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化蛟成龍
在大梁城郊的一處山清水秀的山麓之下,水塘邊上,有一座格外精緻的涼亭,由內而外,伸展着一條偌大的長台。
此時此刻,在長台的前沿,楚王冉操與司馬詡正在釣魚。
就在二人閑聊之際,一個小廝急匆匆的跑過來道:「大王!大王!」
「何事驚慌?」冉操放下了手中的魚竿,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小廝氣喘吁吁地道:「宿衛大統領惡來奉陛下之命,要請大王入宮!大王還是儘快回到府上吧!」
聞言,冉操一時之間感到手腳冰涼,顫聲道:「知道了,下面侯著。」
「諾!」
等到這小廝下去,冉操這才額頭冒出了瑟瑟的冷汗,轉頭一看,司馬詡面色不變,還很有閒情逸緻地在那裏釣魚,似乎一點都不着急,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冉操咬了咬牙道:「先生,你都聽見了吧?父皇一定是懷疑孤了,不然不會派惡來召見我的。」
「那又如何?」司馬詡淡淡的道。
冉操忍不住蹲到地上,抓着司馬詡的肩膀失聲道:「我必死,我必死啊!這惡來是何人?他是父皇麾下最得力的大將,心腹中的心腹!只要父皇一句話,你就是讓他惡來砍自己的爹,自己的娘,他的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父皇派惡來召見我入宮,勢必發現了太子之死與我有關!怎麼辦?先生,你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大王,你冷靜一點。」
「你讓我如何冷靜?」冉操臉色煞白地道:「以父皇對大哥的寵愛,以父皇對大哥的器重,他一旦知道太子之死與我有關,我肯定要給太子殉葬的啊!」
聞言,司馬詡冷著臉說道:「冉操!你給我冷靜下來!這事兒不是你乾的!太子是被王贇刺殺的,與你何干?」
「可是……」
「沒有可是!」
「先生,孤……孤應該怎麼做?」冉操顫巍巍地道。
司馬詡沉聲道:「大王見到陛下之後,要做的就是兩個事情。第一是誣!王贇曾經是秦王冉智的門客,他的妹妹甚至還是秦王的妃子!」
「孤知道了。」
「第二是賴!不管陛下怎麼說,不管陛下怎麼做,你都要一口咬定,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絕不能承認,打死都不能承認!」
「是。我知道了。」
隨後,司馬詡又眯着眼睛道:「大王,這是你的一次劫難。熬過去了,你就能化蛟成龍!熬不過去,你可能會死,可能會被貶為庶人,一輩子過着豬狗不如的圈禁生活。」
冉操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於是就上了馬車,回到自己的府邸,讓惡來帶着自己入宮。
當冉操進入常青殿的時候,冉閔正在跟秦牧下圍棋。
「陛下,臣先告退了。」
「嗯。」
隨着秦牧的離去,整座大殿,就剩下冉閔與冉操這父子二人。
看着低眉順眼地站着的冉操,冉閔淡淡的道:「操兒,聽說你去城外了?」
「是的。」
「何故出城?」
「今天是司馬詡的誕辰。司馬詡一個人在城郊外面孤苦伶仃的,兒臣不忍,所以去給他賀壽,陪着他釣魚,並送上了絲綢兩匹,美酒十壇。」
冉閔聞言,臉上遍佈寒霜,說道:「你跟司馬詡來往多久了?」
「有幾個年頭了。父皇,兒臣知道您不喜歡臣子們拉幫結派,結黨營私,但兒臣與司馬詡這是私交,並無他意啊。」
「朕沒說你跟司馬詡來往密切,就是在結黨營私,你急什麼?」
冉操連忙低下頭。
「操兒,告訴朕,阿英(冉明)是不是你暗害的?」
「父皇!」冉操嚇得肝膽俱裂,忙跪下來道:「這事兒絕不是兒臣做的!大哥是兒臣的兄長,一母同胞的兄長,自幼與兒臣的感情甚篤,大哥這麼愛護我,我又怎麼可能幹出弒兄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呵呵,是嗎?」
冉閔緩緩的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冉操說道:「錦衣衛的人已經查出來了。阿英非是死於王贇的刺殺,而是被毒害的!關於這下毒之人是何人主使,已經有人招供了,供詞就在這裏!」
冉閔指著一側的桌案上的一份供詞,沉聲道:「冉操,就是你利欲熏心,暗害阿英的!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抵賴?」
冉操嚇得滿頭大汗,一下子磕頭在地上,道:「父皇,真不是兒臣乾的啊!大哥是王贇所殺,與兒臣何干?兒臣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啊!」
「嗯?!」
「父皇,王贇曾經是二哥冉智府里的門客,其胞妹還是二哥的妃子,我想……」
「混賬!你死到臨頭了還敢污衊智兒?!」
冉閔恍若一頭暴怒的雄獅,直接抄起了一側的武器架子上的寶劍,「嗆啷」的一聲抽出寶劍,架在了冉操的脖頸上,臉色陰沉地道:「冉操,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說不說?」
「父皇,兒臣是被冤枉的!」冉操嚇得渾身顫抖,豆大的汗粒遍佈面頰,他顫聲道:「這一切都跟兒臣沒有干係。兒臣與大哥那是手足之情,怎能加害於他?這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兒臣,請父皇明鑒啊!」
冉閔聽到這話,還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叱道:「冉操,你可要想清楚了。實話實說,朕就饒了你,不圈禁你,讓你在大梁做一個逍遙王爺!但若是你敢對朕撒謊,這一劍下去,你可就身首異處了!你應該知道,朕的眼裏容不得半點沙子!」
「父皇!兒臣……兒臣真的是被冤枉的!」
隨着冉操的話音一落,冉閔手中的寶劍就向後一揮,接着沖着他的腦袋就削了過去。
似乎下一刻,冉操就要血濺三尺,身首異處了。
「唔!……」冉操嚇壞了,眼睛都不自覺地閉上了。
「唰!」
「……」
落下的不是冉操的腦袋,而是他的一綹烏黑的頭髮。
「父皇?」
有感於自己還活着,冉操好歹是身經百戰的男人,不至於嚇得尿褲子,屁滾尿流什麼的,但也急得眼圈發紅,鼻涕都流了出來,抽噎著泣不成聲了。
但這個時候,劫後餘生的冉操還是不敢有任何的懈怠。
「你跟朕過來。」
冉閔把寶劍扔到地板上,隨後就亦步亦趨的走到蒲團上坐下,而冉操就弓著腰,瑟瑟發抖地跟着冉閔過去。面對着還是殘局的棋盤,冉閔眯着眼睛道:「操兒,你還是不招?」
「父皇明鑒,這事兒真不是兒臣乾的。大哥的死,可能另有隱情,但幕後黑手絕不是兒臣啊!」冉操連忙道。
而冉閔點了點頭,說道:「是與不是,朕無法決斷。那麼,就交給上天來決斷吧!」
「上天決斷?」冉操愣住了。
「朕抓一把棋子,棋子是單數,就證明你在對朕撒謊,你死;棋子是雙數,就證明你是無辜的,你活。怎麼樣,敢不敢賭一把?」
「兒臣……願聽從父皇發落!」
「好!那朕要開始了。」
冉閔說着,大手就一掃棋盤上的所有棋子,又一把摻進了裝載着黑子的玉碗裏,抓出一把棋子。
兒啊,你可要穩住了!
「嗒!」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冉操的心顫了一下。
「嗒!」又是一枚棋子落在棋盤上,冉操嚇壞了,額頭直冒冷汗。
「嗒!」
這一回,冉操閉上眼睛,不敢看棋盤上的棋子了,畢竟現在能掌控自己的性命的,就是這棋盤上的棋子數量!
等到冉閔一顆又一顆棋子落下,每一顆棋子的落下,冉操的心就會顫抖一下,似乎整個人都要虛脫了一般。
到了最後,冉閔在棋盤上落下了兩排的棋子,但手中已無棋子,而棋盤上的棋子數量明顯是單數的。
冉操的麵皮抽搐了一下,他早已經害怕的閉起眼睛,不敢看那一張能控制着自己生死的棋盤,但實則心裏還是在默數的——單數?
完了完了,天亡我也!
就在冉操嚇得魂不附體的時候,冉閔睥睨了他一眼,就從玉碗裏面再輕輕的拿出一粒棋子,扣在棋盤上。
「嗒!」
隨着這聲音一落,冉閔頓時搖搖頭說道:「看來你沒有對朕撒謊。操兒,你是無辜的。」
這時,披頭散髮的冉操終於如釋重負,虛脫了一般癱軟在地上,又勉強跪着道:「父皇明鑒!」
「回去吧。」
冉閔背過身去,嘆息道:「這幾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不要外出了。」
「兒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