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三章 月明千里

第六百二三章 月明千里

初晴的天,驟然陰沉,強烈的箭鳴已如雲層滾雷覆在頭頂。

已無人能分清下過了幾場雨,但,現下的雨卻是足能要人命的箭雨。

從未有過的強壓,使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已不得不讓朱瞻基勒馬仰面迎接着死神的到來。

他閉上了眼,他綻開了微笑,他沒有爭過時間,也沒有爭過命運。

但,他卻爭下了「名正言順」。

倘若,他今日身死,漢王也絕無法坐上帝位。

因為,漢王殺了不該殺的人,正如當初朱高熾與朱瞻基遲遲不對漢、趙二王痛下殺手一樣,這本就是天理不容之事。

襄王會抗衡,朱高熾的每個兒子也皆會為此奮死抵抗。

他們扞衛的雖也是朱家江山,卻也有了不同,有了更細緻的劃分。

漢王就是漢王,朱高熾就是朱高熾。漢王非天子;朱高熾則是天子,他的兒子亦是新天子的承繼者。

自古以來,皇權之爭豈非就是這般複雜,做強盜的怕名正言順的,名正言順的又怕做強盜的。錯綜複雜,讓人殫精竭慮。

如果說,殤沫不想奪回皇權的原因,只是想求一份安穩和心安的話,那現在他親眼目睹了這千鈞一髮的畫面后,已有了至深至透的感觸。

——這哪是在爭奪皇權啊…這是一場夢,一場誰都無法從其中醒來的夢,一場殺戮背後更有殺機的夢,一場誰都無法真正擁有、得到的夢。

——而,這一夢就是一生。無論早死晚死,得到與否都是一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生,也是極其縹緲,極其虛幻的一生。

現下,朱高熾是如何死的,想必已無人放在心上。

朱瞻基是否能活着回到京師,應已牽動着天下人心。

可,一隊輕騎還是那一隊輕騎,無人增援,也無人敢增援。

沒人知道,世人都在怕什麼,只為自保?還是為了所謂的江山永固?

就連最有能力救下朱瞻基的張皇后,也不出冷溶月的所料,只將一支皇家精銳騎兵停滯在了離京師約三百里的固城一帶。

三百里,只能是三百里,就算京師與樂安只有七百里,皇家精銳騎兵也斷然不敢再前行一里。

或許,此刻的朱瞻基是悲涼的,至少在殤沫眼中他已如同棄子,只能憑藉自己的本事闖過這一關。

人在一生中會有很多關卡,可一旦關卡中涉及到生死與根本利益,誰都會變得孤立無助。

縱使,朱瞻基是天之驕子、是未來的皇帝,也不會例外。

單看這一點,殤沫似乎比他幸福得多,他不止有兩位妻子,且還是兩位願為他豁出性命的妻子。

這是一條兩邊林木深,中間道路狹窄之地,也是一處極易設伏之地。

這裏的確比在林木中更能看清人跡,且任何人跡都無處躲藏。

就在這生死一瞬,另一股滾滾烏雲覆蓋了遮天蔽日的箭雨,殤沫也終於明白為何冷溶月要讓兩千「夜鶯暗衛」緊隨在朱瞻基之後了。

她們之所以沒有施展輕功提前到達,也全因她們每人手中都持有一塊盾甲,只能騎快馬而來。

能在短短几天配備完成兩千盾甲,並能預算到漢王必會用箭雨突襲朱瞻基的,想來普天之下也唯有冷溶月了。

這不單單需要極強的財力,更需要有一群視死如歸的手下。

這兩點,冷溶月恰巧都具備。

箭雨如冰凌般「咚咚」落下,朱瞻基卻沒有死,反倒睜開了雙眼。

「夜鶯暗衛」依舊是原「夜鶯暗衛」的裝扮,免去了猜疑,多上了感激。

「太子哥哥一向待我很好,也三番五次助我逃過危難,我雖救不了他,但,我卻能救得了你。」

一翩驚鴻如霞光乍現,落於展開的盾甲之上,她白衣白袖聖潔如雪,她手持彎弓,後背箭囊。

另外,以輕功先行至此的一千「夜鶯暗衛」統一配備的武器,也是弓弩,昔日錦衣衛所用的弓弩。

一劍寒光破陰霾,斬天裂地誅甲兵,柳韻錦持劍在側,以劍為形,劍氣在她全身環繞,她的身上也只剩下了劍氣。

白光閃爍,寒氣逼人,已看不清她的衣色,更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有劍,滿天的劍,滿身的光亮。

直到此刻,殤沫也緩緩地拔出了「蒼瓊劍」,他雖不知要對朱瞻基說些什麼,卻還是驟現在了朱瞻基的身前。

「是你…」

朱瞻基驚嘆一語,似有百般意味,又在片刻間低眸側移,「我能想到任何人,卻唯獨想不到能在最後一刻救下我的人,會是你…」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來救你,更不知該不該來救你,但,我既然來了,你就必然能安然無恙。」沒等朱瞻基再次開口,殤沫又接着道:「快走吧,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和溶月了。」

朱瞻基的眸光逐漸深邃,他彷彿有千言萬語要說,卻終是選擇了沉默。

「「夜鶯暗衛」聽令,持盾甲者隨皇太子離去,直到皇太子登基為帝后,再行離開。」

「得令!」

這次向「夜鶯暗衛」發號施令的是殤沫,這是他第一次向「夜鶯暗衛」發號施令,應也是最後一次。

朱瞻基走了,他在臨走前只是回眸看了一眼冷溶月和柳韻錦,便喝馬而去,沒再回頭。

漢王之兵絕非幾千,而是近萬,柳韻錦雖有一劍絕跡之威,殤沫也有毀天滅地之能,卻也不忍將上萬兵甲屠戮殆盡。

可,她們三人若想從近萬兵甲的圍擊中脫身,也絕非易事。

「眾將士們,今日我冷溶月並非是要與爾等為敵,而是,漢王無道,妄想殺皇太子取代皇位。將士們,你們覺得就算皇太子身死,京師中的人能讓漢王稱心如意嗎?」

冷溶月突然高呼,聲響如雷,撼動天地,「今日,就算你們不死在我的箭下,往後也必會死在皇權爭鬥中。現在,只要你們願意歸降,我願替你們向皇太子說情,將你們納入皇家親衛中,使你們不再為不必要的紛爭而送命,更不會讓你們就此斷送掉前程!」

「將士們,皇太子已離開了這裏,以他的行速相信很快就能帶兵殺回來。眼下,擺在你們面前的出路只有一條,那便是放下武器,歸降我冷溶月。你們應該很清楚,倘若這天下間誰能保下你們,也唯有我冷溶月。我能有這般底氣,並不單單是因為我方才救下了皇太子,更因為我「冷溶月」這個名字!」

三聲高喝過後,竟真有上千人放下了武器。

漢王雖在第一時間斬殺了身側已動搖的兵士,卻迎來了殤沫一劍寒光。

劍氣斬斷了漢王的束髮,更斬滅了漢王的雄心壯志。

「朱高煦!我並不是殺不了你,縱使你有近萬兵甲護持,我也能在萬軍之中取下你的首級,你也該覺悟了!」

面對着殤沫的怒喝,朱高煦雖顯慌亂,卻還是在片刻後用狂笑頂了回來,「我生來就是要做皇帝的!誰也別想阻止我,我才是真命天子,父皇也早就該把皇位傳給我!是你們!是你身側的冷溶月!若沒有冷溶月,早在父皇駕崩回京那日,我便已登上了九五之尊,穩坐大明江山了!」

「是嗎?」冷溶月,冷笑道:「我若不是顧及你手下的近萬兵士,今日我就叫你身死在此!」

一支利箭從萬軍中穿行而過,正正地射在朱高煦的肩頭,朱高煦見狀只能鳴金收兵,帶着僅願隨他而去了近千殘部,倉皇而逃。

「看來,我要親自去一趟京師了,全當是去接隨皇太子離去的兩千「夜鶯暗衛」回來。」

殤沫看了一眼冷溶月,「你這一接,恐怕又要耽擱數日。」

冷溶月用芊芊細指挽了挽鬢角的垂髮,漫不經心道:「沒辦法。我既答應了要幫丟掉武器的兵士尋一條出路,就必然會說到做到。」

殤沫,微聲道:「可我卻知道,漢王也絕不會就此作罷。必會重振旗鼓,公然反叛。」

他忘不掉漢王離去前的言語,更忘不掉漢王的猙獰與不甘。

這是執念,更是心結,一旦開了口,就會在心中生根發芽,隨着屢次不得、屢次不勝而越長越高,越發粗壯。

或許,只有死亡才是漢王的歸路…

「事已至此,我們還是先回京師吧,不管往後時局如何變化,至少我們三人不能分離,也永遠不要有分離。」柳韻錦緩緩收劍,緩聲而出,「待此事完結,我們就回到福州,繼續去過我們安穩平靜的生活。」

三人眸光相匯,在柳韻錦話落後,皆笑顏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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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皇子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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