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九十六章 ：終章（全書完）

「怎麼可能，難道是其他地方的人，也潛入到這邊來了？」

辛幼趕緊上前，在腐朽水霧的籠罩下，她看不起那扁舟上那人的面孔，不過那人腳邊趴着的白絨絨動物，卻是看清了。

「那白絨絨的東西，好像是只狐狸。」小女孩歪著頭，皺眉道：「浩廣祖爺爺不是說，這個地方變成死寂之地了嗎？怎麼還會有小動物啊。」

辛幼一怔，不知怎麼的，突然發現，扁舟上那個身影格外的熟悉。

是他嗎？

他沒走嗎？

不知怎麼的，她鼻子微微一酸，眼淚便不爭氣的落下。

「辛幼前輩，您怎麼了？為什麼哭了呀。」

年紀不算多大的少男少女，看到辛幼落淚后，不由擔心的將她圍住。

「沒事，我沒事。」

辛幼搖了搖頭，什麼也顧不上了，跌跌撞撞朝那湖泊跑去。

她想看看，那個人，是不是他。

來到湖泊便，扁舟隨着波浪飄動，她目光一刻都捨不得挪開，就這麼直勾勾盯着扁舟上那個人。

一陣烈風拂過，驅散了腐朽水霧。

隔着幾百米的距離，站在岸邊的辛幼，終於看到了扁舟上那消瘦身影的面孔，突然嗚的一聲，痛苦不止。

哭聲悲戚，在寂靜的湖泊便，迴響着。

扁舟上，年近古稀的白狐狸抬頭，看到了岸邊的人兒，然後用腦袋拱了拱男子的手臂。

「看到了。」

男子睜開雙目，平靜的眸子泛起漣漪，摸了摸小狐狸的頭。

他話音剛落，扁舟便徐徐開動，朝着岸邊而去。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李純的面孔，在辛幼眼中，愈發清晰。

她的哭聲，也越來越大。

「你，你回來了，是來，接我的嗎？」

看着近在咫尺的思念之人，辛幼顫抖著問道。

李純立於扁舟里，微微一笑，柔聲道：「我從未離開過。」

這些年，並非他不想離開信仰之地，而是他離不開。

他嘗試過。

蒼穹上，被血色屏蔽的仙劫烏雲，一旦失去他的氣息，就會潰散。

仙劫潰散，他就只能永遠留在這裏了。

這些年，他一直在當年的輪迴盟、東域衛家、中央皇都等，卻等不到一個熟悉之人。

沒想到，今日在原海山，等到了。

辛幼僵了僵，慌手慌腳上了扁舟，雙手立刻捧住李純的臉，眸子瞪得極大，一遍又一遍掃視。

「是我。」李純目光柔和。

「我知道是你，但是，我怕這是我的夢。」辛幼梨花帶雨道。

「不是夢。」李純輕嘆一聲，終於伸出手掌，將她攬入了懷中。

這個擁抱，辛幼等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雙手拼盡全力摟着李純的腰，腦袋趴在他的胸膛上，辛幼的清淚，侵濕了他的衣服。

辛家那幾個追上來的小輩，站在岸邊，愣愣看着這對相擁的男女，一時間目瞪口呆。

「是無極上仙！」

「他是無極上仙！」很快，小輩們反應過來，登時欣喜若狂。

「拜見無極上仙。」小輩們恍若狂熱粉絲，嘩啦啦的跪下。

李純崛起於微末之間的事迹，可以說是當今修道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個出身在末法之地的小小修道者，一路披荊斬棘，登頂當時之巔，可以說是所有年輕人崇拜的對象。

李純微微一笑。

他剛要說話，神色驀然一震。

旋即抬頭看向了天際。

卻見那遮蔽仙劫六十七年的血色，開始淡化，開始消散。

與此同時，他感應到了中央大帝的氣息。

很萎靡，虛弱到了極致。

辛幼順着他目光抬頭，也發現了端倪。

鬆開手掌，她仰頭淚眼朦朧道：「現在，你要走了嗎？」

李純張了張嘴巴，想說的話，化作了長長的嘆息，然後重重點頭。

血色消散了，仙劫再現，他也到了真正離開的時候了。

辛幼只覺內心一抽，痛得無法言語。

少許之後，她後退兩步，吸著鼻子問道：「你還會回來嗎？」

李純沉默許久，突然微微一笑，聲音清朗道：「莫問歸期。」

辛幼小手微微握緊，露出一個難以言明的笑容。

答非所問，便已是答了，毋需再問。

他不會再回來了，以後也不會，永遠都不會了。

「爺爺說得對，你我，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

揮了揮手，辛幼轉過去，不忍目送李純。

李純心痛莫名。

他剛要升空，卻悚然察覺到，辛幼的法力，開始逆流運轉。

「嗯？」

大道之力驟然將辛幼鎖住，李純眉宇緊皺：「你幹什麼？」

辛幼鼓了鼓小嘴，柔聲道：「我已經活不了多久了，我想化作你世界裏的星辰，伴你踏遍河山，陪你一路前行。」

「何苦？」李純鼻尖微微一眼，眸子濕潤。

「我喜歡你！」

辛幼鼓足了勇氣，直視李純眸子，認真道：「難道，你連這個機會都不給我嗎？」

這話化作刀刃，劈砍在李純的心臟上。

少許，鎖住辛幼的大道之力，驟然煥然。

隨着身上法力逆流越來越洶湧，辛幼臉上，終於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微笑。

.......

中央皇都。

中央大帝昔日頂天雕像的腳下。

「你來了。」

已腐朽不堪，渾身散發着黑氣的中央大帝，抬頭看向了朝自己緩緩走來的李純。

此時的他，早已找不到半點當年鎮壓寰宇的影子，形同枯槁，蒼老不已。

他的面孔，也不再是儒雅中年，皺紋滿布，如同百年老樹皮。

連說話，都沒了中氣，虛弱無力。

「你知道，你沒有勝算。」

盤坐到大帝面前，李純輕聲開口。

中央大帝不再癲狂，聞言哂笑道：「乾坤未定，你怎能就此下定論？」

「六十七年前，就已經定了，你只是不願意去承認而已。」李純語氣平靜回應。

「那是朕的東西！」

中央大帝沉默少許，語氣突然變得陰冷起來。

他還是不甘心。

「你以前與我說過，一個圈，圈不住一個人。但自己畫出的牢籠，卻可以把自己困住。」

李純說完，起身，隨着大道之力的流轉，徐徐升空。

中央大帝失神了許久，悲嗆大笑，也跟着升空。

當血色徹底褪去的那一刻，天地轟鳴，仙劫再度浮現。

李純目光平靜，中央大帝則渴望又緊張。

怕彌留的天道，重演六十七年前那一幕，選擇李純而不是他。

「轟隆~」天道之眼，呈現出來。

它虛弱的目光，一下子鎖定李純，那陰雲，仙劫的恐怖氣息，便將李純籠罩住。

「不會的，不會的，是我的，是我的！」

「這仙劫，是我。」

「我的啊。」

中央大帝失魂落魄，緊接着瘋狂怒吼。

看着他癲狂的樣子，李純沒來由的心痛了。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對這個老人恨不起來了，只覺得他很可憐。

「我的，我的，誰也搶不走，是我的。」

極皇大道虛影呈現出來，已經癲狂的中央大帝，化作金色長虹，義無反顧沖向了仙劫。

「轟隆~」在他介入仙劫的一瞬間，無數滅世神雷，驟然劈下，伴隨着滅魂颶風，將他籠罩住。

「我的，一定是我的！」

「為什麼不是我，啊啊，我是大帝啊，我苦苦追尋了萬年，為什麼！？」

一聲聲歇斯底里的質問，響徹天地。

這凄涼的質問聲，在滅世神雷的轟擊下，在滅魂颶風的掃蕩中，逐漸熄滅。

中央大帝的氣息，消散於天地間。

看着這位鎮壓了寰宇數千年的大帝就此身死道消，李純說不上喜，也說不上恨，更說不上痛快。

有的，只是無盡的惆悵。

修道修道，修到最後，到底得到的是什麼？

收起臉上的感慨，他看向仙劫，大道虛影呈現，化作長虹，迎了上去。

.......

花謝三春近，月缺中秋到，人去何日來？

沒人知道，為什麼籠罩信仰之地的腐朽水霧，會在一夜之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也沒人知道，李純和中央大帝，最後誰問鼎了仙路。

越來越多躲在死寂之地苟延殘喘的修道者，開始回歸信仰之地。

匆匆百年。

自天道崩潰后，天地靈氣枯竭，所有修道者的道行，隨着時間的推移逐漸倒退，他們的本源，也漸漸消逝，他們的生命力，漸漸的，變得跟普通人一樣。

這天，輪迴盟舊址上，一座庭院內。

大限已到的輪迴神，舉起手中酒杯，大笑道：「來來來，小兔崽子，咱哥倆碰一杯，也不枉此生相識一番了。」

朦朧中，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消瘦人影，正朝他一步步走來。

呯的一聲，手中酒杯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輪迴神騰的一下坐直身軀，使勁揉了揉眼睛，一時間老淚縱橫。

「你為何不走？」他一直以為，羽化登仙的那個，是李純。

但現在，他出現在了這裏，豈不是說，是中央大帝笑到了最後？

「我在等你。」處於光明法身狀態和無涯狀態中的李純，在他面前坐下，目光柔和，語氣輕緩。

「想把老子收進你那寂滅天嗎？老子才不要當照亮你前路的明燈。」輪迴神哼了一聲，傲嬌的扭過頭去。

李純啞然失笑，輕聲道：「這可由不得你選擇。」

他知道，輪迴神這是在口是心非。

「罷了罷了，當就當，誰讓老子打不過你，無極上仙。」

「哈哈哈。」

「哈哈哈。」

「走？」

「等等，老子還有口氣呢，你要帶老子走，起碼得等老子把最後一口氣咽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歡快的大笑，在略顯老舊的庭院中，回蕩著。

正所謂，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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