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六章 杯酒解怨 (下)

第六百二六章 杯酒解怨 (下)

至從,老和尚隨四名錦衣衛離去后,「綉芙蓉」酒樓也被各方賓客踏破了門檻。

他們不是來聽書的,也不是來看小娘子的,只願能再聽到有關於老和尚的消息。

五日無聲,十日無信。

各方賓客足足在「綉芙蓉」靜候了半月有餘,都未能再聽到想要知曉的內容。

顯然,各方賓客已急不可耐,單是拿「芙蓉醉」解心焦,一直豪飲的人,沒有五十個,也有四十有餘。

然,乘坐雲頂座駕而來的白衣男人反倒每日都很愜意,他豪擲千金追捧著「綉芙蓉」的舞娘,又豪擲萬金,買了一隻蟋蟀,鬥起了蛐蛐。

可別說,這個白衣男人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得好,他以萬金買來的蟋蟀,已連續坐莊,連贏了數百場。

有人說,他很會做生意。

單是這些天贏來的錢,不僅抵了萬金的蟋蟀,還幫他掙足了名頭。

也有人說,自稱是建文帝的老和尚,本就是他帶來的,為的就是一個噱頭。

關於他的身份,也是眾說紛紜。

有人說,他姓秦,曾聽他身邊的女侍從喚過他秦公子。

也有人說,他本就是朱家人,也只有朱家人能認出錦衣衛,並敢公然帶「建文帝」回京。

可,事實到底是怎樣的,恐怕,誰也不會知曉。

直到二十二天後,老和尚竟又出奇地走入了「綉芙蓉」酒樓中,只不過這次他雖還是和尚裝扮,卻是乘龍輦而來,隨在身後的侍衛也不多,大概有二十多人吧。

他自稱已被當今聖上封為:佛爺,就居住在深宮之內。

每日是美酒佳肴伺候着,光是服侍他的宮女就有百人。

乍一聽,各方賓客肯定不信。

可,他畢竟是乘龍輦而來的,好似也由不得不信。

於是,各方賓客皆走出「綉芙蓉」,要親眼目睹他是如何走入皇宮的。

沒曾想,他還真就又坐着龍輦回宮了,守宮門的侍衛不但不攔不問,還各個對他跪身相迎。

又過了三日,老和尚再次出現,還是只來了「綉芙蓉」。

這次,各方賓客倒是打消了對他身份上的猜疑,他卻又對「海外仙島」一事隻字不提了。

理由是:他能受到當今聖上的禮待,已然知足,就不去尋什麼「海外仙島」和「傳世令牌」了。

這可急壞了各方賓客。

——本想着來了個假冒建文帝的瘋和尚,沒想到會是一個真傢伙,還公然隱藏下了這世間最大最誘人的秘密。

——「海外仙島」與「傳世令牌」,當然也正是這世間最大最誘人的秘密。

就當各方賓客想盡辦法,想要老和尚再次重提「海外仙島」一事時,一件使人跌破眼鏡的事也隨之而來。

——老和尚不見了…

——據知情人回憶,老和尚如往常一樣出宮,卻在半路上以內急為借口,擇一偏僻之地,再無了身影。

老和尚不見了,朝廷自然會下令尋找,可這一找就是數月。

行走江湖的人都知曉,能去「綉芙蓉」喝上一回「芙蓉醉」並不算什麼,可要想在「綉芙蓉」住上數月,這可就不是一般財力可以支撐的了。

至少,也要萬金。

乘坐雲頂座駕而來的白衣男人自然有萬金,所以,他一直都未走。

那些還算有些財力、誓要與白衣男人耗到底的賓客,整日也無旁事,就是單用雙眼盯死著白衣男人。

因為,他們知道只要白衣男人不走,那老和尚就定然會出現,否則,白衣男人為何不走呢?

難道,這「綉芙蓉」真如仙界天堂般進去了就不想再出來了嗎?

當然不是。

縱使「綉芙蓉」就是那仙界天堂,可身上的銀子也着實在減少啊…

有人說,懂得堅持的人就一定會有收穫。

這收穫可能不是最初想要的結果,但,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其實呢,這句話是最扯淡的。

懂得堅持固然可貴,但,也要分事分人。

不單單堅持在一處會有驚喜,就算你身在別處也會遇到驚喜。

假如,驚喜沒有出現,那你就再堅持堅持,再四處走動走動,就算大驚喜沒有,小驚喜也必然會出現。

果不其然,六個月後驚喜還真出現了,老和尚還真又現了身。

還是「綉芙蓉」,卻沒了龍輦和侍衛。

只不過,還沒過一刻鐘龍輦和侍衛也便相繼都來了,大概是朝廷得知他再次現身的消息后,刻意安排的。

這次啊,他向各方賓客所說的話,可就更玄了。

「沒曾想,老衲在有生之年還能遇到武當的張天師,張天師告訴我啊,我的命中注定有一場劫難,必要受苦受累四十年。現在,這個劫難已過,我就該回到宮中安享晚年了。張天師可是明確告誡我了,以後啊讓我哪都別去,就在宮中待着...」

他這一席話,不但震驚了「綉芙蓉」酒樓內的所有人,還震驚了整個朝廷。

於是乎,各方勢力便就開始找尋各種由頭前來拜見他,側面向他打聽張天師的消息。

他倒也很和氣,不止將巧遇張天師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還開始開壇講道,宣揚起「佛道一家」來了。

明英宗朱祁鎮好似也不反對,還親臨去聽了幾次,末了走時還丟下了一句話,「只要他不言有損我大明威嚴的話,一切隨他開心便是。」

至此以後,也便是從正統五年算起,直到正統八年,老和尚都是這般度日的。

然,就在正統八年十月四日的晚上,老和尚又再次不見了。

很多人認為老和尚過不了多久還會出現,可任何人都沒想到,這次不見,真就成了永遠不見。

瀟瀟暮雨落青山,石亭對弈殺伐殘。

古鐘聲聲破寂曉,蠟炬成堆朝陽燦。

當,昔日乘坐雲頂座駕前往京師「綉芙蓉」的男人再次出現時,已是正統十三年秋。

與他在山中石亭對弈的人,正是那個曾鬧京師、自稱自己是建文帝的老和尚。

他們迎朝陽,飲下最後一口茶水,似也到了分離之刻。

世間的分離何其多也,他們的分離也自然無法避免。

只是,有些話終於可以暢言無忌,也足可表露無疑。

「建文帝雖是你的師叔,你卻比建文帝還要大上幾十歲。」

「若非老衲不是大上這幾十歲,昔日又怎敢只身前往京師呢?」

「也對。人啊,有時不僅需要膽量,還需要活夠本、活明白。」

「不管怎樣,師叔最後僅留的執念已消散,老衲也可放心而去了。」

「大師如此渡人,也算是功德無量。不過,我還是第一次見要渡自己師叔的人。」

「誰讓他是建文帝呢?張天師引他入少林之時,師父雖貴為方丈,卻也不敢怠慢,便就同輩論之了。」

「哈哈…如今,大師談論起輩分,是否也算是一種執念呢?」

「呵呵…老衲也只是這麼一說...若真在乎,老衲也便不會替他回京師了。」

「大師去京師,去得也對。大師這一去,不單單是化解了建文帝的執念,也為那朱祁鎮創造了善因。凡事,有善因才會有善果。因果循環,才好兩不相欠。」

「好個兩不相欠,人在出生時,豈不就是兩不相欠…一杯酒能解怨的,兩杯酒就顯多餘...這人生啊,本就是一個還債的過程罷了…」

...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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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皇子闖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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