初，北方的天氣變幻莫測，氣溫時高時低，最高氣溫達到過28攝氏度，已經一連晴了好幾天，偏偏在莫慈決定和弟弟離開的這天，遇上了陰雨天。

小雨從早上一直淅淅瀝瀝地下到中午，他們期待的太陽始終沒有從雲層中露頭，街道上偶爾跑過一兩隻怪物，它們在街道間穿梭自如，不受任何的約束。

「走還是不走？」莫宇問她。

她皺着眉頭，盯着此時已經空空蕩蕩的街道，猶豫片刻，毅然決然地說：「走。」

兩人各背一個雙肩包，戴着鴨舌帽，輕手輕腳剛出門，對面鄰居家的門突然開了一條縫，一個女人探出頭來，瞪着一雙空洞無神的眼定定地望着他們。

「你們要走？」女人問。

「對。」

「能不能帶上我們？」

莫慈沒急着拒絕，想了想，問：「你們有車嗎？」

「有，但我不會開。」

「我會。」

女人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鬆口氣說：「你們先進來，我要收拾一下東西。」

兩人跟着女人進屋，莫慈提醒道：「別帶太多東西。」

女人點頭，匆匆走進一個房間，不多時就背着一個包，領着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出來。

「我叫王春華，這是我兒子小路。」女人說。

莫慈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和弟弟，之後四人就沿樓梯下到地下停車場。

根據莫慈近兩天的觀察，這條街道上怪物出沒越來越少，車子一路開出小區，連個鬼影子都沒看見。

距離小區不遠的地方，有一家地下超市，莫慈把車開到超市門口停下，問後座的王春華：「我們得去超市補充一些食物和水，你要不要一起來？」

王春華叮囑兒子乖乖待在車上后，跟着他們一起進入超市。

由於電路癱瘓，地下烏漆抹黑，伸手不見五指，還時不時地響起一陣陣怪聲。

莫慈從背包里拿出兩個手電筒，遞給莫宇一個，藉著微弱的光掃視一圈超市，超市不算大，一眼就望到頭，這裏顯然已經被掃蕩過，貨架上僅剩的食物只有餅乾和少量速食罐頭。

「你去找水。」她對緊跟在後面的莫宇說。

莫宇抱着手臂，縮著脖子緊張地環顧四周，哆哆嗦嗦地說：「我不敢。」

「那你把這些吃的裝上，我去找水。」

食物不充足，瓶裝水倒有不少。莫慈跑了兩趟，搬了兩件礦泉水到車上，然後又返回超市，拿了幾節手電筒用的電池以及幾個打火機。

「你們快過來，這裏有很多午餐肉罐頭。」黑暗中王春華驚喜的聲音突然響起，聲音很大，在超市裏都有回聲。

莫慈被王春華的喊聲嚇一跳，全身的神經都綳得緊緊的。

「我在這裏，你們快過來。」王春華的喊聲又響起來。

循聲望去，他們看到手電筒的光，隱約能看到王春華的身影，她站在一道門前，正沖他們揮手，那裏好像是個倉庫。

「午餐肉罐頭啊，我去搬兩箱。」莫宇說着，就要往倉庫方向走，莫慈一把將他拉住。

她看到倉庫門口的正上方趴着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那東西在動，是活的！

「姐……」

「別說話。」莫慈壓低聲音，拉着莫宇躲到一個貨架後面，伸手指了一下趴在牆上的龐然大物，小聲說：「那東西是活的。」

莫宇嚇得一激靈，「我們趕緊走吧。」

「王春華怎麼辦？」

「別管她了，逃命要緊。」

「……」

莫慈也很想掉頭走人，可車上還有個十歲的男孩在等他的媽媽……

「姐，你還在等什麼？被怪物發現，我們就都完了。」莫宇急出一頭的汗。

「你先走。」

「你瘋了？」

「快走。」莫慈聲音不大，語氣卻是不容商量。

莫宇咬咬牙，心一橫，背起包溜了。

王春華往背包里裝罐頭的動靜不小，可那怪物好像並沒有發現……

莫非怪物在睡覺？

她撞著膽子將手中的電筒照向牆上那一大坨，居然最先照到了怪物的眼睛，那突出來的眼球沒有一點黑色，是渾濁的石灰色，她心一驚，馬上關掉手電筒。整個超市只剩下王春華的手電筒還發出亮光。

「我裝了好多午餐肉罐頭，你們不來裝一點嗎？」王春華非常突然地又是一嗓子，聲音還是那麼大，看到牆上的怪物動了一下，莫慈的心都跟着吊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