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一靈未泯

皇甫謹畢竟是個名人，突然變年輕這可是稀罕事，於是一傳倆，倆傳仨，他人還沒回到住處，皇城老怪就全都知道了，半道就來堵了，咻咻咻，像下雨似的從天下掉下來，揉眼睛的，合不攏嘴的，不敢相信的……一點世外高人的氣質都沒有。

「你真是……皇甫先生？」

這都尊稱先生了，傲辰翻了個白眼，想懟兩句，可掂量著整個鬼谷的人加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過他們一個，就把到口的話咽下去了。

「哪…倔老鬼在哪呢？」

顛道人從後面擠上來，看到盛年模樣的皇甫謹，不自覺就和記憶中過去的皇甫謹對比，這不是簡單的重返青春，如今的皇甫謹目有神光，精神氣更足了。

「恭喜皇甫先生渡劫成功！」

恭賀聲連綿不絕，一眾老怪除了羨慕之餘，更多的是歡喜，皇甫謹悶聲不響就把劫渡了，不正說明鬼谷在這方面的實力嗎？

「我……」

皇甫謹想說自己不是渡心神劫，可這裏面牽涉了活子時，還得解釋什麼是修道者，想想索性就先拱手默認了。

……

傲辰將草還丹遞給了武帝，連帶還有皇甫謹的那三分之一。

「你想清楚了，真不用？」

武帝沒有伸手去接，有一、有二，還愁沒有更多嗎？

「不用了，我從碧菡身上吸取的先天之氣不是一兩顆草還丹能彌補的。」

傲辰坦然的道，他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既然爺爺能從他身上牽引到先天之氣，那他未必就不能把先天之氣渡還給碧菡。

「好。」

武帝輕輕點頭，看到多出來的那三分之一，轉頭問道：「草還丹分開服用也行？」

「可以，但這樣丹中蘊含的先天之氣就更少了，入口后便一閃而逝，不建議其他人效仿。」

皇甫謹點頭解釋道，還順帶把自己從傲辰身體牽引先天之氣的事說了，大道茫茫，未來的日子他們需要互幫互助。

「先天之氣可以再次吸取？」

武帝嘴巴張的能被人看見喉嚨深處，活子時之後他再也沒有感應到先天之氣，還以為一個人一生只有一次。

「從辰兒身上來看顯然可以，碧菡也是一直在持續吸收，祖師爺的筆記中也沒說只有一次，不過得找人嘗試，是只有特殊體質能多次吸收，還是所有人都可以。」

皇甫謹原本也有同樣的想法，畢竟這種曠世機緣不能像吸收天地元氣那樣任你想吸就吸吧？可傲辰打破了他們的看法。

「那我們就再研究研究。」

光想武帝就心跳加快，一次吸收先天之氣好處就那麼大，如果能多吸收幾次，那成為神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然。」

這種事皇甫謹也很上心，畢竟他們一個想創建黃金神族，一個想創建鬼谷仙門，都得在先天之氣上打主意。

「辰兒你怎麼辦到的？」

皇城裏武老祖，捨生、忘死……一大票高齡老爺爺，如果有法門可以讓人更容易吸取先天之氣，那將是什麼樣的場面？

「我當時只想着幫爺爺一把，沒想太多，讓我回憶一下……我先是模仿碧菡的先天胎息，但一直沒感應到先天之氣，爺爺提示我靜，於是我就什麼都不想，把自己當成地里的一顆種子，再然後先天之氣就自己來了。」

傲辰知道輕重，皺眉回憶，可是這種事哪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他自己都還糊塗着呢，武道到了道的範疇，就已經不是文字能形容的了。

「沒有再經歷活子時？」

傲辰堅定的點頭道：「沒有。」

「你也沒有？」

武帝又看向皇甫謹，雖是詢問，可語氣卻帶着篤定，活子時后自己可是感覺撿回一條命，皇甫謹這麼冷靜，又隻字不提活子時，肯定是沒有。

「我有，但很微弱，畢竟我是修道者，跟你們不同。」

「你一直不練武就是為了降低活子時的危險？那以後需要經歷心神劫嗎？」

「不清楚，祖師爺的筆記里沒提，想來是不用的。」

「那修道者可比練武人佔便宜多了。」

「誰能在沒有希望的情況下堅持？我差點就放棄了。」

皇甫謹苦笑了一下，有些事真不是佔不佔便宜能形容的，在這以武為尊的世界，不會武功的人受盡白眼，與廢物同類。

……

三天後，又是解恨仙大展身手，場面、菜色比上次還強，解恨仙幾乎把鬼谷里的那些食材用光，畢竟這次是皇甫謹得道。

大家都在胡吃海塞，樂得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傲辰卻坐在碧菡的床邊，喪氣的抱着頭，這三天他不知道嘗試了多少次，始終無法再進入那種境界，先天胎息，化身種子，全都沒用。

剛吸收過先天之氣，身體趨於飽和，先天之氣又不是你家養的小狗，哪能你喊它就來？

不知傲辰想到了什麼，眼中厲色閃過，碧菡如果能夠吸收生命原液，那麼他的血呢？他的血是黃金血，他又吸收過先天之氣，效用總比得上生命原液吧？

如果可以，我放干血也要救你！

傲辰沒猶豫，掏出別離用力的在手掌心上劃出了一道傷口……金紅相間的血珠滑落，一顆接着一顆，滴在了潔白的大繭上，手中傷口像被石子打過的水面，一陣輕微的蠕動，前面剛劃出的傷口後面就癒合了，這是曾經讓他焦頭爛額的血神不死身！

傲辰睜圓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黃金血落在大繭上，微微顫動兩下，然後滑落……

「怎麼可能不行，怎麼可能！我吸收過先天之氣，我練過血神大法，我凝鍊出的血珠不比生命原液差才是，為什麼不可以。」

傲辰雙眼滿是血絲，緊咬着牙關，雙手把床沿抓的稀碎。

人難受才會哭，可難受還哭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

「當然不行，草還丹，生命原液都是草木之精，先天之氣是最純凈的本源力量，沾染了任何一絲血腥、慾望、殺伐、暴虐都將不再是先天之氣。」

皇甫謹嘆了口氣，推門進來，先天之氣不能過體，這他早就說過的，若是可以通過血液轉移，祖師爺當年何至找不到一個滿意的傳人？

「爺爺——」

「辰兒，你還年輕，碧菡也還年輕，她不會想讓你用血液喚醒她的，不要急，我們一起想辦法好嗎？」

「好。」

「走吧，前輩們都想找你說話呢。」

「等我把血珠收一下。」

說來也神奇，從大繭上滑落的黃金血珠停留在床單上，保持着完好的形狀，並沒有滲透下去，就像停留在荷葉上的晶瑩露珠。

……

凡是鬼谷擺宴，金剛大鵬也有份參與這已是慣例，不過它們個子太大，也吃不慣那些精緻的食物，解恨仙就為他們單獨準備了烤豬，還有堆得像小山一樣的酒罈子。

「金剛，大鵬！」

傲辰一呼喚，正與金黃烤豬奮戰的兩個歡快的撲了過來。

傲辰打開瓶塞，倒出黃金血，分成兩份，以掌力送到它們的嘴裏。

血珠剛入口就化為澎湃的洪流在它們體內橫衝直撞，就像身體里進了一隻很猖狂的老鼠，藥力比當初的真龍淬體丹還要強勁霸道，這帶給了它們強烈的痛苦，劃破長夜的一鳴一吼，大鵬拍打着翅膀飛到了屋頂運轉飛禽調息法，金剛就地打起拳。

周遭的人聽到響動以為出了什麼事，潮水一樣的湧出，頃刻間就把這兒圍了個密不透風。

傲辰沖着來人擺擺手，雲淡風輕的道：「沒事，兩個傢伙酒喝多了耍酒瘋，別管它們，一會就好。」

「耍，耍酒瘋？」

好幾百人一起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在瘋狂打拳的金剛，虎虎生風都不足形容那驚人的拳風，腳下所踏之處盡皆龜裂，吼聲如狂，人耍酒瘋他們常見，異獸也會耍酒瘋，也是，既然會喝酒，那耍酒瘋不是很應該嗎？

傲辰拱拱手，客氣的道：「勞煩兄弟們照看一下，別讓人靠近它們。」

「好，好。」

能被傲辰稱呼一聲兄弟，在場的都大感臉上有光，十分樂意的應了下來。

隨即傲辰跟着皇甫謹上樓，還沒靠近就聽老怪們扯著嗓子吵架，大意是先專心渡心神劫，還是專心感悟先天之氣好，分成兩派，吵的不可開交，連解恨仙的菜都解不了。

「倔老鬼，你來評評理，這幾個老傢伙非說先感應先天之氣好，明明是先渡心神劫，再感悟，按部就班才好。」

一見到皇甫謹，紫衣侯就過來拉人，不容分說的一頓噼里啪啦，他們要麼是皇甫謹的老友，要麼是皇城的肱骨，先天之氣的事自然已經知曉。

「辰兒你來說說吧。」

兩邊都惹不起，皇甫謹只能把鍋推給傲辰了。

「晚輩來遲，自罰一壇賠罪。」

傲辰沒有二話，提起一個酒罈子仰頭鯨吞牛飲，直到點滴不剩才長長吐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煩躁的心情，正色道：「這事其實就是爬樓梯，一步一台階當然穩妥，一步仨台階也可以，前提是你跨的上去，如果你能感應到先天之氣，那就要面臨活子時的考驗，活子時你能過，心神劫當然不渡自消。」

傲辰這話一出，老怪們不吵了，提倡先感應先天之氣的那幫人思索著傲辰的那句一步仨台階，那可是用命去跨啊。

「心神劫固然可怕，但它本質上還是在幫助你們的，就像鑄造神兵，一鎚子一鎚子的敲打，那是排除雜質，讓你們的心神更凝鍊的過程，沒有這個過程，我就算把感應先天之氣的方法告訴你們也沒用，只能落個身死道消的下場……嗯，顛大爺說不定還有八九分希望越階。」

本來是想陪陪碧菡的，卻被拉來給老怪們上課，心情自然不爽，傲辰說話也就直接了些，這些人見爺爺也成功了，以為先天之氣就是那麼好感應的，都飄了，得好好殺殺威風。

這些人是皇城最大的本錢，而皇城又是他未來兒子的，傲辰自然得多加照顧。

「為什麼？」

「可有分說？」

在場的誰服誰啊？都不覺得自己比顛大爺差哪兒了，尤其是捨生、忘死，大有要現場干一架的意思。

「晚輩不了解諸位前輩，不敢妄言，就拿子午前輩、顛大爺、唐老爺子，說明一下？」

這話對了所有老怪的胃口，他們最喜歡傲辰這點，不管說什麼都能擺在明面上講清楚、說明白。

「不管是心神劫，活子時，還是先天之氣，都有一個致命的大敵，那就是我們練武之人心中的戾氣，顛大爺的心境其實很符合修道者的要求，不信你們問問他多少年沒殺人了？」

「久了，得有好幾十年了吧，覺得都罪不至死。」

「老夫也有好十幾二十年沒殺人了！」

紫衣侯不服的分辯，他確實有好幾十年沒殺人了，因為都讓手下代勞了，你說的那啥子戾氣還能飛我身上不成？

「但是你和子午前輩身上的戾氣還在，顛大爺則不同，這些年玩玩鬧鬧，心中的戾氣實際上已經消磨的差不多了。」

「我不信！」

「我證明給你看。」

傲辰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打開門，沖着樓梯下喊道：「你們誰上來一個。」

「君公子您有吩咐？」

一名器宇軒昂的漢子上來了，沖着傲辰拱手，看那氣勢，武功至少不比龍將差。

「幫忙找個小娃兒來，最好是剛足月沒多久的。」

「好，馬上！」

來人有點詫異，但見自家師父點頭，就下樓了，這晚宴還讓找小孩來？是吃着不過癮，想吃人試試味？

說馬上，還真就是馬上，來人問了下誰家有剛滿月的孩子，直接就破門去抱來了，不過卻是哇哇大哭，好生可憐。

「喲喲喲，娃兒別哭，別哭，一會就讓這位大哥送你回去。」

傲辰接過小孩，孩子很小，感覺一隻手都抱不滿，有模有樣的輕輕晃動，還用右手食指在小娃兒粉嘟嘟的臉蛋上輕輕撥弄，三兩下啼哭不止的小娃兒就停止了哭泣，不斷的蹭著腦袋，似乎是覺得傲辰的手臂太僵硬，睡的不舒服，但在傲辰的哄騙下，很快就小拳頭抱着腦袋睡著了。

「顛大爺，你抱抱這小孩。」

顛道人原本不明所以，可看到抱來的小孩是啼哭的，他就有點悟了。

顛道人接過手，他兩百歲的人自然是抱過小孩的，動作比傲辰還熟練，小孩在顛道人懷裏依舊睡的香甜，偶爾還會伸著小舌頭，也不知是不是餓了。

「唐老爺子……」

「你讓子午試！」

紫衣侯生怕傲辰又整什麼陰謀詭計，閃一下躲的老遠，反正他在一邊看着也一樣。

「我來就我來！」

子午老人當仁不讓，一個剛足月的小娃娃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學着顛道人抱小孩的姿勢，接過了手，可那小娃兒彷彿被什麼驚嚇到一樣，一下子就驚醒了，啼哭不止，這次還帶蹬腿的，要不是大家都看在眼裏，肯定會以為子午老人偷偷打小孩了。

「這……」

子午老人僵住了，他發誓他的動作很輕柔，他甚至把身上的氣息都收斂起來了，別說是一個剛足月的小娃兒了，就算是一個大圓滿都感覺不出什麼，為何這小孩一到他手裏就嚎啕大哭？

「把孩子給我吧！」

傲辰捨不得再折騰這小娃兒，趕忙接過手，像剛才一樣，幾下哄騙，小娃兒再次睡下了。

「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孩靈性未失，與生俱來的先天之氣還未完全消退，這時候他能感覺到您身上的戾氣，所以一下子就哭了，這道理就像有些地方老話說的騙得過人，騙不過天。」

「不知有何方可消除這戾氣？」

老怪們服了，虛心請教，心下都打算私底下也找個小娃兒抱抱看。

「左右不過是修生養性，脫不出《本經陰符七術》。」