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通的筆

那座上神像扭動着身軀，一步步的踏着虛空走了下來。

「你來了。」

秀才瞠目結舌地看着神像，只覺得自己的大腦似乎已經不夠用了。

「你，你是誰？」

「吾乃天命之子，今將天命傳承之器——天闕筆賜下，望爾日後好自為之。」話音方落，神像將手中那隻巨大的毛筆遞了過來。

秀才嚇了一跳，心道這樣大的筆，自己怎麼拿得動？然而，他立即發現，自己多慮了，這筆似乎只是一個樣子貨，雖然奇大無比，但卻是輕若鴻毛，拿在手中幾乎沒有什麼感覺。

而更讓他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這支筆竟然帶給他一種性命相交的感覺，似乎他的生命本來就應該和這支筆捆綁在一起，他就是筆，筆就是他，兩者應該合二為一。

「你是天命之子，那麼……為什麼要找我，我又是誰？」秀才抬起頭來，他大著膽子嚷嚷着。

只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那神像交下了巨筆之後，用着似笑非笑地目光看着秀才，他突然間放聲大笑，「天命已然傳承，歸去歸去……」

那笑聲越來越輕，直至消聲滅跡。

「喂，等等，等等，別走啊，這是怎麼回事，說清楚啊。」

秀才拚命的伸手召喚，似乎是想要將神像留下來，但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是無用之功，這神像對他的祈求毫不在意，身形晃動之間，已然不知所蹤。

秀才無可奈何，突然發現四周的環境似乎正在搖晃，他連忙站定身軀，重重的搖了一下頭。

隨後，秀才看到，所有的一切幻想盡皆消失，他還是站在那房間的門口，保持着開門之時的姿勢。

看了眼座上的神像依舊如故，秀才鬆了一口長氣，原來剛才那一幕只是自己餓暈了頭所產生的幻覺罷了。哎，看來必須要找點東西裹腹了，否則的話，天知道還會出現什麼幻象。

突然，秀才的眼神一凝，他的目光落在了神像的手上。

他清晰的記得，這個古怪的神像手中，應該有着一根更加古怪的巨筆才對啊，那巨筆才是神像上最引人注目的東西。

可是，如今這神像手中空空如也，別說是筆了，就連雞毛都沒有一根。一股莫名的寒意陡然湧上心頭，讓秀才的臉上煞白煞白的。

他的眼神慢慢的向下移動，一點點的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此時，在他的右手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隻鑲禳著奇異花紋的毛筆。

他是秀才，是一個精通文墨的書生，會用毛筆那是天經地義，可他明確的記得自己上山的目的。沒有人會在上山砍柴之時，還惦記着舞文弄墨之事。

那麼這支筆……

秀才的目光在神像和自己的手中來回交錯著，只覺得思緒一片混亂，再也無法集中精神了。

茫然中，他也不知道怎麼退出了道觀，只是一路上始終緊握著這支奇異的毛筆。

來到了推車前，秀才雖然心慌意亂，但卻也知道，他必須將這一車辛苦打下的柴火推回去才行。將筆收入懷中，他用力推著車子，然而數步之後，卻有着一種舉步維艱的感覺。

畢竟，他已經餓了許久，肚子中空蕩蕩的極為難受，自然也沒有了多大的力氣。

此時一陣大風吹來，彷彿一股巨力推動着他向前而行，倒是讓他借力多走了幾步。然而，數步之後，風力消失，他的腳步再度變得艱難起來。

停了下來，秀才暗自叫苦，想要將一車柴火推回去，似乎是遙遙無期啊。

伸手抹去額頭汗漬之時，秀才的心中微動，他鬼使神差的取出了懷中的毛筆，低頭在車上畫了幾筆。他本就是熟讀文章的書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幾筆雖然潦草，但卻畫的是微風拂面，將那無形無色的風兒勾勒的惟妙惟肖。

看着自己的手筆，秀才滿意地看着頭，自己對自然的觀察和表達能力，似乎是更上一層樓了。

將毛筆小心翼翼的收好，他再度推了起來。

然而，就在他用力推動之時，那獨輪車下卻是突然間颳起了一陣風。這風極為詭異，就此徘徊在車輪之下，似乎以車輪轉動為契機而存在，隨着車輪越來越快，那風兒就越發的兇猛。

秀才推了幾步就已發現，獨輪車似乎變得輕了許多，與其說是他推車而走，不如說是這車帶着自己奔行。而他只需要牢牢的握住獨輪車，掌握好前進方向就可以借力而行，基本上不用費什麼勁了。

他的心中又驚又喜，到了這一步，哪裏還不知道這究竟是何緣故。

這筆，果然具有不可思議之神通啊。

一邊隨着獨輪車狂奔，一邊摸著胸口，那毛筆安靜地躺在此地，就像是服了一顆定心丸般，讓他徹底的安靜下來。

這時候，天色忽然昏沉，烏雲向這片山坳聚集，籠罩在小城上空。

「要下雨了！」

秀才加快了速度，要趕在落雨之前將車子推回城內。

黑芒山與千機城之間，是一片延綿的水田，長滿了齊腰深的水稻，阡陌交通。

蒲秀才推著柴車闖進來，車輪咕咕作響，驚飛一大群草蜻蜓。這些四翼的精靈很快又一窩蜂圍了過來，有的落在柴木上，有的則嘗試着落在他頭髮上。

蒲秀才大汗淋漓，胡亂拂了幾下袖子，便顧不得太多，飛快往家裏趕。

轟！

那蜿蜒的紫電爬滿穹壁，昏暗的天地剎時一亮，轟隆的雷聲緊隨其後。

砰！

一聲低沉的撞擊聲，堆滿木柴的小車傾斜，側翻在地。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秀才一門心思加快速度，但得到了風力加持的獨輪車卻超出了他的能力掌控，此時終於落了個人仰車翻。

車輪撞在了大石上，但蒲秀才卻恍然未覺。

他側過頭，愣愣的望着路旁的水渠里，一具纖細的軀體蜷縮在裏面，半邊淤泥，半邊雪白，像一條大白魚。

咔！

電光一閃而逝，照亮秀才抿緊的嘴唇。

嘩嘩嘩……

豆大的雨珠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