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2章 朦朧的回憶

三個月過去了，陳霖躺在床上，總是能想起在地球上的往事——

怪味麵食店在高消費的不夜街來說是一間另類的餐飲店，因為這間店子中無論什麼麵食，無一例外均是兩塊五一份。通常手頭有點錢的人是不屑於來這種低級的地方吃東西的，但這間店子的面實在好吃，而且做法新穎，口味獨特，因此還是吸引了大量的顧客光臨。

陳霖屬於沒錢也無所謂高檔低檔的隨便人，把皺巴巴的兩塊五錢扔到了櫃枱上，有氣無力的道：「老黃，來一碗牛肉麵，碗要大點，肉要多點，蔥花要鮮點，湯水要濃點，辣椒要猛點。」

老闆見到陳霖，臉上綻出微笑：「你小子要求還真夠多的！」很少有老闆會以這種口氣對顧客說話的，不過這並不奇怪，因為陳霖與老闆非常熟稔，從他大一到上京，首次逛不夜街以來，就一直是在怪味麵食店解決吃飯問題的。

老闆叫老黃，陳霖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不過別人都這樣喊，他也跟着叫就是了，無須考究太多。老黃看上去是個很正經很斯文的中年人，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像一個文士騷客倒是比餐飲店老闆更多一些，臉上總是掛着最讓人感到遊子歸家般溫暖的和藹微笑。只不過陳霖知道，這傢伙絕對與自己是同道中人。每當有美女客人進店門時與出店門時的一剎那，他的眼光都會閃電般地在他們身上溜上一周，然後飛速收回來，臉上讓人感到微笑未改，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

巧妙的掩飾並不能瞞過對女生特別敏感，連狗也比不上的陳霖，從第一天到怪味麵食店以來陳霖就清楚他的底細，只是不捅破而已。老黃似乎也明白陳霖看穿了他的虛偽面孔，兩人心照不宣，可能是出入這種微妙的關係，又或是同道而意氣相投，他與陳霖特別的熟。若是有空暇之時還會拿上一瓶啤酒，與陳霖酌上一會，聊上一些最容易讓男人興奮的話題。

陳霖很意外地發現今天老黃的店子中客人並不多，但卻沒有多問，畢竟對於經營者來說，這不是件喜歡被提到的好事。

老黃卻沒有因為生意慘淡而顯得不快，一邊煮麵一邊如常丟下一句：「小子，又去賞風了？」

賞風是到不夜街溜達，觀賞美女的代名詞，也只有老黃與陳霖這種達到專業水平的色狼能明白這種術語。

「是啊，餓死我了，老黃，你快點！」

「好了，就來，立刻就來。」

老黃不多會就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異香四溢的牛肉麵，上面飄着幾絲翠綠的蔥花與醬紫色的牛肉片，煞是好看。老黃的面除了味道正點之外，還色香俱全，這也是他店子生意這麼好的原因之一了。

陳霖此刻卻顧不上欣賞了，填飽肚子才是正事，拿起筷子狼吞虎咽。一大夾爽滑的面下肚，有了點底之後，陳霖才抬起頭，長長吁了口氣，臉上帶着滿足的表情道：「老黃，吃過你店子裏面的牛肉麵之後，其他地方的牛肉全他媽不像是牛身上的了。」

老黃臉上的微笑更濃了，到店子吃面的人這麼多，贊好吃的也不少，但也只有陳霖能拍得他這麼舒服，心曠神怡，而且每次都有不同的花樣，不由咧開大嘴，開懷笑道：「小子，我看你的馬屁技術就快比得上我的面一樣好了。」

「汪！」正在享受美食的陳霖被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

低頭一看，一隻蓬頭垢面，渾身污穢的小白狗不知何時已來到了自己身邊，搖頭擺尾的，顯然是餓了。

陳霖伸出右腳作勢欲踢：「去，去，這點東西老子還吃不飽呢。」

那隻小狗閃開一點，但仍然不死心，搖頭擺尾地看着陳霖。

陳霖見它可憐，嘆了口氣，忍疼從碗中挑出一些麵條，丟到地上：「只能給這麼點了。」

那隻小狗湊近地上的麵條，鼻子縱動兩下，卻又走開了，抬頭繼續看着陳霖。

陳霖幾乎要氣昏了，指著小狗破口大罵道：「你這狗娘養的，老子還是吃面呢，你還看不上。」罵了兩句，始終是有些心軟，又丟了幾塊牛肉下去。

小狗幾乎是嚼也不嚼就吞下去了，顯然是餓極，吃完后立刻又朝着陳霖低叫。

陳霖硬著心腸不理他，過的一會，惻隱之心卻又動了，還是從碗中挑了幾塊牛肉給它。幸好老黃給的肉比較多，若是別的客人早就吃完了。

一塊塊的肉丟下去，等陳霖想要自己吃上一塊時，卻發現碗中只剩面與青菜了。陳霖氣的一口將碗中剩下的面連湯一口氣全吞了下去，此時他發現店中只剩下他一個人了，走出店子外面，陳霖更為意外，任何時間都熱鬧非凡的不夜街，竟然變得冷冷清清的，來往的人寥寥可數，而且都行跡匆匆。不少店子都關上了門，沒關的也正在往下拉，自從開店以來可能從來都沒上過鎖的不夜街的店子，竟然集體關門，這實在是聞所未聞的怪誕之事。16小說網www.book16.com

空氣異常的沉悶，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偶爾傳來幾下沉悶的雷聲，天空漆黑無邊，濃黑的烏雲滾滾地朝着城市上空狂涌過來，彷彿妖魔出現前的天兆那樣，霓虹燈的光芒彷彿都顯得黯淡了許多。

陳霖倒抽了一口涼氣，自言自語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老黃詫異地在店中道：「難道你不知道嗎？剛才各街上，公車上的廣播都已經放了許多次了，緊急天氣預報，今晚有突發的特大雷暴雨，外加六級狂風……」

陳霖在盯在美女看的時候，注意力的集中是驚人的，別說區區一個廣播，就是山崩地裂，世界末日估計也不會覺察。不過此時卻不由得大吃一驚道：「靠，你怎麼不早說。」心急火燎邁腿往公車站奔去，還真是要命啊，現在身上的錢連打個車都不夠。

老黃接下去道：「聽說這場暴雨將會一直持續到明天早上為止，期間切勿外出，否則會有危險，你趕不及回去了，還是在我這裏住一晚吧……咦，人呢？」陳霖早已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見到路上情景的陳霖越來越驚訝，因為一直都很繁忙的大公路，現在居然連一輛車都沒有了，更沒有一個行人。

風越來越大，飛沙走石，街樹在狂風中吱呀吱呀的凄叫，一滴豆大的水珠敲在陳霖頭上，然後是兩滴，三滴……傾盤暴雨頃刻已至，幾乎在瞬間將陳霖的衣服打得濕透，小小的公車站牌根本起不了絲毫的避雨作用。

「操！真他媽倒霉！」陳霖不由破口大罵。在公車站下站了近十分鐘，都沒有發現一輛公車的影子，陳霖終於放棄了徒勞的努力，今晚的公車，肯定已提前停開了。

大雨愈來愈密集了，陳霖的眼睛都睜不開來，雨水順着頭髮，眉毛，鼻樑，脖子直直往下流敞，好不難受。天地間儘是珠簾一般的雨線，無邊無際，茫茫一片。別說公車，就連貨車，轎車，自行車，甚至是拖拉機都沒有，這種開着車燈都看不清前面一米之地的惡劣天氣之下，沒有任何司機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他們早早便已將愛車停在安全的地方，以免遭受暴雨蹂躪，而車主則要麼回家，要麼享受生活去了。

陳霖在憤怒之下直直走了出去。還避什麼雨，反正衣服都已經濕透了。路上沒有車，乾脆在公路正中央昂首闊步而行，好歹囂張一回。心中自我安慰：也好，老子可能是這條路竣工后第一個這麼拽地在上面走的人。阿Q精神令陳霖暫時將不爽拋在一邊，得意洋洋。

天空漆黑得讓人心悸，彷彿一隻張大巨口，待人而噬的凶獸，銀蛇亂舞，一道道閃電劃破夜空，隆隆雷聲不絕於耳。狂風呼嘯，街樹粗大的枝幹在哀鳴聲中不甘地被折斷，滿地都是殘枝敗葉。街道上迅速匯成了一股股小洪流，果皮，紙袋，飯盒，飲料慣等垃圾在上面打卷。風攜帶着雨點，打在身上竟然隱隱生疼。陳霖暗暗心驚，好厲害的暴雨，只怕可以載入上京市史冊了。

「啪勒」一聲，忽然街旁的一盞盞路燈如倒塌的塔羅牌一樣相繼熄滅，接着***輝煌的市區一片一片的陷入了黑暗，這種情況在不到半分鐘之內蔓延至每一個地方，最後整個城市變得完全漆黑了！全市性的供電系統出問題，陳霖到上京市后還是首次碰到。街上沒有一輛車，沒有一個行人，所有的商店都關上了門，平日車水馬龍的大街變戲法那樣變得空蕩蕩的，整座城市彷彿著名經典恐怖大片《生化危機》中被唾棄了的死城般的沒有生氣，膽大包天的陳霖心中居然都有些發毛。

此時身後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陳霖嚇了一跳，這種時候，還會有哪個白痴與自己一起發神經。根據那麼輕的腳步聲判斷，陳霖可以肯定那絕不是人類能擁有的，而且方才一直都沒發現自己身旁有人啊。

停電，孤獨，和死寂的氣氛，無法解釋的現象，令一個詭異的名詞不由自主地從陳霖腦中冒出來：鬼？壯著膽子毛骨悚然走了幾步，身後那細微的腳步聲地跟了上來。

領養陳霖的老頭對神鬼之說一向深信不疑，他的思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陳霖。他曾和陳霖說過鬼附身的事，想要附身的鬼會在特別黑暗並且杳無人跡的地方如影隨形緊緊跟在被害人後面，隨時來上一次要命的驚嚇，被害人在恐懼的驅使之下會一直往前跑，試圖摔脫那隻鬼，如果運氣好的話只是被鬼戲弄，可以甩脫，如果運氣不好然而他會受到迷惑，無論怎麼跑都會回到原地，如此反覆，最後被害人會精神崩潰，然後鬼會趁虛而入，奪取軀殼。

眼前這無人且漆黑的情景正好與鬼附身相符，陳霖頭皮發炸，喊了一聲「我的媽啊」，回頭狂奔。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人類的潛力是無窮的，陳霖在接近世界長跑冠軍級的速度狂奔了五分鐘，呼吸聲已比牛還粗，再跑下去說不定就會猝死了，他才停了下來，還顧不上喘口氣，那細微的腳步聲又再度傳來。

陳霖心膽俱寒，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剛才那陣為了保住小命，超越極限的奔跑，估計世上也沒幾人能趕得上，而身後的「東西」非但趕上了，而且還很輕鬆。那隻惡鬼看來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

他畢竟是膽大包天之人，心知無法逃脫之後，惡念頓生，心如電轉，當即定下作戰計劃：「管他是人是鬼，老子都不能坐以待斃。恩，猛的轉身過去，嚇它一大跳，趁它發愣的時候左手先來個下勾拳，右手一招「猴子偷桃」，捏爆它的……，哎喲，要是女鬼怎麼辦？」

這是陳霖從小到大打架最常用的伎倆，和程咬金的三板斧那樣，簡單卻無往不勝，只是對手全為男的，陳霖還不屑於對柔弱的女子下手，然而恐怖片中出現最多，最凶的多半是怨念衝天的女鬼，身後的也極有可能是個母的，這個「桃」自然就無法偷得到手了。陳霖陷入了困難之中，想了一下狠下心來：「靠！男鬼女妖一視同仁，大不了老子臨時改為「龍爪手」，捏爆……」

擬定好計劃之後，陳霖大喝一聲轉過頭去，左手的下勾拳順勢轟出，虎虎生風，氣勢非凡，只可惜這志在必得的一拳落空了——面前空蕩蕩的，只有如密箭般數不清的雨點，哪裏有半個人影——或者說是鬼影。

陳霖原本兇狠的心頓時像掉進了冰窖之中，連鬼的影子都摸不著，如何反抗？逃不掉，打不了，就只能用別的辦法了。陳霖一下子跪倒地上，全身發抖，不住哀求道：「大人，你大人就大量，就放過我這個可憐的小子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幼兒，我可不能棄他們於不顧啊！最多你留下貴府地址，我清明時去多給你燒點錢好了。」

陳霖也不愧是臉皮如山，能當城牆使的人物，為了小命信口開河，轉眼間就多了一老一小兩個親人，還以錢來誘惑。有錢能使推磨，可見錢對於來說還是非常有用的。

打恭做緝半天，沒有聽到絲毫聲響，陳霖壯著膽子睜開眼睛，發現黑暗的雨幕中有一個小小的白影。定眼細看，卻是在怪味麵食店中見到的那條小狗。

陳霖恍然大悟，剛才原來是這小東西，因為它太矮了，以至自己方才沒注意到，而狗的腳步聲自然是很輕，速度比人要快得多的了。想通之後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想起自己險些竟然被這樣一隻小狗嚇破膽子，面子上很是掛不住，幸好沒被他人看到，否則定然要笑掉大牙，臉上陣青陣白，罵道：「操，你這傢伙嚇死我了，還沒吃夠啊？老子可沒錢再給你買吃的了，去，去，回家去吧。」自語一陣，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擺擺手繼續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