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8章 禦敵之策

第478章 禦敵之策

夜晚的風兒有些喧囂,以至於屋內燭火忽明忽暗。兩張英俊的臉頰在其照耀下,顯得有些陰森可怖。呂今瑤滿臉苦笑,起身關上門窗:「好好說話,別陰陽怪氣的。」

「可以啊張英雄,人家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我看你現在都活成人精了。」華羽拎着硃紅色酒葫蘆開始倒酒。

在沒有任何情報的支持下,剛才張子龍就憑猜測目標的動機,就把如今福州面臨的局勢給分析的明明白白。這手段,委實有點恐怖了。

「瞎猜的,讓華將軍見笑了。」張子龍揮了揮手,「統一萬里沃草的蒙國如今帶甲數百萬,想要發展就必須南下,可問題是在他面前擋着的是明州剩餘兩大國,真要強攻的話恐怕會落得三敗俱傷的下場。不如繞過難啃的骨頭,去攻打明州復地的諸藩小國,可他們沒有港口沒有海岸,甚至連艦隊都沒有,鐵騎再強畢竟也不能渡海。此情之下,他們想要拿下福州的這份迫切就顯得十分合理了。」

華羽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臉上頓時一片殷紅:「原來是沖着我們的船來的,真是狼子野心。現在咱們已經知道了對方的目的,就萬萬不能讓其得手。明天我就動身回廣陵調兵,死也要守住『雁門』。」

呂今瑤端起酒碗,跟二人碰了一下,抿了一口眉頭微皺:「這酒還是這麼辣。可是羽哥,就憑咱們一州之力又能抵擋多久?」

華羽放下酒碗語氣堅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明天立刻把消息傳回鎮海城,看爺爺他們有沒有對策。」

「看來困守福州久了,華將軍的目光也變得短淺了。」張子龍嘆了口氣,伸手沾酒在桌上劃了起來,「蒙國想攻下福州,憑海路攻擊明州復地,最應該害怕的是我們嗎?我看那些不明真相的小藩國才是最應該膽戰心驚的,偌大的淮國都被打的千瘡百孔,就憑他們又能撐得了幾時?!」

被青年奚落,原本還想還嘴的華羽頓時聽得入神。

桌面上,張子龍用粗淺的線條勾勒出明州的大致輪廓:「就近來看,蒙國的騎兵一旦擁有航海能力,最先去的肯定是淮國西南方向。這裏不光有附屬於淮國的十六藩屬,更是盛產大豆等作物,那些可是戰馬最好的飼料。」

「咚~」說完青年一點桌面,在明州西南地方劃了個圈,「這些就是我們最堅實的盟友。」

華羽聞言沉思不語,目中的神光卻越來越明亮。

呂今瑤卻搖了搖頭:「可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身處險境,而且想要與之結盟獲得幫助,必須經過淮國疆域,如今福州與朝廷可是敵非友。」

張子龍笑而不語。

華羽出聲解釋:「不然,我們不是蒙國,憑藉艦隊我們完全可以繞開陸路,從海上與之接觸。」

「空口白牙,他們憑什麼相信我們?」

華羽冷笑:「他們不明白,咱們就幫他們明白。造勢!提前派人到那裏散佈消息,蒙國的戰略意圖就擺在面前,稍作點撥自然有人能看清楚其中利害關係。說不定到時候根本不用派人過去,他們就會自亂陣腳,主動前來接洽。」

「你還是如此洞悉人心。」張子龍端著酒碗笑了,「這只是第一步,有了十六國作為後盾,想要守住福州綽綽有餘。第二步就要想辦法讓蒙國聯軍知道這個消息,主動示敵以強,逼他們做出戰略改變,老老實實從陸路南下。這樣一來壓力都集中在淮、唐兩國的身上,福州自然無憂矣。」

示敵以強!!!

嚇走敵人!!!

華羽跟呂今瑤二人都露出震驚之色,華羽目光更如看怪物一般看着青年:「此計說不上有多高明,可確實堂堂正正的陽謀,對方只要不是傻子,就只能選擇乖乖讓步。你……是怎麼想出來的?」

曾經的陷陣營,張子龍擅長臨場機變,他功於心計擅揣度人心,趙飛燕才是最擅長謀略的。可如今的青年居然談笑間就給福州找出了一條從來沒想過的道路。

還是條康庄大道。

「走的遠了,見得多了。」張子龍嘆息一聲,點了點桌面的『地圖』:「蒙國轉移目標之後,淮國必然壓力大增,可他們已經退無可退,背水一戰下定然會舉國之力頑抗到底。就算蒙國鐵騎再厲害,短時間內戰況也必然會陷入膠着,如此一來也就是你們走第三步的時候。」

華羽眼中精光大放:「此話怎講?」

張子龍伸手在桌上比劃:「從草原到淮國腹地八千里的距離,如此長途奔襲後勤就顯得尤為重要,再加上淮國新丟的土地必然義軍四起。如果蒙國人一鼓作氣的話還好,可一旦被拖住了馬蹄,等待他們的就是進退維谷的境地。如果此時有一支精兵從後方殺出斷其補給……」

第圖上的福州狹窄豎長,剛巧位於淮國極東。蒙國南下的時候只要福州不失,華羽就能率領陷陣營東出徐福關,扮演那支後方殺出的精兵。

到時候一路北上,說不定福州這天,也能……

華羽胸膛劇烈起伏起來,氣息也變得粗重渾濁,眼光更是忽明忽暗。

張子龍對這種目光實在是太熟悉了,忍不住敲了敲桌面:「華羽,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心思敏銳智計過人,你有沒有思考過,為何這天下總是戰亂四起?」

「呃?」如此突兀的問題讓華羽一愣,「這個問題恐怕天下無人能回。」

「是么?」張子龍呢喃一句。抬手滿上三碗『朝霞』:「來,喝酒!」

「叮!」

張子龍一飲而盡,二人面面相覷,只能捏著鼻子灌下如岩漿一般的酒液。

「咳咳咳~」

一時間臉色緋紅咳嗽連連。

可此時張子龍又抬手滿上:「來,為了福州百姓安危,幹了!」夫婦二人相視苦笑。

……

五碗下肚,華、呂二人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張子龍把酒葫蘆系在腰間,抬手把二人扔在床上,盯着邋遢青年的臉愣愣道:「可我……好像已經找到了答案。」

出了客棧,張子龍踏着月光走過空無一人的街道,獨自向山頂走去。

明州這片地方,有史可查足足度過了六千年光陰歲月。無數國家交替興亡,如春花秋月一般周而復始。曾經也不止一次出現過大一統的偉大王朝,可短則數十年,長則四百年,最終都會社稷崩塌,致使明州重新陷入到一片新的混亂之中。

月光下,青年的影子拉得老長。

再英明的君主也無法抵擋這股大勢,他的出現雖然可以推遲王朝崩壞的時間,可就像醫者講的治標不治本一樣,最根本的問題始終無法解決。

他讀過萬卷書,也行過萬里路。

究其根本,還是王侯將相與庶民之間那種不可調和的矛盾。

新成立的國家有明君,有治世能臣,有功勛將領。他們懷着拯救蒼生的夢想,知道江山的來之不易,再加上一批苦於戰亂被禍害已久的百姓。所以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國家興旺百業待興。

可隨着明君變成昏君,能臣變成佞臣,將領變成了權臣。一切都變了。

廟堂之高不知民間疾苦,百姓身上的稅收一加再加。再加上一批貪贓枉法的官員拚命搜刮民脂民膏,以至於百姓生不如死,只能選擇揭竿而起。而他們又成了將領眼中的功勛,瘋狂的殺戮只能是飲鴆止渴,最終導致國家的崩塌。

再之後,原本起義的百姓搖身一變,成為了新的王侯將相。

於是,歷史再度重演。

而這天下最多的,就是如路邊草芥一般的普羅百姓。他們的生死,他們的訴求,沒有人會在乎。

張子龍在山腳下停住,思緒也隨風而散,他面帶笑容的看着獨臂少年:「在等我?」

鍾元良非常吃力的解開身後長條包袱:「這桿槍早已經鑄成,我回山後又重鑄了五年。沒想到,有生之年我能親手把它交給你。」

「是把好槍!」張子龍剛入手就驚嘆一聲。雖然還沒看,可就憑那份讓他都感覺沉甸甸的重量,放眼天下都不多見。

鍾元良眼中的光芒絲毫不亞於青年:「此槍還不曾有名字,還請張將軍賜名。」

張子龍揮手撤去包裹長槍的綢布,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好一桿凶兵。」

……

三日後,黃昏。

有了張子龍居中調停,華羽也沒有再咄咄逼人。上陽台同意了全力趕製武器,並派門下弟子下山入伍后,龐大的艦隊隨之東下廣陵。

華羽迎風站在『鐵甲神舟』的甲板上,與岸邊的黑袍青年對視良久,最後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一別數年,兩人都經歷了太多,肩膀上也肩負起了各種各樣的責任,還想回到當初那種親密無間恐怕難如登天。隨着艦隊揚帆起航,空中似乎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良久之後。

「父親,船都開走了,咱們也回去吧。」名叫朗朗的稚童騎在獨臂少年頭頂催促。

「朗朗乖,再等等。」鍾元良輕聲安撫著,完后看了眼黑袍青年孤獨的背影問,「張將……大哥,你的情況為什麼不跟華羽說明白?他如今家大業大,只要肯幫忙,再難纏的仇家也休想傷你分毫。」

這幾天青年住在他家小院,夜深人靜他自然也發現了其異樣,連還追問下張子龍只能和盤托出。他沒想到以青年如今的武功,居然還會如此忌憚一個女人。

想想就叫人毛骨悚然。

想起蒲冰的詭異手段,張子龍遙望江面苦笑一聲:「一個只能發揮五成實力的女人,就打敗了萬餘南疆高手,還能在馮陣親自率領的精銳武卒下安然脫身。恐怕華羽就算傾盡家財,把淮國道上有名號的高手盡數請來,保下我這條命的概率也超不過三成。」

獨臂少年聽后沉默不語。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管中窺豹,光聽介紹也知道那女人已經強的不像個人了。

張子龍抬起右手按在胸口,目中閃過一絲無力的嘲弄:「更何況對方也許根本不用出手,這裏面的東西就會破體而出。畢竟借來的終究是借來的,並不是自己的東西。」

轉生蠱早就與蒲冰融為一體。青年可不會天真的以為,對方會在沒有後手的情況下把『陽蠱』白白送給他。

獨臂少年拳頭緊握:「真的就沒有辦法了么?」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子龍可不是聽天由命的主,聞言冷笑一聲,「咱們都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她蒲冰就算是真神仙,想要張某的這條命也必須付出點代價不可。」

說完張子龍反手拍了拍背後的長條包裹,眼中戰意盎然:「人都有私心,一半轉生蠱就有如此威力,要是能全拿到手中,說不定我張子龍也可以過一過當『神仙』的癮。」

「更何況現在還有時間,鹿死誰手猶未可知,你就不要在這裏瞎操心了。」

鍾元良看着意氣風發的青年,狠狠的點了點頭:「張大哥,我相信無論敵人是誰,你都能旗開得勝。」

「那當然了。」張子龍爽朗一笑,轉身痴痴的盯着煙波浩渺的江面,「畢竟咱們的這條命,是無數同袍用鮮血換來的。」

……

張子龍本來不準備在天劍山多逗留,可手上那副名為『登峰』的手套卻是個稀罕物件,被干鐵和鍾元良一眼看中,軟磨硬泡的拿去研究。

這一呆就是半個月,其間除了苦練拳法槍術,還時不時的跟上門挑戰的艾米爾大戰一番。

兩人都是神力驚人之輩,這一打起來就跟山崩地裂了一樣,如雷般的沉悶轟鳴一響就是大半天。搞得天劍山上下各個心裏咬牙切齒,巴不得青年快點滾蛋。

好不容易可以動身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春雨再次打亂了青年的行程。

「踏踏~」

身材婀娜的晴兒端著一盤瓜果來到門廊下:「張大人你嘗嘗,這是我自己種的果蔬,一直空腹喝酒最是傷身。」

「這有什麼,張大哥千杯不倒,再加上這身體魄,怎麼可能會出問題?」鍾元良雙頰通紅放聲大笑,還探手從盤中拿出個果子大肆咀嚼。

女子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姓鐘的,張大人我管不著,可你今天要再敢喝成一灘爛泥,就別想進屋睡了。」

鍾元良聞言一愣,燦燦的放下剛端起的酒碗,同時小聲解釋:「這可真不怪我,晴兒你是不知道這酒有多烈,往常咱再怎麼說也有個兩、三壇的酒量,可這剛喝兩碗就……」

晴兒雙臂環胸,居高臨下冷聲道:「那就別喝了,自己酒量差還能怪到酒身上,真是丟人。」

張子龍含笑看着這一幕,同時心裏也有些艷羨。

「張子龍!」磁性的女聲從門口傳來,院中幾人轉頭看去。

艾米爾臉色陰沉的走進院中,全身都被雨水打濕,尋常蓬鬆的金髮此時緊貼皮膚,看着有些狼狽。

黑袍青年心中一沉:「怎麼了?」

「跟我再打一場。」高大女子眼神渙散無光,看着有些木訥。磅礴的真氣蠢蠢欲動,漫天的雨水被其牽引,上上下下激蕩不休。

「大師姐……」獨臂少年剛要起身追問。

張子龍卻一把拉住他,滿臉興奮道:「好傢夥,這是要突破桎梏成就先天之境了。好,今天我就來當你的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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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山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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