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烤雞

白璃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總是有一個身着白裳的男子陪在她的身邊，她看不到那男子的容貌，他留給白璃的永遠都是不可企及的身影，白璃一路奔跑追逐卻始終追不上那男子。

突然那男子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朝着白璃伸出了手，說了些話。他說了什麼白璃很努力的去聽，卻什麼也聽不清，只能知道他的聲音極為好聽，就像從雪山上款款流下來的清泉，清冷純凈，如同甘泉一般流進白璃的腦海里和心裏。

畫面一轉，那男子躺在血泊之中，潔白的衣衫被血浸透，白璃低頭髮現自己的手上居然沾滿了鮮血。是自己殺了他？白璃爬到男子的身邊想要抱住他，可是兩人之間就像隔了千里萬里，怎麼也爬不過去。恍神間，一陣疼痛像電流一般從裏到外快速蔓延全身，如同跗骨之蛆怎麼也甩不掉。

「疼……」白璃驚叫着醒了過來。嚇得連同守在一旁的白無白也從夢中驚醒，差點摔倒地上。

「哎喲，姑奶奶，你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醒了啊！」白無白正了正衣冠，重新坐到床邊。

「啊……好疼……」白璃想翻個身，才只是抬了個手，就發現全身上下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般，酸痛無比，一下子眼淚都要湧出來了。

白無白端過床頭的葯，沒好氣的道：「一動不動的睡了兩天一夜了，能不疼嗎？」

「我睡了這麼久？」白璃一激動又帶着渾身上下疼了起來，齜牙咧嘴的哼了起來「難怪，我感覺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夢了什麼？」白無白端了葯，用勺子一點一點喂進白璃嘴裏。

「我夢了……我想不起來了，明明剛才還記得的！」白璃像泄了氣的皮球，癟了癟嘴。

白無白狠狠的翻了個白眼，氣的端碗的手都在抖：「你是真的蠢！你怕不是個豬妖吧？」

「你才是個豬妖呢！」白璃身體動不了，嘴上卻是一點都不服軟「嗯……這葯好厲害啊，身體好像沒有那麼疼了誒，好像還有股暖流在身體裏面遊走……」

「那是自然，殿下可是渡了不少靈力給你呢，配上這葯，往後你修為定是要精進不少的！」白無白像個吃醋的小媳婦，惡狠狠的把葯灌進白璃嘴裏。

「殿下給我渡靈力了？」白璃一下子有些沒反應過來。

「是呢，殿下剛大戰完都沒顧上休息就先替你療傷了，不然憑你這小身板，能不能撐過來還不知道呢。明知道自己靈魂不穩，修為還低，居然還強行控制攝魂旗。讓殿下為你費心……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在殿下面前邀功是吧！」

「我那是擔心殿下，我一看到殿下有危險，我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要保護好殿下。哪像你，什麼都不做！」

白無白被氣的一時語塞，結巴道：「殿下要你保護？這幾百年來，我還沒看過誰能傷殿下半分半毫呢。我可告訴你啊，我陪在殿下身邊幾百年了。能陪在殿下身邊的只能是我！」

「殿下才不喜歡黑不溜秋的臭黑鳥，哼。」

「你說誰呢，信不信把你扔在這！」

「唔唔……喂好了，都流出來了！」

「你嘴巴不能張開大點啊！」

……………………

因為狼族的陣法，地面塌陷了一大塊，形成了一個大坑。坑底是幾百年來積累的皚皚白骨，狼族的屍體壓在白骨之上。橫七豎八，到處瀰漫着血腥味。

白夜站在坑邊，風吹的衣角獵獵作響。如今的白夜早已習慣了這堆屍如山血流成河的場景了，不覺得噁心更談不上憐憫。

收回靈力，還是沒有結果！白夜臉上是掩不住的落寞。

一千年了，白虎印今日居然在白璃掉入坑中的時候有了反應，說明她是在這裏的。可是整個都尋遍了白虎印都沒再有過反應。

難不成白璃就是……

不，不是的！

白夜承認他第一次看到化成人形的白璃時，他那像死水一般平靜的心亂了。明明隔了千年，世間怎會有如此相似之人。若不是白璃天生靈魂虛弱，且沒有仙骨，白夜真的就要懷疑她是不是蘇沫下凡歷劫的化身了。

說到底白夜這次將她帶在身邊是有私心的，他以為只要眼前這個一模一樣的人死了，就算是報了當初的仇，卸了心中的怨恨。可後來，他才發現他做不到。他看着白璃有危險時，他居然是下意識的要去救她。是啊，她終究是白璃，不是那個人，不該替她承受這些罪過。

白夜像是肅清了心中的雜念，微皺的眉頭舒緩下來，又恢復了那副淡然的模樣。過了今夜，他還是那個殺伐果斷、不為情困的妖界之主。

第二日，鷹煥設了酒宴同邊境的鷹族將士們一同為大勝狼族慶功。

屋外是鎮守妖族北方邊境的三十萬將士，席間三四五人圍坐一團，勾肩搭背聊著些什麼；有些則是端著酒杯從這桌喝到那桌，氣氛實在是自在。鎮守邊境幾百年，從未有過一日像今日這般安心自在。

屋內，白夜坐在中間，白無白和鷹煥坐於兩邊，偶爾能聽見屋外傳來的歡笑聲，倒也不顯得太清凈。

「殿下」鷹煥端著酒杯起身恭敬道「這邊境比不得妖族都城那樣繁華，寒酸了些，還望殿下莫怪！這酒屬下先干為敬。」

「無妨。鷹將軍替本王鎮守邊境多年，勞苦功高，這杯酒該是本王敬你的。」白夜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無白能在殿下身邊為殿下分憂解難，屬下能為殿下鎮守一方，實屬我鷹族殊榮！」

妖界未曾易主之前鷹族就一直得到前任妖王的重用，白夜登基后，雖命鷹族鎮守邊境，故意削弱了鷹族的實力，但也不曾虧待過鷹族半分半毫。逸雲中文www.yiyuzw.com

白夜神獸的身份成為了妖王，妖界各族皆有不滿，奈何白夜的實力不容小覷，無人敢造次，皆是按著蠢蠢欲動的心，等待重新易主之日。鷹煥為人豪邁直爽，這白夜雖是後輩，可鷹煥卻是實實在在的認可白夜妖王的身份的，忠心不二。

「殿下……」白璃的聲音夾雜着將士們豪邁的笑聲自門外傳來。

只見白璃一手拿着一根黑炭似的木棍，木棍上還插了個焦黃的東西，似乎還在冒着熱煙，從門口到白夜面前的距離，竟飄了滿屋子的肉香味。

白璃一路小跑也不顧他人目光，徑直跑到白夜的身邊，跪坐了下來。

「殿下，你瞧，我剛烤好的還熱乎著呢！」白璃把手裏的東西遞到白夜面前。

白夜這才看清那木棍上插得是一隻烤的金黃焦脆的雞，還在冒着熱煙，陣陣香味撲面而來。那烤雞烤時火候掌握的極好，先將外皮烤出金黃色后再用烤出的油抹勻再烤上一會，直到略微烤出些焦味，通體呈焦黃色最佳。那烤雞上還在滋滋的冒着油，偶爾一兩滴滴在桌上，竟不會像普通的油那般凝固，而是晶瑩剔透如同露珠一般。想來這雞也是極好的雞。

白夜看着眼前的雞有些出神，怎麼連烤出的雞都如此相像。

「殿下，嘗一口！」白璃扯下一隻雞腿，遞到白夜眼前晃了晃。

白夜這才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白璃。臉頰兩邊都是些黑灰的手印，想來是烤雞時蹭到臉上的。明明是穿了一身黑衣，卻還能看出衣服上的污漬，而且衣角還被燒焦了一塊。看來能烤出這雞也實屬不易啊。

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當初用烤雞誘惑他的蘇沫。那單純的樣子，真是像極了。

白璃看白夜沒有反應，以為是被自己的烤雞給吸引了，就要將手裏的雞腿送到白夜嘴邊，

剛一碰到白夜的嘴唇，白夜回過神來，身體向後傾了傾躲開了。

「我不吃！」

白璃有些失望的看了看手裏的雞腿，不肯放棄「嘗一口嘛，就一口，可香了！」

白夜也不多說話，只是直直的看着白璃的眼睛，那冰冷的眼神看得白璃脊背直發涼，雖然還不死心，但也只得將雞腿放在桌上，悻悻的走到白無白身旁坐了下來。

白無白見慣了她這副沒大沒小不知禮數的樣子，倒是一旁的鷹煥為白璃提心弔膽了好一會兒，生怕白夜一掌了結了她。

鷹煥不由得細想了起來，這白夜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一向不與他人親近。幾百年來除了白無白，這是第一個能留在他身邊的人，還是個女子。這姑娘看起來普普通通，先前卻是殿下親自將她從戰場上抱回來，還為其療傷。剛剛那番行為，竟未引得他動怒，想來這姑娘絕對不一般。

莫不是紅鸞星動！

「原來白璃竟是位姑娘，先前是老夫眼拙了！」鷹煥覺得這白璃俏皮可愛，倒是挺不錯。

「嘿嘿嘿，無妨無妨！」白璃咧開滿是油的嘴笑着擺了擺手裏的另一隻雞腿。

「哎，白璃姑娘這雞是從哪捉來的？在邊境，此物甚是少見啊！」鷹煥問道。

白璃咽下口中的雞腿肉道：「我今日在後院的樹下發現的，就是靠着鷹將軍你住處那裏的一棵樹。這雞啊，機靈的很，我抓了好久才抓着呢。可把我給累壞了！」

「好在味道確實不錯，鷹將軍要不要來一塊嘗嘗！」說着白璃起身就要將剩下的烤雞送過去。

「不不不，老夫吃不慣油膩的東西。」鷹煥一下子臉色鐵青，連忙阻止了她，接着像是十分氣憤般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難不成告訴她這是老夫養了一百多年的寵物嘛？

看着白璃大快朵頤的樣子，鷹煥覺得胸口一悶，像是被塊大石頭堵住了。哪裏還覺得她俏皮可愛，分明是不知禮數的饞鬼一個。

她越是吃得開心，鷹煥越是痛心疾首，如今是聞着香味都覺得喘不過氣來。

白無白也大概猜出這雞的來歷了，看着他這幅苦不堪言的樣子，差點笑出聲來。

「好吃嗎？」白無白嘴角忍着笑意問道。

「好吃好吃，嘗一口？」

「嘗一口！」白無白偷偷瞥了一眼鷹煥，只見他氣呼呼的瞪着白璃，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啊———-」白璃將手中的雞腿送到白無白嘴邊。

白無白嗅着誘人的香味，張大了嘴剛準備一口咬上去，白璃卻嗖的一下把雞腿收了回來，塞進自己的嘴裏。

白無白咬了個空，轉頭就要去搶白璃的雞腿，不曾想白璃竟將所有的肉都咬了下來，嘴巴里塞的鼓鼓的，手裏就只剩個雞骨頭了！

白夜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看着兩人一路打鬧着跑了出去。鷹煥在一旁喝的酩酊大醉，睡倒在桌子上，嘴裏還念念有詞：我的雞，我的雞……

白夜的視線總是若有若無的飄向桌上的雞腿，雞腿已經有些涼了，也聞不到濃郁的香味了，可它靜靜躺在那裏都引得白夜心動。

白夜抬手伸向了雞腿，可又在半空中停住了，輕輕蜷起修長的手指握成拳，猶豫着還是收回了手。

他以為白璃只是顆被投入湖中的小石子，雖能盪起陣陣漣漪，卻也是轉眼平息。

可為何，這小石子，總是攪得湖水一片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