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復當年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不復當年

「一個秦風郡,怎麼會有兩個城主?」陳默裝作很感興趣的問道。

「呵呵,公子是外郡來遊玩的吧!」老闆笑眯眯的說道:「舊城區的馬郡守陞官以後,是新城的副城主范東頂替了他的位置,杜航則始終是秦風郡新城的城主。」

「他們的職位都是正五品,誰也管不了誰,楚國朝廷也知道此事,無意調解,通常俸祿和稅款,收秦風郡的都是雙份.....」

陳默點了點頭,看起來一副很懂的模樣,又說道:「俗語有言,利益是把殺人不見血的刀,這兩位城主能和睦相處嗎?」

「哈哈....」胖老闆開懷大笑道:「就是面子上過得去的事情,背地裏的矛盾肯定不會少了,只是人家不說,咱們又怎麼能知道呢!」

「呵呵。」陳默的臉皮也跟着抽動了一下,兩人很快上了七樓,這是陳默花了五兩銀子住宿幾日的代價,也同樣得到了老闆的親自陪同。

這還是看在陳默氣勢不凡,又出手闊綽,老闆有意結交,換做旁人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話又說回來....」胖老闆又好似自言自語地說道:「近期秦風郡可能不太平了,這兩位城主共同相中了郊外以北的一塊野地,那裏緊靠着一條小溪,青山綠水環境宜人,雙方都想着附近蓋上閣樓,再贈給馬行走,還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麼結果呢。」

「能釣魚嗎?」陳默忽的問道。

「當然能了。」胖老闆也說道:「不過現在不行,雙方應該在對峙,誰也不肯退讓一步,公子還是不要貿然前往了。」

「哦,好吧。」

陳默的住所位於七樓的最後一間,靠街道的一側熱鬧無比,長廊的兩側牆壁上掛着許多副風景的寫意畫,陳默沒走幾步,忽然神情一滯,在一副潑墨山水圖面前停下了。

這副畫他很熟悉,因為這就是他的手筆。

當年雨夜進廟躲雨,外界的山水便是如此,他記下來畫出贈送給了李府的李彩兒,那個活潑天真的花季少女。

「這幅畫很特別。」陳默凝思片刻說道。

「老弟若是喜歡,直接拿走便是。」胖老闆呵呵一笑,說道。

陳默說:「這樣吧,我出一兩銀子,但你也要幫一個小忙,我想知道這幅畫是在哪裏買的、又是誰去賣的,這件事對於你們來講困難嗎?」

胖老闆神情一愣,旋即很快恢復了正常,笑着說道:「小事一樁.....小事一樁,老弟在房內歇息片刻,稍後就會有僕人來聯繫了。」

「多謝。」陳默道了聲謝,胖老闆也就此止步,陳默推開了這間住所的紅漆門,裏面的空間很是寬敞,梳妝台、虎紋木桌椅、嵌著翡翠的屏風、富貴紫玉榻一應俱全。

房間里充斥着蘭花的淡淡清香味,陳默走到書桌前,在硯池裏現磨了一點墨,以狼毫筆蘸着汁,隨手寫下了一篇詩詞,他心中一頓,照着先前的詞語又寫了一遍。

這樣,兩張字跡完全相同的書信就誕生了。

陳默沒等多久,就有僕人輕聲敲他的門,「進。」他說,門外是一個比客棧老闆還胖的胖子,手裏始終轉動着兩個翠綠的寶珠,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見到陳默,此人略一拱手說道:「翠竹苑掌柜劉宗元,不知公子找在下,有何事情吩咐?」

陳默道:「坐。」後者也不客氣的坐下。「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情,客棧里掛的那副畫,是我曾經送給的一位故友之作,不知送去典當的那人,劉掌柜是否還有印象?」

「哦?!」劉宗元頓時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想不到公子年紀輕輕,畫技竟如此老成.....」見陳默看着他,劉宗元自知跑題,便輕咳一聲說道:「這畫嘛.....當然知曉,這幅畫是李府曾經的小姐,李彩兒典當的。」

陳默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也就沒有打斷,果不其然,劉宗元繼續說道:

「哎,李府啊,一言難盡,十多年前他們家送走了一位仙人苗子,按理來說應該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不成想,這位仙人苗子卻得罪了一個勢力頗大的家族,偌大的李府....唉,不提了。」

陳默目光一閃,又說道:「仙人打架,還殃及池魚嗎?」

劉宗元說道:「這也怪李彩兒命苦,沒出事之前,她嫁給了郭府家的二少爺,可惜那傢伙是個短命鬼,沒過多久就死了,郭府擔心仙人的事情連累到他們,就將李彩兒給逐出了郭府,她本身又帶着個孩子,想來也是挺難熬的。」

陳默聽后沉默了半晌:「劉掌柜知道她們在什麼地方居住嗎?」

「嘿嘿,本來不知道。但聽洪掌柜提起,今日生財樓來了位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在下可現去打聽的,地點就在這封信里,公子可要收好嘍。」

陳默輕笑一聲道:「辛苦了。」話畢遞出一串銅錢,與劉宗元推託了幾番,後者這才心滿意足的收下離去了。

「李彩兒.....」

陳默給自己斟了一壺茶水,念念有詞的說道。

......

新城的糟粕原封不動的還給了舊城區,貧民窟自從逆水盟洗白以後,就在新城絕跡了,取而代之的是舊城區的陰暗角落,成為了滋生著暴力與貧苦的溫床。

陳默來到貧民窟已經是天黑了,按照書信上的地點查找,這裏是一片低洼的建築,只需下一場暴雨,就能灌滿此地多數的院子。

若不是窮的叮噹響,誰也不會跑到這裏來吃苦受罪。

陳默敲響了這塊年代久遠的木板——姑且還能稱之為門,事實上他用神識查探得見,院子裏正有一名婦人洗着衣裳,一個年紀七八歲的孩子在專心的練武。

「誰啊?」孩子警惕的向外面說道。

陳默說:「李彩兒,開門。」

「娘,他怎麼直呼你的名字啊?」孩子童言無忌的向婦人說着,婦人也狐疑的看着門前,這附近的人都稱呼她為郭李氏,誰會叫她原本的名字呢?

木板吱呀的一聲打開,孩子和婦人同時看向這位意外到訪的陌生人,陳默沒有出言,而是對視了幾息,李彩兒率先不確定又疑惑的說道:「你....你是陳......?」

「呵呵,曾經給你作畫的書生。」陳默自我介紹起來,這不禁讓李彩兒感到慌張又窘迫:「啊!陳畫師,原來是你啊!快.....快請到屋裏歇息會兒吧!」

婦人一邊說着,一邊打開木門熱情的招呼陳默向裏面走去,藉著機會,陳默也看清了李彩兒的臉頰。

十多年的歲月而逝,早已給這位天真無邪的少女,增添了許多道的皺紋,她的皮膚泛黃,有一種不健康的暗色,脖頸上還有許多細密的小紅點,陳默知道,這是經常在潮濕環境下生活引起的。

院子裏到處都是濕搭搭的水痕,縱橫交錯的晾衣線,上面掛滿了五顏六色、大大小小的粗線布衣,靠近土屋的牆角一側,還有四缸浸泡在皂角水中的一大攏衣裳,估計是要趕在午夜之前收拾完。

陳默看在眼裏,但也沒有多說什麼,跟着李彩兒母子進了土屋。

房間內更是簡陋,只有幾件起居的必備品而已,陳默收回了視線,轉而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平和的說道:「剛才在做什麼啊?」

孩子先是膽怯的看了一眼李彩兒,見沒有危險后,才猶豫的說道:「在...在..打拳。」

「打的什麼拳啊。」陳默又問。

「是.....是....」

孩子被嚇得結結巴巴起來,李彩兒連忙賠笑着說道:「小孩子胡亂耍的,附近有個習武的教頭,這孩子沒事的時候總去偷看.....」

陳默點了點頭,就此坐下身旁的木凳,順手拿起桌上的壺準備倒水,然而其內卻是乾涸如也,一滴水也沒有。

李彩兒的臉色立即窘迫的似欲滴血,她立即讓小孩子去院內玩耍,自己則趕忙要去後邊燒一壺水來。

「李彩兒,不用麻煩了。」陳默說:「我坐一會兒就走。」

沒有了孩子在此,李彩兒這才羞愧的說道:「讓仙師見笑了。」

陳默道:「看來你這些年過得不太如意。」

李彩兒聽罷,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倒無所謂了,只是可憐禹兒,本該是少爺的命....」她的話沒有說完,但也就此打住不提了。

陳默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你覺得,我今日前來是要做什麼?」

「仙師做什麼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奴家一介婦人,怎麼敢冒犯天威。」李彩兒笑了笑,平靜的說道。

陳默也笑了:「聽起來你倒是個天意的順從者。」

兩人正言語間,門外忽的傳來了一陣似要砸門而入的響聲,伴隨着還有幾句污言穢語的喝罵聲,聽聲音約莫是個粗獷的漢子,還好似喝了酒一般。

陳默和李彩兒都聽見了,這時,叫做禹兒的孩童也恐懼的跑了回來,慌亂的說道:「娘!!那個人又來了!」

陳默看向李彩兒的反應,她先是和他告了聲罪,徑直去院子裏抄起了棒打衣裳的粗棍,就這般和自己的兒子站在院中,緊緊的盯着門外人的舉動。

陳默也走了出去:「小孩,去開門。」他淡然的說道。然而郭禹卻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原地傻愣愣了起來。

李彩兒知道陳默的本事很大,他敢這麼說就有他這麼做的道理,於是也指使孩子去打開門上的栓,果不其然,一股大力直衝門內,闖進來的是一個渾身酒氣的兇惡漢子。

「呦?」醉漢眼前一亮,陰陽怪氣的調笑道:怪不得李寡婦今日膽量這麼足,原來是有小白臉在背後給你撐腰呀,哈哈哈!」

「住口!馬上滾出去!!」李彩兒臉色一寒,語氣強硬的說道。

醉漢哈哈大笑道:「李寡婦!開門的是你,讓老子滾的也是你,你想怎麼樣嘛。來.....來跟老子說說!」

一邊說着,醉漢一邊就要衝過來摟抱李彩兒,陳默此時出言說道:「走吧,去干點正經的營生。」

話音剛落,一塊散碎銀兩便精準的擲到了醉漢的身前,後者的眼睛當時便亮了起來,這是一錢的銀子!!

「呵呵,小白臉!這點錢....就想...就想打發老子走?!」醉漢一副看到待宰肥羊般的興奮神色,咄咄逼人的說道:「不夠!再多拿點!!」

陳默聽的笑了,悠悠的說道:「你膽子倒還不小。」

「哪那麼多廢話?!」醉漢不耐煩的罵道:「你個小兔崽子!趕緊給老子交錢!」

陳默又從懷中取了一兩銀子扔給他,語氣和藹的說道:「你的命只值這些,見好就收吧,別讓白髮人送黑髮人。」

郭禹這種小孩子,怎麼能理解陳默的意思,他只看到這個瘦弱的青年一直在給這個無賴的錢,他心中憋屈的很,為什麼不狠狠地暴打他一頓啊!

再不濟,用這些錢去雇傭幾個教頭,也能省的被人欺負呀!

而李彩兒的心裏卻只感到了驚慌失措,他要殺人!陳畫師要殺人了!為了幫自己解決麻煩要殺人了!!

醉漢早已被金錢沖昏了頭腦,他不顧一切的向陳默衝來,他知道此人的懷中肯定不止這些!

哪怕今日犯了法,只要做的乾淨利落,再用這小子的銀兩打理關係,貧民窟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的!

陳默嘆了口氣,抬手一揮,醉漢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好似喝醉睡著了一般。

「你們把他抬出去吧。」

陳默好似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轉身返回了土屋,李彩兒被嚇得渾身直抖,顫動的雙手揪著醉漢的衣肩,和小孩子合力將他扔到了門前。

郭禹看着死去的醉漢,疑惑的問道:「娘,他是睡著了嗎?」

......

驚魂未定的李彩兒又回到了房間,陳默看到她說:「不用再想了,這件事由我來處理,你明天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拿好這幅畫。」

陳默隨手一拋,將那副潑墨山水圖放在了桌上:「明日,你先去一趟范東的住所,再去一趟杜府,以獻寶的名義進入,分別問問,這幅趙平所作的畫值多少銀兩,最後回來告訴我就可以了。」

「杜府.....范東....」

李彩兒聽得出來,這是秦風郡兩位城主的名字,陳畫師和他們還有關係?她待字閨中的時候,只知曉陳默和自己的哥哥關係不錯.....

陳默沒等李彩兒開口,又補充說了一大堆見面后的事宜,諸如有人問起趙平在哪,應該怎麼回答,又或者你和趙平什麼關係,畫是從哪裏來的,陳默都一一做了解答。

一晃兩個時辰匆匆而過,這裏不能再待了,陳默讓李彩兒和他的兒子去生財樓住宿一晚,免得有衙役平生添亂。

而他自己則找到了管理附近州郡的修士,知會一聲,免得到時候他不知情如實上報,又給浮雲宗添上一點小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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