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水晶心中的聲音
「是啊，我的故事很多，有空的話總能在酒館聽到我講故事。」
「比如那些屠龍的故事？」蓋夫突然豪爽的大笑了起來。邁格林不由的露出了點羞怒，自己的父親在酒館吹噓自己曾經在蠻荒之原的黑暗深淵裏屠殺過一條龍，不過因為龍太巨大所以什麼也沒帶回來，從而讓整個城市鬨笑。
理查也在笑：「誰知道呢？」
「孩子，再次對你表示抱歉。」蓋夫伯爵走到了邁格林的身邊，伸出寬大的手掌撫摸着他的腦袋，很柔和的道。曾經的帝**官濃濃的眉毛下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裏充滿了善意和一種隱藏的同情。
邁格林心裏有些難受，他低頭下去低聲的道：「蓋夫伯爵，您的兒子該為有您這樣的父親而驕傲。」
「你也是。」蓋夫意味深長的看着理查，邁格林沒有發覺蓋夫伯爵這次說話用的卻是薔薇國的官方通用語言。
老惡棍面無表情的在那裏抖了抖腿，拽過了邁格林真的告辭了，邁格林跟着父親卻總感覺背後的蓋夫伯爵還在看着自己和自己的父親，他不由得回過頭去，果然蓋夫伯爵還站在自己的門外，那高大威猛的身影在白光下顯得那麼的強壯。
「蓋夫伯爵在戰場上一定非常的厲害。」
「他屠過龍么，小子，最厲害的是我，是你的老子我。」
邁格林沒有搭理父親的自吹自擂，理查在一邊叮叮噹噹的盤弄著十個金幣，輕佻的開始哼起了酒館里的下流小調，邁格林一言不發的低頭跟着他，手插在袋子裏的時候才想起來，下午打架的時候，混亂中從誰身上扯下的一條項鏈的水晶心還在自己身上。
一顆很不起眼的破水晶心。
很自覺的給了瑪格麗特一個金幣的好處后，理查厚顏無恥的順便在瑪格麗特家大吃了一頓，才心滿意足的帶着兒子和女僕回到了家中。
餐桌上露西恩為父子兩人準備的晚餐還放着，理查問邁格林吃飽了沒有，邁格林回答說是之後，他立即把飯菜全吃了，因為他認為不能浪費。
看着在餐桌面前狂吃狂啃的父親，邁格林有些恍惚，之前那個在蓋夫伯爵面前不卑不亢，很有些真正貴族風度的男人怎麼轉眼就又沒了呢？眼角掃過蜷縮在黑暗角落裏的露西恩在那裏竊笑着老爺的粗魯吃相，邁格林無奈的搖搖頭：「父親，我去休息了。」
「哦，去吧，伊夫立那頭豬好像說馬上又要考試了，怎麼說的，你現在能放火了么？」理查沒心沒肺的對着兒子比劃了下，姿勢一如瑪格麗特大嬸爆發時的樣子。
邁格林立即冷了臉。轉身上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理查還在他的背後大聲喊著：「魔法師有什麼了不起的，衝到他的面前一拳打爛他那張在忙着念咒的嘴，當年老子我就這樣輕易放倒了一個著名的黑暗魔法師。」
邁格林狠狠的關上了門，然後重重的躺在了床上，因為白塔的照耀，屋內還是一片的光明，邁格林有些心煩意亂的看着遠處的白塔，突然爬了起來拉上了窗帘，因為父親剛剛的那些話，少年敏感的心被刺痛了，打爛黑暗魔法師的嘴？
他痛苦的捂住了臉，把翹着腳吃飯的父親的形象從腦海里努力的驅逐了出去，今天下午的打架和晚上的勞心讓他漸漸的疲倦了，安靜下來的邁格林努力的不去想過幾天就要參加的考試，再這之前假如自己還不能和元素有一絲溝通的話，自己將失去在學院學習的資格。
他現在害怕想到自己離開學院的一天，雖然在學院的日子並不快樂，可是約翰故鄉的後人們哪個不希望有一天能夠像聖約翰大魔法師那樣，那樣的建功立業流芳百世？
邁格林心煩的甚至忘記了脫去自己的長袍，他就這樣慢慢的陷入了睡眠。
「要有光。」邁格林喃喃的念叨著，這麼多年來，太過於在意太過於專註，從而就是在夢中他都在努力的和元素做着溝通。
「要有光。」邁格林的手習慣性的伸進了長袍的插袋裏，一如清醒時那樣，捏着手指努力的和元素坐着溝通。
不經意的，他碰到了那枚破舊的水晶心，他說：「要有光。」
「嗤。」房間里突然想起了一聲輕輕的笑。
睡夢中的邁格林突然發現自己身在了一片茂盛的森林中，茂盛的森林無邊無際，頭頂的樹冠層層疊疊的遮擋了陽光，但是從粗大的樹榦的縫隙中邁格林看到了外面的光，青草一直到了他的膝蓋上，柔柔的，觸碰到了他垂下的指尖，很奇妙的一種感覺，一草一木那麼的親切。
「要有光。」
轟的一下，本能的和火元素做溝通的邁格林手心突然冒出了一大團火球，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腳邊，一下子把他彈的飛了起來，摔出去好遠跌的七葷八素。趴在那裏的邁格林吃驚的長大了嘴，一翻身坐了起來，狼狽的四處看去，一回頭，他發現自己剛剛站的地方騰起了一團煙霧。
「火？火？」
邁格林驚喜的渾身發抖，他舉起了自己的手，痴痴的看着，然後伸出手臂指著前方：「偉大的火神啊，請給予我力量，允許我做您的使者，擁有您的力量，燃燒它。」
邁格林這次清晰的感覺到了很多的細微的東西從四面八方開始向自己聚集，而後從手心處沖了出去，衝出的同時一團絕對比他潛意識中的偶像瑪格麗特大嬸發出的火球大的多的，是火柱，沖了出去，點燃了邁格林想點燃的那片草地。
青草在燃燒，而後因為濕漉而熄滅，燃后飄起的煙繚繞着，在邁格林的眼中於半空幻化出他十五年來看到的最美的一幅圖案。
邁格林跳了起來：「我能溝通火元素了？」
雖然是個最低等的火球術而已，但是這對從不能溝通元素的邁格林來說意味着他打開了一扇大門，一扇通向理想，未來的大門！
「自然魔法中分為水，火，土，三個分支。只有完全掌握了這三種魔法的基本技能之後，你們才有資格學習更高深的魔法。」
那個對自己一直很冷漠，甚至有些刻薄的導師說的一些話在邁格林的心頭響起，他有些忐忑，卻抑制不住的想在試探一下，他慢慢的伸出了手來：「偉大的水神，賜予我您的力量吧，濕潤它。」
一種比之前溫暖的感覺不同的，帶着點涼意的「風」從四面八方而來，然後穿身而過然後衝到了他的手心，最終呼啦一下凝聚成了一團白色的水流，一瞬間出現在了之前被點燃的草叢上，嘩啦一下淋濕了一片。
「土！」
邁格林近乎瘋狂的念著土系魔法最基本的口訣，看着一股煙塵覆蓋在了濕漉漉的那片草叢上，他風一般的沖了過去，跪在了那裏，抓起地上的濕土還有枯萎了的幾根青草。那枯草下半截的青綠顯示它們在之前還茂盛的生長著。
邁格林痴痴獃呆的跪在那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突然聽到耳邊一個聲音說道：「這算是送給你的禮物。」
誰在說話，邁格林從迷糊中清醒了過來，他站了起來，四處看去，樹林外似乎有一個人影，邁格林有些緊張的扶著身邊的一顆樹，樹林外的那個人輕聲的一笑：「出來吧。」
隨即邁格林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前飛去，幾棵大樹迎面而來，沒辦法躲避的邁格林嚇得叫了起來，卻發現自己很隨意的動了個方向，巧妙的幾下就已經來到了樹林外。樹林外是一片茂盛的草原，碧草盈盈，左側遠處有一片山脈蔓延向前無邊無際。
右側草原茫茫一直到大地盡頭。
而那個人正站在他的面前，有些驚奇的打量了下他，邁格林看到這個人長得很俊秀，不，簡直是俊美，一身潔白的長袍，長發扎在腦後，清秀的臉頰上帶着笑意，那雙眼睛卻明亮的有些刺人，而他的耳朵居然是尖尖的。
一個俊美的皮膚白皙的精靈？這怎麼可能呢，在邁格林的認識中所有的精靈都是黯淡的皮膚，使用黑暗魔法，是和偉大的教廷對着乾的邪惡種族，人們都稱呼他們為黑暗精靈，蠻荒原野的聖地黑暗深淵的主人，是蠻荒原野的真正領袖。
可是面前這個精靈的模樣顛覆了邁格林的所有認知。
「不錯。我是精靈。你叫邁格林？」
「這，這裏是哪裏？」邁格林這個時候才醒悟過來，自己好像是在睡覺，怎麼到了這裏，難道自己是在做夢不成？那麼自己的魔法？
想到這裏他臉上露出了點說不清的複雜，對面的精靈淺淺的一笑，盤膝坐下了，邁格林也不由自主的坐在了他的對面，他說道：「是的，你是在夢中，不過這個夢是我賦予你的。」
「夢，那我的魔法？」
「年輕人，不要急躁，五年了，你一事無成，又何必急在這一刻呢？」
精靈的聲音很平和，不知不覺中有着能撫平人煩躁的能力，邁格林看着他的眼睛，焦急失措的心也漸漸的平和了下來，他默默的看着對方。英俊到幾乎要用漂亮來形容了的精靈完全看不出年紀，只能感覺他很年輕，他細膩的皮膚微微有些發紅的尖耳朵，在陽光下有些透明，那雙比天空還藍的眼睛幽深無比，邁格林只又看了一眼，就趕緊的避讓開了目光。
不過他卻清楚的看到了精靈嘴角露出的又一絲微笑。
「想不到是這樣的。還好，這兩千年的日子已經讓我學會了真正的平靜了。」精靈饒有趣味的看着邁格林，他突然仰起頭來，微笑突然變得詭異了。詭異到讓邁格林有些頭皮發麻。
「我如果幫你學會了和元素溝通，你將如何報答我？」
「真，真的么，精靈先生？」
「先生？哈哈，真是個有趣的稱呼。」
難道是女生？邁格林有些遲疑了，精靈擺擺手：「我叫歐羅菲爾，歐羅菲爾，多麼榮耀的一個名字，你知道么？你怎麼可能知道呢。呵呵。我叫歐羅菲爾，以後你叫我歐羅吧。」
「是，歐羅先生。」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邁格林，很有趣的小傢伙，很有趣的名字。」
「如果，如果您能讓我學會魔法，您需要我做什麼，我一定會去做的。」邁格林突然站了起來，他感覺到了自己遇到了一個一生最大的機會。
常常封閉於自己內心世界的人都不會太笨，每天處於時刻的自我戰鬥狀態的人更不會笨，邁格林鼓起了勇氣重複道：「無論做什麼。」
「是么？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年輕人，做一個承諾非常的難，因為承諾了就必須做到。」
邁格林抬起了頭來，毫不猶豫的對着精靈道：「能，我能做到。請相信我先生。」
「呵呵，有趣的小傢伙，你不怕這僅僅是個夢，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精靈突然帶上了點嘲弄似的說道。
邁格林臉色一變，隨即他否定了，他說：「不，歐羅先生，我不是沒有做過夢，但是沒有一個夢會這麼真實。我看過一些魔法書，偉大的魔法師能把人的靈魂拽入自己創造的世界之中，我想，我是被你帶到了您的世界裏了。」
「哈哈，有趣，有趣。對了，邁格林，你知道你名字的含義么？」
含義？邁格林搖搖頭。
「古精靈語中，你名字的含義是犀利的掃視的意思。而且。」精靈的手抬了起來，修長的手指拖住了下巴的同時也把而且之後的話封住了。
邁格林在那裏默默的念著，犀利的掃視？
不可能，自己的父親怎麼可能會知道什麼古精靈語，現在的精靈都在說人類的語言了，很久很久之前史詩大陸東北方的精靈國度就消失了，如今薔薇皇家學院的那些著名學者們大概也不會知曉什麼古精靈語言吧。
「也許是巧合。很有意思的巧合。」精靈看的明白邁格林在想什麼，這個年輕人知道自己似乎隱瞞了什麼，但是卻沒有發問。
小心翼翼的不觸犯自己，怕失去改變命運的機會。
可憐還是可敬？
歐羅菲爾看着邁格林，五年來的苦難折磨的這個少年有着超越同年人太多的成熟，極度的自尊和自卑混合，做事堅忍不拔，不缺乏毅力，但是真是命運坎坷。邁格林五年來的點點滴滴在歐羅菲爾的心頭浮現，一一掠過，歐羅菲爾很久之後緩緩的點了點頭：「記得今天的誓言。伸出你的手來。」
邁格林立即平伸出了自己的雙手，這個敏捷而最聰明的選擇讓歐羅菲爾不由的笑出了聲來：「精靈們總是習慣左手。」
「哦。」邁格林有些訕訕的縮回了自己的右手。
「看着我的眼睛，對着我再說一遍你的誓言。」精靈突然的神情變得認真無比了，他看着邁格林，伸出手來握住了他的左手，不，準確的說應該是他的左手拇指扣在了邁格林的脈搏上。
感覺著精靈手指的微涼，聽說精靈的血液是藍色的。邁格林隨即收起了一時跑了的心思，認真無比的對着精靈說：「只要歐羅菲爾先生能讓我學會如何使用魔法，邁格林將願意聽從歐羅菲爾先生的一切安排，不惜一切的做到歐羅菲爾先生要求我做的事情，無論任何事情。」
砰的一聲輕響，歐羅菲爾扣動了一下手指，邁格林看到自己的脈搏居然跳了起來，彈起后再落下，而一滴藍色的血液就這樣滲透進了自己的脈搏內，然後淡淡的融入了體內。
「做不到誓言，你就會。」
「對不起，歐羅先生，我不會的，所以我不想知道那並不可能存在的結果。」邁格林第一次失禮的打斷了歐羅菲爾的話，歐羅菲爾為之啞然：「好吧。真是個心急的孩子。我的存在不要告訴任何的人。醒來之後，將你長袍內的水晶心丟棄了。我會藏於你的身體之內，會指點你如何使用魔法。」
「水晶心，您，您藏於水晶心中？」
「是的，我，藏於其中。」歐羅菲爾臉上似笑非笑，揚起臉來看了看藍天，邁格林看到他的眼中似乎有淚。但是他不敢多看，趕緊低頭下去。
「好了，送你回去吧。我過去藏身的水晶心無關緊要了，把它丟了。」
歐羅菲爾說完揮了下手，邁格林發現自己的眼睛不由的閉上了，而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所以他沒有聽到歐羅菲爾的嘆息，歐羅菲爾在嘆息著：「三千年了，我精靈族被封印的血脈啊，終於再次被喚醒了。是個不錯的孩子，可我原以為是在第一個千年內，我後來以為也許要在萬年之後……」
最終他沉默了，而後這片世界也漸漸的暗淡，然後一切歸於了邁格林房間里原有的黑暗狀態，邁格林還在床上沉睡着，水晶心剛剛閃爍出的微弱光芒在袋內不可察覺。歐羅菲爾又發出一聲輕嘆，隨即水晶心的那道光芒從邁格林捏著水晶心的手指上，滲入了體內，沿着血脈而上，一直到了邁格林的腦中。
半夜三更。
露西恩聽到了少爺房間里一聲慘叫，被驚醒的小女僕連忙起身跑到了少爺的房門外。可是裏面什麼聲音也沒有了。露西恩小心翼翼的貼著房門又聽了一會兒，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屋內，她不知道，就在她關門之後，理查也從房間里探出了頭來，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兒子的房間。
然後也無聲無息的關上了門。
這一切只有歐羅菲爾知道，所以歐羅菲爾說：「有意思的理查，看來他還沒有告訴邁格林一切吧。他的家族到底發生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