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章 :起棺
夜空下起了小雨,滴流滴流的,順着李純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李純跪了好久好久,身後眾人都沒有打擾他。
「要不,用你的黃泉眼看看,能不能看穿棺材。」老廖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提議道。
這裏埋的,是李純亦師亦父的人,如果不是沒了選擇,換做誰都狠不下心來挖。
李純嘆息一聲,平靜道:「看不穿,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隔絕了我的目光。」
他現在已經有九分確定,老頭沒有死。
隔絕他黃泉眼的道法,不知道是老頭自己下的還是那個靈符傳言的真君下的,究根結底,就是為了隱瞞。
也不知道老頭在躲避什麼,或者,在怕什麼。
許久之後,李純咬了咬牙,沉聲道:「挖。」
「你退後。」
奎猛一把將他拉了回去,提醒道:「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千萬不要動鏟子,一旦有什麼不對勁,立刻下跪懺悔,懂嗎?」
不怕一萬怕萬一,來的時候大家都做好了商議。
李純作為無極老鬼的唯一弟子,他是絕對不能掘墓的,如果確定無極老鬼真的死了,他必須第一時間跪下懺悔,這樣能減輕一點他的罪孽。
李純點了點頭,走到一邊。
隨着奎猛招呼一聲,幾人取下鐵鏟,默默走到墳墓邊,每個人都豎起雙指,高舉過頭,鄭重一拜后,奎猛一腳踢翻無字墓碑,隨後鏟子插入泥土裏。
「轟隆~」
巨大的雷霆,在夜空中劃過,發出放入洪荒猛獸的憤怒咆哮。
「停!」
一個恍惚間,李純急忙大喝一聲。
「怎麼了?」羅森扭頭看了他一眼,停下挖掘的動作。
其餘人也都停止了,一臉不解看着他。
李純頭皮有些發麻,指了指天際,聲音有些顫慄道:「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雙眼睛,就在我們頭頂上,在盯着我們。」
眾人瞬間就炸毛了,羅森急忙丟下鐵鏟,一個奇異的法印捏出,往天空甩去,同時輕喝一聲:「天雷地雷,雷光萬照,開!」
隨着他咒語的發出,雷霆再度咆哮,雷光滾動,照耀了頭頂的天際。
所有人都開啟了自己的天眼,豁然看向頭頂。
雷光閃耀不斷,除了不斷下落的小雨滴,壓根沒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你眼花了?」奎猛皺眉問道。
李純自己也懵了,他發誓,剛才雷光稍縱即逝的瞬間,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金色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們!
那時候他的黃泉眼還沒撤去,絕對不存在眼花的現象。
「還挖不挖?」毛江抓着鐵鏟問道。
墓碑已經倒了,這個穴已經廢了,不挖也得挖,不過這不是自己的師傅,得徵詢李純的意見才是。
李純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墓碑已經被踢倒,此刻是騎虎難下,不挖也得挖了。
他咬了咬牙,給出一個字:「挖!」
「咔~」
眾人操起手裏的鐵鏟,埋頭繼續挖掘起來。
轟隆~
轟鳴聲越發的肆虐,夜色下的小雨,隨着掘墓的深入而不斷加大,等看到黑棺一角時,已經是滂沱大雨了。
「看到了看到了,搭好起架橋,小農,把繩索丟下來。」
坑裏的奎猛,沒有理會淹沒了他雙腿的雨水,仰頭扯著大嗓門怒吼。
他聲音很大,可依舊差點被滂沱大雨的聲音所掩埋。
眾人趕緊爬了出來,開始弄起架橋,等搭好后,捆好繩索,農安良將繩索的另一頭丟了下去。
奎猛兩頭綁好棺材,還稍微用法力推了推,很牢靠,這才從坑裏爬了出來。
「架好,地很滑,給兩個人過去固定兩邊。」
毛江喝了一聲,然後輕輕頌唱了一遍北斗神咒,他雙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大增粗,緊接着扯住繩索,慢慢用力拖拽。
「咔咔咔~」
繩索套著黑色棺材,不斷往上移動,當棺材徹底脫離地面懸空的時候,轟隆一聲,一道巨大的雷霆,從夜空中直接延伸下來,就擦著眾人轟擊到不遠處的巨大松樹上。
「轟」的一聲,松樹被攔腰劈斷,燃燒起了熊熊雷火。
「李純,跪下,快!」奎猛大驚失色。
這道雷霆目的很明確,是沖着他們來的,這特么是天譴,是天譴,完了!
轟隆,又一條手臂般粗大的雷霆延伸下來。
李純臉色狂變,噗通一聲雙膝下跪,叩首悲嗆道:「師尊,弟子李純驚擾了您,罪該萬死。」
說完,他喉嚨囁嚅了一下,一股發自內心的傷感瀰漫開來,低聲道:「老頭,我好想你,我知道你沒死,你在哪?弟子,真的好想你。」
那個和藹,有時候又有點不要臉不要皮的面孔浮上腦海,李純再也控制不住,匍匐在地面上,失聲痛哭起來。
在他最艱難的時候,是老頭給了他希望和關愛,是他伸手把自己拉出了無盡的黑暗深淵中。
壓抑已久的情緒,此刻爆發出來,李純覺得很累很累,他想念老頭拍他肩膀,揉他腦袋,安慰他沒什麼大不了的時候。
哭聲很小很小,被滂沱的雨滴聲壓了下去,沒人聽到他後面的話。
可這句話剛出口,那條延伸下來的雷霆,直接在半空中消散,滂沱的大魚,呼嘯不停的冷風,都停止了!
這一切,彷彿就是在做夢,前一刻還滂沱大雨,雷霆萬鈞,下一秒就晴空萬里了。
眾人眼神獃滯,似乎也沒從這一幕中回過神來。
「起棺!」羅森率先回過神了,朝毛江怒吼起來。
這件事已經到一半了,沒有了回頭路,棺材離地,必須出來,而且必須開棺材換地,否則後患無窮。
毛江一咬牙,扯著繩索猛跨幾步,整副棺材,被拉了起來。
已經回過神的奎猛等人,急忙伸手扯住繩索,將棺材往邊上拉。
「轟」的一聲,棺材落地,風停了,雨停了,夜空上的雷霆也停止了,周圍安靜得連鳥聲蟲鳴都沒有,安靜得詭異可怕。
李純匍匐在地上,雨水淚水混在一起,順着臉頰流淌下來,內心五味陳雜,說不出滋味來。
「李純,你~~」奎猛走過來,剛要說話。突然「彭」的一聲,棺蓋動了,他彷彿被人扼住了喉嚨,後面的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