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反目的匪首】

連綿起伏的群山懷抱着一個巨大的湖泊，淡藍色的湖面上漂浮着幾縷晨霧。一隻潔白的鷺鷥從水草中掠起，直擊長空，發出一聲清亮的鳴叫——

在大湖南面的一片山林里，一個少年扛着一隻肥碩的狍子快速行走着。他全身被林間的秋露弄得濕漉漉的，腰間插著一支通體黝黑的牧羊鞭。腳下的牛皮鞋子都裂開了口，露出了腳丫，發出一聲聲噗哧噗哧的聲響。

爬上一道山坡，少年停住了腳步，先擦了擦臉上的露水和汗珠，再聳了聳肩膀，等狍子放得更穩當些之後，孩子心性的他順着曲折的山路一路「沖」了下去，上百斤重的狍子在他肩上輕盈地抖動着。

「啊——」突然，少年發出一聲驚叫，隨着他的身子一晃，肩上的狍子一下甩出好遠，咕嚕嚕地滾到山下去了。

少年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身前一塊稍微平整的草地里，橫七豎八地躺着幾具血淋淋的屍體。有的被砍斷了脖子、有的被捅穿了胸膛、一具屍體左眼窩裏插著一支利箭，一具屍體最恐怖也最噁心：腹部被劃開，灰色的腸子流出體外，大腸里的糞便四處撒落。空中瀰漫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敢於夜間上山打獵的少年，膽量不小，但看到這一幕，他還是忍不住害怕。過了好一會，他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慢慢地朝草地旁邊走去，試圖繞過這片修羅地。

驀地，一隻手從草叢裏快速伸出，一下抓住了少年的右腳踝！少年驚恐地大叫起來：「鬼啊——！」

「住嘴！」草叢裏一個聲音大聲喝道，「老子不是鬼，是人！」

少年掙脫不得，只得睜大眼睛看向聲音發出的地方，等看清對方果真是一個傷者后，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氣，脫口問道：「你真的還活着？」

不能怪少年這麼問，實在是因為老者傷的太重：他全身都是血，左邊臉被砍掉一大塊。胸前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鮮血隨着他的說話一股一股不斷地滲出來。嘴角也不斷流出一縷縷血液，流淌在他白色的鬍子上。……

老年傷者咧了一下嘴，反問道：「廢話！死了我還能和你說話？」

少年的右腳徒勞地掙扎著，大聲道：「你放開我！」

老頭反而加大了一些力氣。趁少年劇痛說不出話，他冷森森地說道：「閉嘴！」看到少年的臉，老頭不相信地問道，「你多大了？那隻狍子是你獵到的？」

少年充沛的體力和健壯的體形讓人覺得至少有十六七歲，可看他充滿稚氣的臉，也就十三歲的樣子。少年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要幹什麼？」

老頭道：「老夫今天要和你做一筆交易。」

少年看着血淋淋的老頭，說道：「用不着交易，我背你下山找醫生就是。」

老頭搖頭道：「老夫用不着你背下山。……。老夫要你殺人！」

「殺人？」少年頭搖得如撥浪鼓，堅決反對道，「不！我不殺人！」

老頭手上再次用力，獰笑道：「不願意殺也得殺，否則，你就死！」因為手用力，也因為說話，老頭胸前傷口流出的越多了，他的呼吸也越重了。

見少年倔強地咬牙硬挺，老頭只好「引誘」道：「你幫老夫殺了他，老夫幫你打通穴道。保你小子一輩子練武受益，如何？……，他可是土匪，三年前曾經帶人進你們村殺過人。」

「他真是土匪？」少年吃驚地看着老頭。他想起了三年前那恐怖的一幕，心動了，遲疑地問道，「我……我能殺死他嗎？」

老頭哼了一聲，道：「當然！如果不是他們人多偷襲，憑他們的三腳貓功夫，能贏老夫？……，你坐過來！」

少年不但沒有靠近反而雙手撐著往後急退，問道：「幹什麼？」

老頭盡量用慈祥的口氣說道：「老夫現在傳授你一套高明的武功。」

少年心裏一喜，急忙問道：「真的？」

辛亞大陸以武為尊，人們夢寐以求的首先是武功，然後才是財富。所有人從孩提時代起就開始打熬身體、修鍊內功，以期早日提高自己的武功、改善或把握自己的命運。

老頭傲然道：「老夫八十歲了，還會騙你一個小娃娃？過來！」

對武功的渴望和對土匪的仇恨，使少年放鬆了戒備，他雙手撐地慢慢地靠近了老頭。老頭鬆開了少年的腳踝，然後雙手極快地拍出。

掌心堪堪印在少年小腹處，一股真氣洶湧而出——

少年連驚叫都來不及發出，身體就如鷂子般飛起，極快的身體撕開空氣發出一陣尖嘯。他重重地摔進幾丈之外的草叢裏，一下暈了過去。

老頭得意地獰笑了一下，因為過於用力，偷襲成功的老頭胸口血洞裏噴出一股鮮血，臉變得更加蒼白。他一邊用右手按住血洞，一邊快速地修鍊真氣，眼睛不時掃一眼伏在草叢裏的少年，心道：「小子，你可千萬別死掉，老夫還等你做事呢。」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才蘇醒過來。他感到小腹丹田處傳來一陣陣劇痛，同時也感覺到丹田處有一股股兇猛的真氣在四處亂竄，不斷衝擊著周圍的的穴位道。

想到老頭剛才說的話，他心裏一動，連忙按照村裏教習傳授的內功心法引導丹田真氣。果然，在他的引導下，丹田真氣在體內飛快流傳，幾處從未打通過的穴道此時也暢通無阻！

驚喜的他忘記了小腹處的疼痛，抬起頭來很感激地看了老頭一眼。

老頭冷笑道：「想感謝我？不必了。老夫只是與你小子做一筆交易而已。……，現在你趴在這些屍體旁邊躲好，等老夫引他過來。趁他殺我的時候，你立即動手。聽到了？」

少年點了點頭。

老頭命令道：「捂住耳朵！趴下！」

還未等少年的手舉起來掩住耳朵，老頭早已經咬破舌頭，運起內功朝遠處的群山狂喊道：「坐地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的情我白皮猿記住了！哈哈哈哈哈……」

喊聲如虎嘯、笑聲如狼嚎。猝不及防的少年被這含帶罡氣的喊聲弄得心神劇震，嘴裏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往後一倒，差點又暈了過去。

老頭——白皮猿——小聲而得意地說道：「小子，知道老夫的厲害了吧？快點抓住那把刀，再趴在地上修鍊內功蓄積真氣。」

少年依言將不遠處的大刀抓在手裏后趴在地上，然後認真地修鍊真氣。

白皮猿將目光轉向遠處的山林，等待着目標的出現。

很快，遠處就傳來一陣細細而清晰的聲音：「白皮猿，想不到你剛才裝死啊。你等著，老夫一定遂你所願，哈哈哈哈……。」

對方的笑聲里，也帶着罡氣，讓少年心情煩躁。但此時的他喜悅更多，因為他在修鍊內功的時候發現，丹田蓄積真氣的速度比過去大大加快。

少年心裏大喜：「哈哈，難道老頭真把內功傳給我了？」

老頭見少年喜不自禁，又潑了一盆冷水過來：「小子，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你還是準備等下的搏殺吧。我看告訴你，坐地虎一生謹慎，如果他發現你躺在地上是在裝死，一定會將你轟成碎渣。……，」老頭的眼睛突然睜大，不解地看着少年，「喂，你幹什麼？」

只見少年抬起頭，思索了一會後從地上爬了起來，走到離屍體稍遠一點的地方再重新趴下。他的手裏沒有拿剛才的大刀，而是將腰間的牧羊鞭抽出來緊緊抓在手裏。

白皮猿一愣，正要開口斥罵，但隨即想到了什麼，立即閉上嘴，眼裏閃過一絲訝色。

少年趴下不久，一個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山坡上方，離老者約三十丈處站定。他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後看着老頭嘲笑道：「白皮猿，這麼多年還改變不了你好虛榮的臭脾氣？死在誰手裏不是死，我那不成器的徒兒殺你不行，你在這裏等死也不行，非要我坐地虎親手砍下你的腦袋，你才覺得有面子，是不？好，老夫答應你，誰叫咱們以前是兄弟呢。」

白皮猿也是一臉的嘲弄之色，說道：「坐地虎，你這幾年當土匪當傻了？竟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憑你們那幾個嘍羅就想窺睨這人間至寶，不覺得可笑嗎？我看你們還是多搶幾個莊子、多睡幾個女人、多燒幾間房子吧，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多快活，何必自尋死路？」

他的這番話主要是說給地上的少年聽的，以告訴少年對方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土匪。

坐地虎冷笑道：「是嗎？那我倒是想問問你白皮猿，你說誰是癩蛤蟆？這裏死的好像都是貴派的弟子，而不是我們姚家寨的人吧？我也不妨告訴你，這幾天，我們姚家寨已經滅了十五幫像你們這樣自以為是、自詡為大門派弟子的傢伙。剛才我們如果不是趕去偷襲另一夥所謂的高手，你就是裝死也活不到現在。」

說話的時候，他一直在注意白皮猿的四周，特別是白皮猿身後那片茂密的灌木叢。實在看不出裏面有什麼埋伏之後，他才把注意力轉向地面上橫七豎八的屍體。

突然，他臉色一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趴在地上的少年：怎麼出現了這具陌生的屍體？

等他看到這具「屍體」周圍的枯草在微微晃動、聽到「屍體」牙齒不斷嗑響、看清「屍體」的面貌是一個少年後，他輕蔑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