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二

武統九年，夏。

杭州城，西湖。

當年江南商會的議事莊園，在不斷地擴建后，已經在湖畔連成一片。

雖然朝廷已經遷往中京，可對於杭州城的繁榮而言，並未因此而慢慢衰落。

這得益於漢明皇家商團的總部在杭州。

而商團的實控人，也漸漸被世人知悉，莫辰博只是一個代言人，真正的掌控者，是天子當年潛邸時的側妃——莫氏。

當年的莫家大宅，縱橫南北十里方圓，而如今更大，十年的功夫，除了祖宅未曾改變，別的庭台樓閣，早已煥然一新，少了一份厚重，卻多了一份銳意。

或許，這就是年老者與年輕者的區別吧。

「……清兒啊，再這麼下去不行啊，英吉利人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咱得告訴陛下啊，否則，商團的話語權就旁落了！」

已經半鬢白髮的莫辰博有些焦急，他朝着書案后的女兒說道。

莫亦清玉容依舊，十年的歲月滄桑，似乎對她的外貌起不到任何作用，或許是西湖的人養人吧，她的眼睛依舊是那麼清澈，如果硬要說多出了一些什麼，那，或許多了一絲憂鬱？

「本就是他的主意……父親再派人去找他，何用？」

莫辰博愣了愣，跺足嗟嘆道：「……也是……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就算是再缺錢，那也不能將他的，和咱們手中的商團股份，轉讓給英吉利人啊！」

「合起來，也就二成股份，父親多慮了！」

「可……二成已經夠英吉利人在聯席會議上有話語權了！」莫辰博頗不甘心地說道，「當年我朝擊敗番人聯合艦隊，逼迫他們簽訂城下之盟時，陛下並未收回諸國番商手中所持的商會股份，如今加上這兩成……我是擔心，萬一國內商人和民眾貪圖銀子，將手中股份轉讓給英吉利人，那麼，很可能英吉利人手中股份會佔到三成半，甚至四成！」

說到這，莫辰博重重一聲嘆息，「六年了，從倭國降伏，朝鮮、安南、琉球等諸國臣服之後，陛下再未對外發動戰爭，而應天府至順天府、應天府至長安府兩條鐵路，也早已修建完成……照理說，陛下不該需要如此巨量資金才是……！」

「……或許，戰爭不遠了吧？」莫亦清目光看向窗外悠悠道。

「要打仗了？」莫辰博錯愕起來，「……國防軍五大軍團皆無異動，各省物資運輸一切如常……沒有任何跡象啊？」

「沒有跡象嗎？」莫亦清回頭看着莫辰博，「或許，他將這二成股份轉讓給英吉利人，就是跡象！」

莫辰博微微皺眉道，「為父想不明白……這轉讓股份與戰爭，有何關聯？」

「經過六年養精蓄銳，他已經躍躍欲試了吧……！」莫亦清微蹩眉頭道，「國內不見異象，那就說明，戰爭不在國內和周邊！」

莫辰博聽了，輕「噝」了一口氣，「不在國內和周邊？那就是在海外……噝……清兒的意思是，陛下是要……遠征？」

莫亦清臉色平靜地道：「或許吧……他當年總是說，他的目標是星辰大海！」

莫辰博驚愕了半晌，道，「……清兒這麼一說，為父倒是想到了……六年前，陛下執意合併了王一林、張名振兩支艦隊，組建太平洋艦隊，並將艦隊部署於東瀛……這些年造船廠新造的艦船，七成給了太平洋艦隊……敢情，就是為了遠征？」

莫亦清無聲地點點頭。

莫辰博臉色驟變，他驚駭於此時的領悟，這該是多麼大規模的一場遠征啊，「……這麼說來，陛下向英吉利人轉讓股份，是為了與英吉利人……結盟？」

「我朝距離歐羅巴太遠……距離他說的新大陸也太遠……需要在歐羅巴有一個盟友、有一個落腳之地！」

莫辰博終於想明白了，「可……可陛下為了結盟，就不防著英吉利人反客為主，真將商團話語權搶到手嗎？」

「欲取先予，他什麼時候吃過虧？」莫亦清似笑非笑道，「況且，如果不下重注，英吉利人又怎會助他一臂之力呢……三四成的商團股份，如此大的手筆，英吉利人恐怕難以拒絕了！」

莫辰博張口剛要說話，一個十歲的錦裝男孩，一把推開門，沖了進來，大聲道：「母親……孩兒不去江南學院，孩兒要去商學院！」

莫辰博忙轉身，看着那孩子開顏道：「喲……是紀兒來了？」

「出去！」莫亦清冷冷道，「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先敲門！」

男孩順從地轉身出去掩上門，再敲擊了兩下。

「進來吧。」

莫辰博輕輕嘆了口氣，「清兒啊，你也太嚴厲了……紀兒還小！」

莫亦清冷冷看了男孩一眼，對莫辰博道，「爹，十歲不小了……想孩兒五歲時，就已經在阿耶的嚴厲監管下了！」

莫辰博只能轉頭，朝男孩眨了眨眼睛，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莫亦清轉向男孩，「紀兒，娘不答應……你必須進江南學院！」

男孩倔強地瞪着他的母親，跺了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

中京，軍機閣。

漢明朝皇帝吳爭，背負着手，低頭看着長案上的地圖。

晉王、軍機輔弼李定國站在吳爭身邊，吳爭的背後，站着太平洋艦隊總司令張名振、副司令王一林，還有東海艦隊司令施琅。

李定國開口道：「陛下，英吉利人真能答應，為我朝艦隊提供臨時港口進行補給嗎？」

吳爭慢慢直起身，微笑道：「放心吧，一群靠私掠起家的人，追求的就是利益……咱們的目標不是他們，他們自然放心得很……二成商團股份，足以讓他們垂涎欲滴了！」

李定國點點頭，「既然陛下如此肯定，臣便無異議了……如今歐羅巴諸國海軍實力，遠遜於我朝海軍兩大艦隊分兵兩路遠征，成算頗大……只是，臣擔心這些從諸藩徵召的步軍，若到時指望不上……那就難辦了！」

吳爭笑了笑，「從東瀛、朝鮮、安南、琉球等徵兵總計六萬，做為此次遠征的登陸部隊，出不了多大的亂子……晉王試想，士兵的家人皆在東亞，況且他們去了新大陸，除了依靠艦隊，再無他途，若想回來，就只能完成任務后被召回。」

李定國想想也是，點頭道，「那臣就放心了！」

吳爭轉頭，看着張名振、王一林道，「你們是主力，施琅艦隊在歐羅巴為你們牽制諸國向新大陸派遣援軍……新大陸上，除了當地土著，也就是歐羅巴諸國的清教徒和被流放的犯人，數十年下來，他們與當地土著已經交惡頗深，你們只要牢記，交好於當地土著，掃蕩這些歐羅巴人，此戰並不難打……待登陸站穩腳跟之後，再圖向南擴張！」

「臣等必不負陛下所託！」

吳爭微笑着轉身，「朕等你們的捷報傳來！」

……。

武統十年，春。

漢明朝太平洋艦隊登陸新大陸。

次年夏天，佔領新大陸全境。

消息傳回中京時，漢明朝皇帝仰天大笑着，說了一句讓大臣們完全聽不懂的話——從此世間再無美力尖！

從此新大陸正式納入漢明朝版圖。

漢明朝晉王李定國，被皇帝任命為新大陸總督，攜在押犯人三萬，關外滿人四萬、東瀛人五萬，共計十二萬人口，遠渡重洋進行殖民。

武統十四年，漢明朝與英吉利盟約到期，雙方在英吉利海峽突然暴發了一場大海戰，最後，英吉利戰敗，從此，漢明皇家海軍在世間再無可匹敵之對手。

武統十七年，太上皇吳伯昌崩，安葬於皇陵——原紹興府始寧縣吳庄。

武統二十年，四十七歲的皇帝，禪位於太子吳狄，從此，太上皇週遊世界，行蹤不定。

武統二十一年，漢明朝皇家商團人事大變動，莫辰博辭去會長之職，主動讓位於他的嫡孫莫紀，而一直是商團真正靈魂人物的莫氏，突然失蹤，沒了去向。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