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私縱敵酋
貞觀三年夏，豫章公主與頡利和親，突厥輕視大唐，不休戰備。十一月，聖山陷落，蕭皇后入王庭。臘月，頡利和親大典，並皈依長生天行大祭祀，蘇定方率千人突襲王庭。
……
即將全軍覆滅之時，無數唐軍的潮水般自地平線湧起！戰局轉眼間勝負易手，所剩無幾的兄定北弟們遙望軍旗，一時間從地底到了雲端，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是風捲殘雲的收割局勢，可大軍衝鋒時無一騎突出、無一騎落後，足見軍法森嚴。奇怪的是有一騎越眾而出，在兩軍之間疾馳而來，到得近處方才看清此人寬袍高冠，正是王承恩。
毫無鬥志的突厥人無人阻擋，讓王承恩順利到了近前，高聲道：「皇后陛下、公主殿下，老臣幸不辱命，大軍來也！」老太監形容枯槁，顯然是連日的不眠不休所致。即便他是先天高手，畢竟年事已高，這麼折騰下來也快撐不住了。
方岩恍然大悟，難怪他沒有協助韓世諤守聖山，原來暗中調兵去了。只是這李字軍旗下究竟是哪位將軍？
蕭皇后對王承恩躬身還禮，心中不勝唏噓。誰記得大隋殺的突厥遠遁漠北？誰記得隋煬帝被困雁門關？誰料到大隋皇后居然幫着大唐謀划突厥王庭！
大軍的同時讓楊黛滿眼淚水。從奉旨和親到今天不知忍受了多少屈辱，終於換來了犁庭掃穴的機會！
蘇定方則仰頭大笑。劫朝廷兵甲是大逆不道，孤軍突襲更是兵家大忌，倘若根本沒有自己預料中的大軍，兄弟們便是白白送死。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多少忍辱負重、種種謀划廟算、所有的孤注一擲……都將在遠處帥旗下的那個人而成真，因為他就是戰洛陽、平南梁、撫嶺南、定江南、鎮甘陝，百戰百勝的李靖。
貞觀三年七月，大唐皇帝李世民下詔：李靖為定襄道行軍總管，節制大軍十餘萬剿滅突厥。
軍旗下的李靖神色淡然的將長劍斜指，號角之聲響徹蒼穹，黑壓壓的騎兵開始加速衝鋒，大地都止不住顫抖起來。
「定北！」蘇定方望着所剩無幾的兄弟下令。
「定北！」諸位兄弟相互攙扶著蹣跚衝鋒。
定北軍的衝鋒毫無殺傷力，卻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因為突厥人已經完全潰散，有的人獃獃立在大軍鋒芒所向，被冰冷的武器撕碎；有人則丟下兵器，縮卷抱頭，被雷霆萬鈞的戰馬踏為齏粉；有人狂叫着四處亂走，被羽箭攢射成了刺蝟。
李靖的軍隊有着恐怖的殺人效率，潮水般的騎兵有序的分割、擠壓着突厥人，戰線如着火的草原一樣蔓延開去，留下一地屍體。這是方岩第一次親眼看見大規模作戰，沒有料想中的興奮，有的只是深深的震撼，原來在戰場上勇猛真的比不上紀律，這是鐵與血凝結成的事實。
「長生天，難道你要滅亡突厥嗎！」頡利嘶聲高呼，四面八方都是唐軍，他逃無可逃。
遠處的畢方遙遙望着蕭皇后，自語道，「當真有些看不透你了……罷了，誰讓我欠你人情呢。」說罷雙眼變為火紅的豎瞳，隨着一聲厲嘯化身火鳥騰空而起。
尚在燃燒的糧草輜重猛地火光大盛，隨後狂風大作，火勢迅速蔓延開來，將無數的突厥人捲入火海。畢方在火焰之上盤旋一圈，振翅遠去。
激戰中的雙方無人注意畢方，看見的也只會以為是自己眼花，只有蕭皇后看着畢方遠去。
「可汗，你看！」蘇農大叫，頡利扭頭看去，發現糧草處的濃煙和烈火大起。糧草早已焚燒殆盡，怎麼片刻間火勢就已燎原？這火當真蹊蹺！
「起風了，起風了！」身旁侍衛齊聲驚叫，突如其來的的大風讓火勢片刻間席捲了王庭，就連追殺的唐軍也不得不暫避。
身為突厥人頡利自幼燒荒，一眼就能看出身後的火勢較小，立刻指揮侍衛，「讓他們沖，衝過去！」
侍衛們用刀指著旁邊族人奔向火焰。他們眼中的大汗高貴無比，旁人犧牲再多也值得。前面是烈火，後面是彎刀，無奈的族人只好用袍子矇著頭向前猛衝。火焰立刻的吞噬了他們，焦臭四溢。
「繼續，繼續！長生天沒有拋棄我！」頡利急聲大叫。
大群的突厥族人被驅趕入火焰，烈火焚燒的痛苦讓他們瘋狂奔跑直到倒地不起。焦黑的屍體很快鋪出一條道路，頡利在侍衛簇擁之下倉皇逃竄。
火焰另一面的蘇定方見狀想要追趕，卻腿一軟險些栽倒，他急聲大喊：「方岩，方岩，別讓他跑了！」尚有體力的只有方岩和那些黑信徒了。
方岩聞聲而動，卻在被擁擠的突厥人擋住了去路。這些突厥人也發現了火焰中的一線生機，立時蜂擁向前，任烈火在前、白刃加身渾然不顧，只是相互推搡踩踏，逃出生天寥寥幾人，更多是變成了地上的一具具焦屍，方岩和黑信徒手持鋼刀一時間居然有不忍下手之感。
此刻所剩無幾的定北軍終於和李靖部合兵一處，蘇定方和蕭皇后立刻被帶到李靖面前稟報軍機，然後一道道軍令火速被傳到了下去。
早在去年七月李靖就奉詔為定襄道行軍總管，節制大軍十餘萬駐紮邊境、伺機而動，得知王庭所在後立即親率輕騎行雷霆一擊。這何嘗不是一場豪賭？所謂長途奔襲其實就是孤軍深入，身為三軍主帥卻親臨戰陣甚至稱得上是愚蠢荒唐。但此戰絕不容有失，因為這是一局無數力量博弈的精密棋局、更是一場殫精竭慮關乎氣運的大戲，大隋皇后和大唐公主都躬身入局，他怎敢不身先士卒？
準備好苦戰的李靖做夢也想不到能遇上這種大好局勢，突厥王庭亂成了一鍋粥，還上演了突厥人放火燒自己人的戲碼！為了避免自家傷亡，李靖沒有指揮將士沖入烈火，而是壓住陣型，讓騎兵從從兩翼包抄，把突厥人統統趕入火焰。
蘇定方起初見李靖部法度森嚴、令行禁止，當真是長舒一口氣，不過很快就眉頭緊皺。雖說必戰場上任何意外都會發生，可李靖是不是過分謹慎了？此戰雖已大勝，可局面還是混亂異常，若是走了頡利豈不功虧一簣？於是拱手發問：「大人，頡利姦猾異常，莫要……」
火光把李靖面色照得陰晴不定，「蘇將軍乃是今日首功，某定然稟明聖上為將軍請功。」
蘇定方聞言心裏一沉，猶自指著逃竄中的頡利道，「頡利尚在，末將願帶本部兵馬為大人擒拿敵酋。」
「來人啊，請蘇將軍下去休息！」李靖板着臉一揮手，立即有手下上前。
蘇定方遠遠望見方岩等人被火焰阻擋的寸步難行，頡利卻趁機越逃越遠，而且頡利的運氣出奇的好，逃跑的線路恰好是唐軍包圍的死角，而兩翼的唐軍還在不急不慢的行進！
「李靖，你這是要放頡利逃跑！」蘇定方怒髮衝冠，也不顧什麼官階權勢，戟指李靖大聲咆哮，史老七等人見狀也紛紛抽刀上前。
「拿下！」李靖面如寒冰，一聲令下立即有人上前下了史老七等人的兵器，將他們綁了個結結實實。
此時火勢漸漸小了，頡利等人卻已尋到了馬匹，向遠方狂奔而去。方岩率黑信徒終於穿過層層疊疊的屍體，拚命沖向頡利，距離卻越拉越遠。
此時唐軍終於兩翼合攏把突厥人包了餃子，僥倖死裏逃生的頡利頭也不敢回，在侍衛的簌擁之下快速遠去，方岩領着黑信徒獵人般循蹤而去。
蘇定方見狀又急又怒，只覺口中一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體晃了晃仰天倒下！
「將軍，將軍！」史老七等人連聲驚呼，就連李靖身邊的親兵都將關切的目光投來，眾人對於蘇定方這個身先士卒、不計生死的將領是打心底里敬仰。
「今日你不殺我滅口，我定稟明父皇，將你治罪！」不遠處的楊黛沖向李靖。
蕭皇后急聲道：「不得妄動。」
楊黛充耳不聞，抽出長劍直取李靖，突然一道人影飛身而至，在她頸后切了一掌，楊黛立刻軟綿綿的倒下，出手的人居然是王承恩！
蕭皇后伸手示意王承恩將楊黛抱下去，沉着臉對李靖道：「我們該做的都做到了，剩下的你須依計而行，但不可傷了定北眾人性命。」
此刻所有的突厥人早就放棄了抵抗，跪地投降。李靖對蕭皇后拱了拱手，帶上一隊人馬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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