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人分四等

第483章 人分四等

青河以北就是慶州,曾經上國之都的所在。下轄九郡五十二縣,地勢平緩適宜耕種,人口最多的時候足足落戶千萬之多,是公認明州最富庶的地方。

可建難毀易。一場戰火下來,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命喪他鄉,巍峨的城池也是一座接着一座的被焚毀傾倒。蒙國的大軍又似乎根本沒有常駐的打算,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不時有義軍興起佔山為王,他們嘴裏喊得是匡複河山,可暗地裏卻做着強盜土匪的買賣。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就算是富庶如慶州也經不起這般折騰。無數人選擇逃難避禍,可離開了城池與律法的庇護,他們就像草原上無助的羊群,任誰都可以肆無忌憚的咬上一口。

……

天顏縣。坐落於慶州南部偏西的山區中,此處因盛產祭祀用的精美面具而成名。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行,這門手藝十分被草原眾部看重,因此得以免於戰火塗炭,可代價是放棄以前所作的神面祥瑞,反而專門為敵人製作面目猙獰的惡鬼面具。

嘭!!

大門被一腳踹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滿臉怒容:「父親,各位叔伯,爾等如若再給那群蠻夷做活,就請滾出天顏縣,以後再也不準以『顏』姓自居。」

屋內正在商議的眾人頓時啞口無言,為首的一個中年人怒斥:「玉兒,大白天的說什麼瘋話!趕緊給各位長輩道歉。」

名叫顏玉的少年梗著脖子搖頭:「道歉?父親你說什麼胡話。就你們的所作所為也配讓我道歉?恐怕就算我願意,我們顏家的列祖列宗也不願意。」

「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帶下去關在地牢,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要把他放出來!」中年人滿臉陰鬱,守在大門兩旁的人聞言立刻架著少年就向外走。

顏玉的身體受制,可嘴上依然大喊大叫:「國不將國,你們這些人不思報效皇恩,居然賣主求榮投降蠻夷,甚至心甘情願被其驅使,做些令人作嘔的魑魅鬼臉,列祖列宗如果知道你們這些不肖子孫的所作所為,非從棺材裏面氣的蹦出來不可。大逆不道,數祖忘典,卑躬屈膝的腌臢之輩,我顏玉就算是死也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的!」

一聲聲,一句句。

屋內眾人臉色都不好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氣的長須亂顫:「不可理喻,不可理喻。顏如,這就是你教導出來的好兒子?!氣死老夫了,氣死老夫了。」

「叔父息怒,玉兒畢竟不知道咱們的謀划,有些許誤解也是不可厚非。」中年人語氣淡淡,「好了眾位,我顏氏一族現在終於獲得了鐵木爾族長的信任,機會只有一次,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

「是,族長!」

……

青河水畔,天色未明,晨霧浩渺。

雲亦巧冷眼看着面前鬆散的隊伍:「侯爺,能不能告訴我就憑這些人,你到底要去對岸做什麼?」說話時,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青年身後用黑色綢布包裹起來的長條狀器物上。

他的槍法自成一派極其霸道,曾經一天之內連殺兩名絕頂高手,數千精銳合圍也不能擋其鋒芒。

這不由得女子不心懷忌憚。

「沒事,跟人約好了做筆買賣罷了。」張子龍扯了扯頭頂兜帽遮住了大半容貌,「此行多則一月,少則十天,路上的安危都仰仗雲副指揮使了。」

雲亦巧面無表情道:「慶州已淪陷日久,皇城司當初留守密探的損失根本無從知曉,侯爺最好不要太過期望。」言畢女子莞爾一笑,「話說回來,我有今天全拜侯爺所賜,就算一起共赴黃泉也算是小女子死得其所了。」

「雲副指揮使莫非失心瘋了不成?當年是你們步步緊逼才落到今日下場。螻蟻尚且偷生,難道當初張某就要引頸就戮不成?」青年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隨後輕撫衣擺,「再說我相信雲大人的本事,一切都拜託了。」

說完青年邁步離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女子投出恨恨的目光。

一行六百人褪去官衣換上便裝,藉助大霧的掩護,陸續登上前往青河北岸的戰船。一路上所有人都屏氣凝神,連大聲說話都不敢,畢竟這裏可不是他們當初南下的偏遠地區,而是淮、蒙兩國正面交戰的最前線。

三十艘規模的戰船隻要被對方發現,隨時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為首的一艘戰船上,張子龍隨意側卧在船舷,有一下沒一下的舉起硃紅色酒葫輕抿。

船艙中共計坐着四人:正襟危坐擦拭刀身的韓忠,手握羊腿大口撕咬的翟虎,斗篷加身看不清容貌的消瘦女子,最後是饒有興緻打量他們的雲亦巧。

翟虎一邊咀嚼一邊不清不楚地問:「雲姑娘功夫了的,不知道是師從何處啊?還有那姓張的說你是皇城司副指揮使,到底真的假的?」

雲亦巧生的天生麗質,當下嫵媚一笑:「形勢比人強,小女子人微言輕當然任由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了。」語氣中充滿了無奈、委屈、苦澀,道不盡的我見猶憐。

翟虎看的雙目獃滯,感覺手上的羊腿也不香了,翻身就要出去找張子龍算賬。

「莽夫,你被騙了!」韓忠擦刀的手頓了一下,「此人能用兩招擊敗我們,武功已然進入化境。這般年輕的女子高手江湖上卻沒有一絲傳聞,而明明有此等手段,卻又甘心混跡煙柳之地做那逢場作戲的買賣,除了皇城司淮國還有誰有這般權威?」

翟虎性子雖直卻也不傻,頓時火冒三丈怒視女子:「好你個姓雲的,你算計我?!」

「怎麼?」雲亦巧素手輕撫腰間紫色劍柄,目光中滿是譏諷,「難道翟將軍想要動手不成?」

呃!

翟虎頓時啞口無言,狠話湧上喉頭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只能悻悻然的坐下繼續吃喝。

短暫的平靜后,雲亦巧的目光落在身披斗篷的女子身上:「她又是誰?」

翟虎裝作沒聽見,韓忠收刀入鞘抱在懷中:「雲姑娘,雖然咱們現在同路,但還是要奉勸一句,不該問的最好別問。」

「哦?」面對如此充滿火藥味的回答,雲亦巧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瞭然一笑:「據說此行是要做筆買賣,可你們卻並沒有拉載任何貨物,莫非——這個女人就是你們的籌碼?」

韓忠、翟虎二人心頭一驚,互看一眼都閉上了嘴裝作沒聽見。

「看來我猜對了。」雲亦巧側了側身,挪到消瘦女子的身旁,「慶州現在全部都在蒙國之手,區區一個女子就算有驚天之顏也不會得到對方重視,難道她是個地位顯赫的蒙國人?」

無人搭話。

「這倒是有趣,既然你們不肯說,那我就——」雲亦巧說着探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下了女子罩在頭上的兜帽。

栗色的長發微微捲曲十分蓬鬆,臉頰清瘦五官略大,褐色的瞳孔充滿了異域之風。令人矚目的是她的額頭,刻着一個小巧的金色圖騰,形同嘯月之狼。

雲亦巧看見那個印記,霎時滿臉的不可思議:「居然是——蒙國皇族?」

不愧是曾經的皇城司副指揮使,果然見多識廣心思縝密。船舷處的張子龍嘴角輕輕勾起,忍不住灌了口壺中朝霞。

雲亦巧回過神后忍不住質問:「據說蒙國香火淡薄,膝下只有三子一女,並且尤為偏愛幼女繆蘭。你們既然抓到了她為什麼不上報朝廷?這很可能是達成和談的契機,簡直是天大的功勞。」

翟虎聞言哈哈大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雲姑娘,忘了介紹。大爺我姓翟名虎,慶州大梁人,是淮國要犯,據說是上了你們皇城司秘檔的,是不是真的那就不清楚了。」

「翟——虎?」雲亦巧輕聲呢喃,片刻后一臉詫異,「你就是江湖人稱『怒目金剛』的翟虎?這怎麼可能?!」不怪女子驚詫,她哪裏能想到自己一招就擊敗的人居然是雄霸一方的江湖大佬。

「雲姑娘別瞧不起人,如果不是當時大意,你未必是我的對手。」翟虎哼哼唧唧,一轉頭看向韓忠,露出滿臉揶揄的笑容,「這位韓老弟更厲害,淮國四大將門『韓』家的天之驕子,現徐州王手下第一戰將。」

「徐州王?」雲亦巧感覺腦袋生疼,忍不住以手扶額,「難怪,原來造反王爺的手下,再加上他,怪不得你們不敢把她交給朝廷。」

船艙外突然傳來張子龍的聲音:「各位,該上路了。」

……

天顏縣,地牢。

三丈方圓的牢房打掃的乾乾淨淨,床鋪被褥一應俱全。寬大的書桌上擺滿了未完成的面具,刻刀畫筆等工具擺放雜亂。與其說是牢房,不如說是一間廂房來的合適。

顏玉此時正聚精會神的刻繪著一張面具,它比尋常面容都要大上一圈,金面白眉肅穆莊嚴。

噠噠噠……

牢房外傳來了腳步聲,可顏玉的手卻穩如磐石絲毫不為所動。

顏如來到門外駐足觀望,一直到少年繪製好手中面具,這才開口:「不愧是我族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才。玉兒,你這張『斗尊神面』寶相莊嚴、栩栩如生,就算是為父也甘拜下風。」

啪!

被他誇獎,顏玉沒有絲毫開心,反而憤怒的站起身,一把摔碎了手中的面具:「做的再好也是假的。什麼狗屁神面,百姓們千百年來的供奉,如今怎不見有神仙下凡拯救凡塵?」

「你錯了,玉兒。」顏如嘆了口氣,「人之所以信封諸天神佛,只是在修心中的善念而已。求而不得,方顯這份信仰的難能可貴。」

「父親,您怎麼就這麼糊塗。」少年厲聲駁斥:「這些道理我又豈能不知,可我顏家世代受淮國皇恩二百載。不光特封為朝廷一品供奉,在江湖中有着超然地位,就說每年撥下來的款銀堪比一郡稅賦,這才讓我族內可以不事生產,一心研習雕刻之術。就連咱們腳下的城池,也是當年朝廷為顏家專門大興土木修建而來。可如今值此天下大亂之際,你不帶着顏家殺敵報恩,還搖尾乞憐地去給那幫蠻夷效力,這你讓我顏家以後如何在淮國立足?」

中年人看着慷慨激昂的少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都是欣慰之色:「有此覺悟不愧是我顏如的兒子!可那些草原騎兵數以百萬,又各個能征善戰,咱們族內所有人都算在一起也不過萬口,全部死光了又能殺敵多少?」

顏玉話鋒依然堅定:「那也比現在強。慶州廣袤地勢複雜,聽說現在依舊活躍的義軍就不下十股,實在不行咱們就往山裏一鑽與敵人游戰,我就不信這些草原的騎兵還能上天入地不成。」

咣當!

說完少年狠狠錘了牢門一下:「父親您身為族長,難道就不知道外面是怎麼罵我們的嗎?不論江湖還是民間,他們都說顏家就是一條喂不熟的白眼狼,一隻脊樑斷掉的嗷嗷犬狗。」

「這些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是忠是奸他們說的豈能作數。」中年人感慨一句,然後目光變得堅定凌厲,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過些日子為父要進京干一件大事,到時候家裏可就交給你了。」

……

日上三竿,在炎炎烈日的烘烤下,筆直的官道甚至都顯得有些扭曲。路邊蜿蜒著的一條溪流,被炙烤的水氣升騰,河邊嫩綠的草坪也都是垂頭耷腦看上去沒有什麼精神。

噠噠噠噠!

密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約三百餘的人馬奪路狂奔。呼啦啦一大幫根本沒有什麼隊形,甚至有人只是坐在馬上僵硬的抱住馬的脖頸,任由馬匹跟着馬群行動。

翟虎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大聲抱怨:「他娘的,這是什麼鬼天氣,恨不得把皮給扒了去。」

韓忠回頭看了眼狼狽的人群,面容有些悲戚道:「張大哥,弟兄們都受不了了,你看是不是休整一番再走?」

「吁!!」張子龍勒馬放緩速度,放眼打量一下四周地形,抬手指向河邊不遠處的樹林:「去那裏。算算路程最多休息半個時辰,不然被咬住就麻煩了。」

他一鬆口,人群中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紛紛爭先恐後的渡河休整,有些人甚至也不去樹林了,直接整個人躍入河中大口狂飲。

「雲姑娘,這還沒到地方人就快死了一半了,你這『眼睛』當的可有些不太好使啊。」樹蔭之下,張子龍盤膝而坐,摘下酒葫蘆灌了口『朝霞』。

「侯爺說這話可就沒良心了,這裏是慶州腹地,沒有我從中策應帶路,你們早就全軍覆沒了。」在青年身後倚樹而立的女子捋了捋額前長發,「那些追兵明顯不是普通騎兵,九成是蒙國專門派來營救公主的精銳。」

「明明跟着侯爺才是最危險的,您現在還要倒打一耙欺負我這個弱女子么?」

張子龍沒再開口,一邊喝酒,一邊看着在河中嬉鬧的人群。

從他們度過青河開始,接連全殲了十數隊敵人斥候,不光湊夠了行軍所用的馬匹,還獲得了不少前線的情報。相比數十萬大軍的規模,這區區數百人敵人應該不會太過警覺。

可接下來局勢就變得有些撲朔迷離了,沒過幾天他們遇到敵軍越來越密集,彷彿專門來搜索他們的一樣。

剛開始還只是小股斥候,人數多則數十,少則七八人,後來居然能遇上超過百人的大隊,軍中也自此開始出現傷亡。最後在一場遭遇戰中,因為一名士卒麻痹大意,放跑了一名敵軍。

真正的噩夢就來了。

有一支真正的精銳騎兵盯上了他們,人數足有三千餘。他們身強體壯臂力驚人,一個個剃著光頭,赤膊上身刺滿了圖騰,配着胯下高的有些不像話的血色巨馬。

第一次交手的時候,面對敵人山崩海嘯般的衝鋒,包括韓忠、翟虎二人在內,所有士卒都在對方恐怖的軍威下雙腿戰慄,不敢反抗。

為首主將更是先天境的絕頂高手,除張子龍、雲亦巧二人外,沒有任何人可以牽制。

僅僅一個照面就死了二百多人,要不是當時地勢佔優,張子龍一拳打崩了山體,導致敵人追擊受阻,恐怕能活下來的人屈指可數。

兩軍戰力根本不在一個級別,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張子龍只能靈活避戰,就這麼一追一趕向目的地進發。

可這麼時刻跟着個尾巴,屆時前狼后虎,自己想要達成目的恐怕就難了,必須趁早解決……

噗!

陷入沉思的張子龍突然感覺脖間一涼。

「針上塗的是皇城司秘制毒液,見血封喉。」雲亦巧嫵媚一笑,腰肢扭轉從他身後繞到前面,「當初答應同行途中任由我進行刺殺,可曾後悔?」

叮!

青年雖然面色轉黑,可神情卻一如往常,探手拔出漆黑如墨的細針扔在地上,答非所問的點評:「很厲害的毒,呼吸間居然能讓我體內氣血運轉驟降,比當初李行舟的毒也差不了多少了。」

說話間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玉雕袖籠,打開蓋子,一隻胖嘟嘟的金蠶順着青年的手爬向脖間傷口。

南疆靈蠱,三眼金蠶,可解世間萬毒。

「無論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我絕不對你出手。」吸吮間,張子龍臉色恢復如常,收起玉籠看着滿臉不可置信的女子:「可有一點,這些人都是我帶來的,張某自然會盡其所能讓他們活着離開慶州,雲姑娘就不要在這方面動什麼歪心思了。」

「這點不用你說,再怎麼說我也是淮國人,自然不會去勾結蠻夷。」對方居然百毒不侵,雲亦巧雖然心中驚訝萬分,可還是點頭答應。

張子龍點了點頭話鋒一轉:「你先前說的那個顏家是不是就在附近,他們實力如何?」

雲亦巧聳肩自嘲一笑:「人家顏家可是朝廷一品供奉,人手眾多以千數計,幾乎人人自幼習武,你覺得實力如何?不過前些日子聽說他們計劃執行失敗,現如今天顏縣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我也無從得知。」

張子龍眉頭微簇:「什麼任務?」

「借獻禮之名,暗殺敵國首領。」

「皇城司還真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此計不論成敗,你口中的那個人丁興旺的顏家恐怕都要滿門赴死了。」張子龍嘆息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淮國氣數要盡了啊~」

雲亦巧與之四目相對,語氣頗有些感慨:「這些……侯爺不是早就領教過了么?」

張子龍抬頭看了眼天色,起身輕喝:「好了,準備出發。」

「去哪?」

「天顏縣。」

……

青磚壘就的城牆並沒有破損痕迹,彷彿這裏並沒有經過戰火的洗禮。可一具具倒懸的屍體卻遍佈城頭,遠遠看去密密麻麻。天空中盤旋的數百隻鷲鳥不斷啼鳴,除此之外城中再無雜音。

而城外的地方卻沒有血跡屍體,半點也無,一如昔日般草長鶯飛。

這是距離天顏縣百里遠的一座城池,作為官道咽喉,這座人口只有三萬的小城平日裏車水馬龍十分繁華。

一行人來到城外不遠處駐足,翟虎看着「乾淨」的城外大惑不解:「還真是活見鬼了,這仗是怎麼打的!」

你說是據城死守吧,分明沒有半點戰火痕迹。可要真是一場攻堅戰下來,四散而逃的百姓不論生死也會留下痕迹才對。

韓忠聞言看向張子龍,他也無法理解這樣的戰況,只能求助好像什麼事都知道的青年。

黑袍青年嘆了口氣,扶了扶身後的長條包裹沒有說話。

旁邊的雲亦巧柳眉緊鎖,聲音中再沒有半點故作的嫵媚,反而冷硬如冰:「數月前密探傳回情報,北方蠻子發佈新政,凡遇抵抗一律屠城,可要是主動投降……」

韓忠連忙追問:「可活?」

女子搖了搖頭:「只屠半城,剩下半城人口可入草原第三籍。」

「一幫畜生。」翟虎雙拳捏的『嘎吱』作響,雙目隱隱有血絲浮現,「他們到底把人命當成什麼了!」

韓忠臉色同樣極為難看,可還是出聲發問:「第三籍?」

「不錯。」雲亦巧點了點頭解釋道,「阿史那、女真、烏桓、鐵木爾、瑪爾扎這五大部落是一等人,附屬於他們的草原小部族是二等人,南下路上主動投降是三等人,而我們這些被戲謔為『人羊』,根本不算是人。」

聞言所有人都臉色鐵青,雲亦巧繼續說:「聽說如今的上京聚集著大量草原商人販賣我淮國百姓。成年男子二兩銀子、普通婦人三兩、讀過書的孩童五兩、姿色好的處子也不過一二十兩。嘖嘖嘖,如此明碼標價還真是畜生不如。」

轟!

「我去他娘的。」翟虎鬚發皆張,一拳把身旁碗口粗的小樹打斷,無數落葉四下激射。

雲亦巧看熱鬧不嫌事大,還在旁邊繼續拱火:「還有江湖傳聞說敵人在上京城中擺下生死擂,連斬高手一百多人。直說淮國江湖就是灘爛泥塘,什麼狗屁高手都是假把式。他們還把淮國有名有姓的高手都畫了畫像,一個個都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孱弱模樣,還有的直接穿了女裝。我想想,好像其中就有翟大俠您的名諱。」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所有人都罵罵咧咧的滿臉怒容,彷彿一言不合就要打去上京。

「行了,咱們進城。」張子龍雙腿一夾馬腹緩慢前行,「靠嘴皮子可殺不了敵。」

空氣頓時靜了下來,想起自己不久前在敵人馬蹄下怯懦的表現,每個人都臉色愧疚的拍馬跟上。

雲亦巧白了一眼青年背影:「切,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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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吟山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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