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若即若離 直來直去

第六十八章 若即若離 直來直去

群峰之下,熙熙攘攘。

這大世界何其廣大。頭頂天穹中所示之景象固然無一不是標誌性的地界,但與之相熟、能夠辨認的,也不過是為其緊鄰的妖族嫡傳罷了。

尚有渾渾噩噩之輩,雖猜出是聖教祖庭布施「陰陽洞天」的手段,卻兀自以為是聖教自家開拓勢力。對於這「利劍高懸」之策,感知不深。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是入局爭鬥的主力,得之無用,失之不惜。是否領會其意,聖教也懶得去管。

只要認得所示地界的,心中生出如芒在背之感,那就足夠了!

約莫半個時辰上下,數十道「星辰墜落之相」的漫天圖卷結束后,歸無咎向周圍諸位大族嫡傳相詢一遍,大致把握清楚脈絡。

此間第一等妖族,勢力周邊十有八九皆被連通了「陰陽洞天」,僅有包括騰蛇一族在內的少數兩三家,意外逍遙。

而如那第一枚星辰之象那般,將「陰陽洞天」赤裸裸的佈置在某一家勢力範圍之內的,唯有二家。除卻赤魅族「北境第一碑」之外,只有里鳧族與之境遇相似。如此佈置,昭示了聖教祖庭一方赤裸裸的敵意。

至於其餘絕大多數佈置,皆是如孔雀一族相鄰的「烏甸塔」,脫離其統轄範圍之外,再相隔一處到數處勢力,但是又遙遙產生威脅。

認真說來,佈置在「烏甸塔」的那一枚陰陽洞天,和孔雀一族的距離已經算是近的。

孔雀一族雖與聖教祖庭並未有直接的衝突,但是其與隱宗的關係卻緊密牢固。對於這一點,聖教祖庭不可能不加以考慮。

不過此時馬援卻一反先前之從容灑落,微低着頭,皺眉不語。

歸無咎追問其故。

馬援低聲道:「倒數第二星所連通的右側景象,便是對着我天馬一族來的。」

歸無咎回念一想,那副畫面呈現出來。

不說修道人過目不忘之能。便是一個全無修為的普通人,經曆數十道情境之變中,只怕也會牢牢記住剛剛那倒數第二幅畫面。

剛剛出現的數十個場景,無不是極險峻、極恢弘、特色至為鮮明的秘地。若非聖教祖庭的手段牽動人心,簡直就是一場壯美山河爭奇鬥妍的比斗之會。而恰恰那倒數第二幅畫面,無山,無水,無木,無石,只隱約可見一層溟不定的青色霧氣,通透純澈,兼有三分詭異。好似吃慣了大魚大肉,忽地來一道白菜豆腐,反而分外別緻。

歸無咎仔細斟酌,若無特異之處,斷然不至於讓馬援躊躇難斷。便追問道:「玄機何在,馬道友可能分享一二」

馬援未遲疑太久,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道:「與歸道友相交,自然開誠佈公。那青色霧氣,其實並非是霧,而是雨。彷彿春日微雨,細若牛毛,觀之似霧。綿延千萬載,從未止歇。」

「我天馬一族西南邊陲,便為這一道綿延無盡的雨地所阻隔,亦是倚為屏障。」

「這一道雨地屏障雖然寬僅萬里,但是修士若貿然穿渡,看似渾然如常,但事後必定被察覺出神魂不全之症,一身道基盡毀。縱然以法寶遮攔,不教雨水加身,亦完全無用。」

歸無咎聞言心中一動,這倒是和雲中派紫氣秘境有幾分相似,只是似乎更厲害了許多。

馬援又道:「我孔雀一族歷代大神通者多有出手。但試遍各種手段皆難免除後患。既然突破不得,於是索性將這一道雨地當做自家屏障。數十萬載以來,天馬一族秘地庫藏,價值甚高者,皆在這腹地經營。」x

歸無咎略一沉吟,道:「想來聖教祖庭所設的陰陽洞天入口,就在雨地的那一頭」

馬援緩緩點頭。

歸無咎心中瞭然。

局面十分清晰。按照常理,聖教祖庭勢力未及此地,並未見識過「雨地」之玄妙;就算見識過,其手段、底蘊也未必能超過天馬一族太多。若是其果真沒有穿渡「雨地」之法門,那麼今日面臨「陰陽洞天」佈於肘腋的諸族中,天馬一族是最超然、最安全的,甚至可以完全不理。

但聖教祖庭將陰陽洞天佈置於此,用意何在呢若僅僅是意圖威嚇,那也太靡費了!

若是聖教果真神通廣大,可以毫無阻隔的殺進天馬一族腹地,那天馬一族所受威脅之大,又遠超赤魅族、里鳧族十倍!

和對於赤魅族、里鳧族的咄咄逼人相較,這是很「麻」的一手。

這是察覺到天馬一族與孔雀一族、隱宗有過從甚密跡象之後,苦心孤詣的一招。

反境第九重,寥廓高台之上。

此時此間僅有孟倫、豐、恆滑、苗枳等四位天玄上真,餘人皆不見蹤影。

四人望見陰陽洞天中景象,皆是默然無言,感佩良久,沉醉詠嘆。

這四人天玄境的修為,萬載閱歷見識,看上去心旌浮動,倒似較之外間的元嬰修士還尚有不如。

其實這並非是其等心性修為不足,而是彼此立場差異的緣故。

對於外人而言,見識到如此偉力,至多也不過是心中震怖罷了;但聖教祖庭弟子,自入門的那一日,人人皆知顯道、應元二位道尊,一人通連州界,一人立法神道,乃是聖教祖庭奠基之根本。

這些故事宛若鎮壓氣運的傳說,於三十餘萬年前便當鼎定規模。今日此景復現,在四人心目中,自然而然會將其看作又一輪大開拓啟程的標誌。

心中振奮莫名,也就可以理解了。

過來良久,四人皆從那振奮勃發的心意之中退出,豐道:「最後了結的這事,便勞煩孟師弟了。」

孟倫微微頷首,默然道:「此事了結之後,兩家便算是暫時兩清了。」

聖教祖庭與隱宗幾位道尊親身下場,所。

詳細的規章協約雖徹底取消;但有一件事卻被幾位道尊親自提了出來那就是為柏果訪求交換靈藥一事。

聖教祖庭整體上秉持異常強勢的態度,而此事卻是自己有求於人,未免格格不入。可想而知,聖教祖庭一方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x

諸位上真到了此時方知,道尊對於柏果的期許日益加重如今並非僅與利大人、席榛子相當,而是期待其補足資質之後,較二人更勝一籌。

高台之上。

浮空百丈處,忽地浮現出一隻紫黑相間的二色葫蘆。

葫蘆上立着一個赤發雙瞳的精壯漢子負手而立,意甚冷漠。

細看其修為,雖只是元嬰層次,但其氣機葷葷然圓整佳妙、高蹈獨步,幾乎臻至天衣無縫的境界,竟不在陰陽界天之中歸無咎、秦夢霖之下。

這人出現得如此詭異,孟倫四人,無不大驚。

但四位上真尚未來得及有所表示,此間高台上似乎一陣微風浮動,宗禮道尊的身形憑空凝塑。

此時宗禮這位人劫道尊,如煙如畫的面目之上,竟也現出幾分錯愕。

以宗禮道尊的修為,這二色葫蘆雖然遁速快極,幾乎瞬息間就接近至陰陽洞天之外,但還是立刻就被他感應到。儘管宗禮道尊對於此人境界之高明,同樣甚感驚異;但說到底並未超出他的掌控。

若是來人如歸無咎、秦夢霖一般暗使手段,悄無聲息的遁入陰陽洞天之內,那宗禮道尊絲毫不奇。

但是,這裏是「反境」之中!

是宗禮道尊畢生道術之所系!

就算是同道中人,也絕難輕易發覺此地的存在,更別說悄無聲息的潛匿進來!

宗禮道尊緩緩問道:「你是」

御孤乘神采之中的自信絲毫未減。生硬冷漠的吐出四個字:「你的朋友。」x

御孤乘抬首望了一眼這奇異空間,似乎是明了了宗禮道尊疑慮何在,似笑非笑的道:「這當然不是我元嬰境的修為能夠做到的。」

雖說自稱是「朋友」,但他的回話語氣顯得十分傲慢,甚是無禮。

孟倫等四人不由有些恍惚。

就算此人真的是能夠與歸無咎、秦夢霖相較的絕頂人物,背靠頂尖勢力底蘊之所系,自信足可在天玄上真的手下從容遁走。那麼此人與自己交談時是這番態度,那孟倫等人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但面對人劫道尊的手段,縱只是一具化身,也只得同等境界的大能才堪抵擋,卻並非任何法寶所能護持。這也是今次盛會,隱宗兩位道尊在陰陽洞天之外暗中護佑的原因。

任你曠世天驕,在一位人劫道尊化身面前,也當鄭重以待才是!

也不知他的底氣從何而來

不過宗禮道尊卻不以為忤,淡淡道:「你有何見教」

御孤乘高聲言道:「兩件事。」

「第一件事。在下打算與那二人鬥上一斗。未免生出誤會,先與地主知會一聲。」

「嚴格來說,只這一件事才是本人此行的目的。」

恆滑、豐等人對視一眼,只覺此事太過出奇,無言以對。

孟倫卻是心思縝密,立刻想到,這人若果真與歸無咎二人層次相若,再鬥上一場,無論勝負。這節外生枝的新篇章,都會將聖教祖庭落敗的不利影響,進一步壓縮。

「第二件事,原與本人無關,卻是受人之託。不過現在看來,此事恰好與貴派今日的作為相契合。」

「飛星遍界,探及肘腋。果真是好手段。不過貴派實力雖強,若單單憑你一家之力,只對付一個赤魅族也未必能夠全勝,又如何能夠四面出擊,壓服百族說到底,將此陰陽洞天架設起來,不過是合縱連橫、借力打力的籌碼罷了。是也不是」

宗禮道尊不置可否,平靜道:「你意如何,但請言明。」

御孤乘道:「如今諸族雖如芒在背,但是還並未真正緊迫到威脅種族存亡的程度。一柄沒有見血的寶劍,算不得真正的寶劍。」

「這第二件事,便是有一家大勢力,意與貴派合力,做成買賣,讓利劍見一見血。想來到了那時,聖教祖庭的威信,才能真正確立。」

宗禮道尊沉吟良久,緩緩道:「友盟是誰試劍的又是誰」

「你又是誰」

御孤乘說話,本是直來直去。但這一回卻並未正面回答,只悠然道:

「先做一筆小買賣;再統合數家之力,做一筆大買賣。」

「小買賣若是做成了,聖教祖庭聲威必著。到時候非止是人道勢力之魁首,絕大多數妖族之升降命脈,也將把握在你們手裏。」

「大買賣若是成了貴派同樣得利最大到時候實力暴增數倍,也不在話下。」

「就看你們敢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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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法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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