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鏡符詮道 孤身迎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鏡符詮道 孤身迎客

紫氣沸騰、伸手不見五指,不知人間何世。

突然,隨着一聲震破天穹的巨響,那紫氣突然四散而避,浮現出一片純凈之地。紫氣潰散的速度極快,轉眼已是數百丈,數十里,數百裏外……

終於可以看清,兩座孤山相夾之處,可見一座三十六丈方圓的墨色陣法虛形。那陣法的幽暗光華璀璨到極點時,附近若有人畜禽獸,即便閉上雙目,也要被那光芒刺痛。

下一刻,約莫五六十個人影從那光華中魚躍而出。當頭之人分辨了方位,徑直往東北方向去了。

這五六十個人分成三撥。

約有二三十人聚成一團,無一例外都是元嬰後期境界。這一群人聚得太密,以至於一道道元嬰修士的嘉妙祥和之氣完全相連,幾乎形成一道真正意義上的「祥雲」。

這一群人之後五六百丈,跟隨者數量大致相當的金丹修士。

最後壓陣的,卻是十餘個服飾裝扮各具特色的老者。就算看不清其修為,單看其步履寫意,裝束隨心,便知其身份遠在前面那些盡著正裝的金丹、元嬰修士之上。

十餘個老者之中,有三四個身後還亦步亦趨的跟着一二少年。有的年紀尚幼,連飛遁之法也不純熟,卻是身前的老者以秘法牽引。

這一群人,自然是前往雲中派參與此次「崇台會」的十一家隱宗了。

最前面的那一群元嬰修士,又有五六人位列前排。

其中一人面色白凈,法服前青后黃,手執一柄玉骨摺扇。

只見他輕輕晃動手中摺扇,開口言道:「上一次由雲中派舉辦『崇台會』,是九百年前的事了。想來列位中的絕大多數,那時尚未出生。權某痴長幾歲,當年跟隨一位師兄,有幸見過一次。」

「雲中派宗門名號之由來,想必大家都是清楚的。這一家山門佈局甚為緊湊,內里方圓不過百餘里。是以遇到和其餘隱宗相互交流的大事,往往並不在宗門內舉辦,而是打開紫色雲氣中的一座秘境。」

「這一處秘境名為「萬山泥丸」,既是一處極為開闊的勝地,同樣也是十二家隱宗相互連通的傳送陣的位置。方才我等出口處,距離法會舉辦之地『積古峰』,不過千餘里行程。」

「現在諸位看着是一切如常,實則此處原本是紫霧連綿,入境輒迷的奇險之地。只是在我等出陣的一瞬間,秘境開啟,霧氣即遠遠退散矣。」

旁人聽他言語,運足目力細細觀望。果然看出,數百裏外,目力所及這天地的盡頭,似乎為一道紫色的絲線所縫合,似乎正是霧氣散去的邊界。

此處果然是一處玄妙超拔的秘境逸地。

出言的這人名為權顯實,正是兩大巨頭之一的真武宗本代第一真傳。

此時,這二十餘位元嬰真傳,除了少數幾位少言寡語,面容凝肅外,其餘絕大多數人,竟都是交頭接耳,言笑晏晏。不像是來參與百年之會,倒像是約期郊遊,踏春攬勝。

和往屆「崇台會」前的緊張肅殺風貌相比,可謂大異其趣。

不為別的,有歸無咎鬥勝榜留名在前,相聚之後又面見范移星一身精湛修為。這裏的絕大多數人,都自覺本次鬥勝榜,與自己關係不大。

得失之心放下,自然一身輕鬆。

范移星身旁,忽有一人笑道:「范兄對於本次『崇台會』想必是志在必得的。只是雲中派橫空出世,冒出一個歸無咎來。這對范兄未必是好消息,但是對於我等來說,能夠欣賞范兄與那位歸道友的龍爭虎鬥,卻是一樁妙事。」

「戎某如此說,范兄不會介意吧?」

范移星轉頭一看,出言的乃是大寧宗真傳戎錯舉。

他尚未答話,身旁陸鑿山已經介面道:「戎兄此言差矣。在我范師兄心中,小小『崇台會』又如何放在眼中?若非雲中派此舉逾矩太過,范兄原本無心參與此會的。」

戎錯舉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自然,「呵呵」乾笑兩聲,道:「就算無關勝負,以范兄之志,一味閉門造車恐怕也未必是善策。有一番交手,或許也是啟發良機。」

「閉門造車?」

范移星淡淡一笑,依舊是那副有氣無力的飄忽聲調,但是其中卻隱藏着出乎尋常的自負:「到了合適的時候,范某便稟告師祖,開啟『銓道會』。到時候七十七家隱宗涉獵短長,無所不備,又豈會有什麼『閉門造車』之患?」

「銓道會?」

此言一出,包括范移星在內,周圍二三十位元嬰真傳人人臉色一變,幾乎倒吸一口冷氣。

幾息之後,蒼梧真傳郗定均苦笑道:「若是此壯舉果然功成,我等可算是跟着在范兄這顆大樹之下乘涼了。得此良機,即便施被打得頭破血流,郗某也無怨無悔。」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五六人點頭稱是。

諸人看向范移星的目光,也愈發不同了。似乎直到此時,才衡量出范移星的真實底蘊!

銓道會!

對於七十七家隱宗而言,天玄上真在必要時另有秘法穿渡。但低輩弟子,卻不得不依賴五大地脈加持的超級傳送陣。

五大地脈雖然各不統屬,隔如參商。但是並不意味着不能產生半點關聯。

將近二十萬年前,由三大隱宗牽頭,在兩位人劫道尊的指引下,召集三十餘位天玄上真一齊出手。營造出一道秘陣,可以暫時將五大地脈勾連合一。

其本意,是為七十七宗弟子中的傑出天才交通有無、辯證道術提供一道契機,以培養出不遜於聖教嫡傳的人物來。

但是此陣每使用一次,所消耗地脈之力非得六七千年時間,方能恢復過來,因此其使用條件也極為苛刻。至少得有三位天玄上真同意,才能開啟。

一旦開啟,這禁陣維持時間長達一年。由此誕生的往來機會,名為「銓道會」。

「銓道會」雖然和『崇台會』一般同名為「會」,但其實與崇台五會的形式卻是天壤之別,既沒有任何一家宗門充當組織者,也無有專門的場所,而是用一種名為「留牌」——又俗稱「掛牌」的奇怪方法。

以備「銓道會」所用,七十七家宗門,都備下兩件異寶:一面寶鏡名為「玄黃鏡」,三塊令符名為「玄黃令」。

在「銓道會」開啟的一年中,「玄黃鏡」通體金黃,散發出異光。然後那三枚「玄黃令」,可以各自書寫一名門中弟子之姓名,掛在「玄黃鏡」上。

這等大好機會,每一家隱宗都不會錯過。因此本宗元嬰境最強的三位弟子,必定是榜上有名的。

這七十七派,二百四十一位真傳弟子,由此可以通過「玄黃令」神意交感約定日期,同時催動令符。

一旦如此做,兩名真傳弟子便可在傳送陣中相向而行,最終落於依附地脈陣力邊緣的某一處小界中,相會十二個時辰,最終原路回返。

挑戰何人,何時出行,比斗規則,整個過程儘是由真傳弟子自家決定,門中師長絕不干涉。甚至只要真傳弟子本人不說,連戰況如何也無人知曉。

此會本意是為發起之人盡觀諸宗道術,切磋勝負。但是別宗同輩真傳自然也跟着沾光,得到開闊視野的良機。

這也是郗定均所言樹下乘涼之意。

不過值得注意,「銓道會」發起那人的交手,卻是萬眾矚目,更要留下照影石為證。此人若被擊敗,所屬宗門三萬載內,便失去了再度提名的資格。

有這一條限制,若非你功行真的到了數千年、上萬年一出的程度,真心為門下真傳博得更進一步的良機,是決計不敢濫開「銓道會」的。

歷史上,銓道會總共曾為二十五位隱宗天驕開啟。這二十五人中,有二十三人最終功成天玄上真。其中三人,甚至成就人劫道尊。

瀛水上真和歸無咎,打的同樣是「銓道會」的主意。

只是似雲中派這等門中天玄上真不足三人的門派,門中真傳唯有先在「崇台會」等五會上證明自己,以此為跳板得到別派天玄上真的認可,方能取得開啟「銓道會」的資格。

千餘里路,轉瞬即至。

清微宗仲嬰低聲道:「到了。」

一片蒼茫雲海間,一座孤峰遙遙矗立,出現在眾人面前。當得上「摩雲獨起,中天獨立」八字評語。

這一行五六十人,也不得不拔身直上,隨着這座高山愈遁愈高。

低首望去,數百里坦蕩無涯,似乎為這一穹然高峰氣度所懾,再無第二座山巒敢於與之比肩。

但眾人原先在低處飛遁,心中早知,這數百里「坦蕩」空間其實同樣有數之不盡的連綿群山,只是此峰實在太高,躍出天表雲層之外,因此才顯現出地下一片浩蕩如銀。

這時,真武宗權顯實奇道:「怪哉,怪哉。」

陸鑿山心中一凜,問道:「權道友何意?」

權顯實道:「眼前這座巨峰名為積古峰,正是雲中派承辦『崇台會』時的比斗之所。往常到了此間,圍繞於此峰半山腰,該當由雲中派秘法設下十二座浮島環繞此峰,以為十二家暫時棲息之所。可是如今,這裏卻一無所有。就這光禿禿一陣主峰,卻讓我等安頓何處?」

「這倒還罷了,此間已入正門,該當由雲中派離合長老主持才是。」

聽聞此言,五六人面色不忿,附和道:「正是此理。留下一座空山,將我等晾在此處,是何道理?」

「雲中派此舉實在是太失禮了。」

「正會伊始,范兄務必正面擊敗那歸無咎,挫一挫此人氣焰。」

「不錯,雲中派淪落已久,偶然冒出一位天才人物就得意忘形,實在是忒讓人看輕了。」

……

戎錯舉忽然目光一凝,打斷那七嘴八舌的議論,肅然道:「峰頂有人!」

眾人紛紛運足目力。終於看見,那孤峰之上,有一人獨立峰頭。雖然他一身衣袍極為緊緻貼身,但峰頂處山風實在太烈,依稀看見袖口衣角忽忽作響,震顫不斷。

千尺孤峰上,穩坐釣魚台。

少頃,一陣浩蕩醇厚之音在眾人耳旁飄蕩:「勞煩諸位不遠萬里前來,排定二到十二位名次,歸無咎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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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法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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